第7章 世界盡頭

第7節

的《基督山伯爵》。

因為,是自己喜歡的男人給的書,她看得特別認真仔細,還難得做了讀書筆記。印象至深的情節,莫過於鄧蒂斯的越獄成功——當她在空中監獄,絞盡腦汁想了一百多天,各種辦法都嚐試過,卻驟然開竅了。

清晨,崔善並沒有如往常那樣醒來,而是繼續躺在牆角下。X的航模降落,她也沒去拿食物,仿佛熟睡不醒。小直升飛機的葉片不斷轉動,時而飛起時而降臨,甚至停到她的被子上,想要把她弄醒過來,但她一動不動宛如屍體。

幸好背朝著外邊,確信X看不到她的臉,還可以睜睜眼睛咬咬嘴唇。等待了一兩個鍾頭,航模把食物扔在地上,獨自起飛離開庭院。

整個白天,始終保持這個姿勢,感覺身體越發僵硬,下半身都已麻木,血管裏爬滿小蟲。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而對麵望遠鏡背後的眼睛,一定也是如此懷疑。

X會為此而抓狂的!

崔善耐心地等到深夜,她明白不能輕舉妄動,隨時隨地有眼睛注視她,不僅是遙遠的對麵窗戶,也包括這四堵牆壁。

後半夜,聽到什麽聲音,雖不敢抬頭往上看,但有人抓著繩子從南側牆頭降落。

X來了,她的耳朵貼著幹草堆,任何震動都能感覺到。

他沉默著靠近崔善,呼吸熱熱地噴到耳鬢邊。然而,X沒有觸摸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哪怕她是一具屍體——難道他才有戀屍癖?

不能再等了,天知道X會有什麽危險舉動,比如**之類的。崔善壓在身下的右手,早已抓緊一枝堅硬的細樹枝,藏在厚厚的被子底下,可以輕易刺入泥土,當然也能刺破肉體。

四分之一秒,利器戳入X的胸口。

就像從前無聊時用圓珠筆刺穿作業本,手指雖已麻木,依舊感到阻力的瞬間,某種清脆之聲,幾乎沒有一滴血濺出。

淩晨時分,無法看清X的臉,隻有一團模糊的影子,他沒有尖叫,沉悶的喘息都不曾有,隻是往後退了幾步。

該死的,她沒有抓住樹枝,這把殺人的武器,不知道有沒有刺穿X的心髒?他的胸口插著鋒利的樹枝,好似被弓箭射中的士兵。

殺了他——這是崔善逃出去的唯一希望。

她狂怒地大喊起來,衝向X顫抖的黑影,沒想到他竟抓住樹枝,把插在體外的部分硬生生折斷,還剩下一截留在胸腔之中。

這下崔善成了赤手空拳,再也不敢靠近這個男人。

X沒死,他很憤怒,會殺了崔善嗎?

她恐懼地跌倒在地,蜷縮到石榴樹叢中,哭喊著求饒:“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簡直扯淡,這種話連自己都不信。

等待中的懲罰卻沒有到來,一分鍾過去,崔善抬頭瞄了眼空中花園,期待能看到一具男人的屍體,或是躺在地上的痛苦身軀。

X消失了。

崔善到處尋找那個男人,難道是剛才低頭之時,X順著繩子爬了回去?費力地仰望南側高牆,隻剩下黎明前黑漆漆的夜空。

“喂!你在哪裏?你下來把我殺了吧!求求你了!王八蛋!”

她確信X可以聽到,除非剛才穿越去了異時空。

沉默幾分鍾,什麽東西從天空掉下來,直接砸到崔善的腦袋上。

靠!

小心地從地上撿起,發現是X的錄音筆——他還沒走,想讓她說下去?太瘋狂了吧?

錄音筆裏有他急促而艱難的聲音:“你殺過人?請把你殺人的過程告訴我!”

崔善蹲在地上,摸到一兩滴新鮮血跡。X的血,年輕男人的氣味,很幹淨,沒有煙草味。

於是,她機械地對著錄音筆說——

小時候,隻要我喜歡某樣東西,不管采用什麽方法,就一定會得到。媽媽最討厭薄荷味道,但電視裏天天放廣告,許多同學都在吃那款薄荷口香糖。我總是逼著媽媽買,當她終有一天拒絕,我就從她的錢包裏偷了幾塊錢,悄悄去街邊買了吃。

春天,林子粹問我是不是認真的。

他說我是個可怕的女人。而我問他,究竟有沒有愛過妻子?

五年前,當他在事業低穀期,程麗君的父親幫他渡過難關,妻子隻比他小兩歲,很多人都以為他們同齡。他辭去了律師的工作,幫助經營程麗君的家族企業。剛結婚那兩年,他們一直想要孩子,卻因為她的問題而要不上。開始,他總是回避這個問題,經我幾番追問才回答——輸卵管阻塞。

林子粹說完抽了自己一個耳光,說怎麽能跟我說這些,這是她的隱私,對不起她。

身為女人,我很同情她,真的!

後來,發生了那場空難——林子粹勸妻子不要去認屍,可她偏偏不相信父母已雙亡,一定要飛過去親眼辨認。她在停屍房看到殘缺不全的屍塊,依稀分辨出兩個人的模樣。無法想象那有多麽可怕,現場還有許多更慘的屍體,有的被燒焦了,有的露出了內髒,扭曲成孩子般的大小,林子粹當時就嘔吐了……

我單純地想起了被爸爸殺死的小白。

原本,程麗君的性格就怪異,何況生不出孩子的毛病,再加上如此強烈的刺激,很快患上嚴重的抑鬱症。如果不吃安眠藥,就會在淩晨處於癲狂狀態。幸好家裏房間多,林子粹快兩年沒跟她睡過一張床。她的脾氣越來越壞,幾乎不再跟他說話,而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是當年大學同宿舍的三個閨蜜。

我憐憫地摸著林子粹下巴微微冒起的胡茬兒,直接說出他的命門——他不能離婚,否則就會一無所有,因為所有財產,都在妻子的上市公司名下。

林子粹的臉色一變,立即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準備要走。我從背後抱住他,乞求不要離開。我知道貧窮是什麽滋味,我也不想再回到那樣的生活裏去,永遠都不想。

這句話讓他突然轉身,胡茬兒將我的眉心刺痛:小善,其實,我和你都是同樣的人。

同樣的人才會走到一起,命中注定。

他的眼淚打濕我的肩膀,我也咬著他的耳朵說話,仿佛世界上每個角落都有人在偷聽。

我要他成為我的丈夫,至於他現在的妻子,交給我來解決吧。

怎麽做?林子粹恐懼地從我懷中退出。

既然,程麗君有嚴重的抑鬱症,長期生活在痛苦中,這是常人無法理解,更難以忍受的——她說過想死嗎?

麵對這樣致命的問題,他的嘴唇在發抖。抑鬱症不是有自殺傾向嗎?林子粹承認了,一年前,妻子在家裏的浴缸中放滿熱水,割腕自殺……在她斷掉最後一口氣之前,正好有個同為家庭主婦的閨蜜來看她,才救了她一條命。

我問她現在還想死嗎?林子粹猶豫片刻後點頭。

對於一心求死的人來說,讓她受折磨般地活在這個世上,不是一件更殘忍的事嗎?也許……請不要害怕,我們這麽做,也不過是幫她實現自己的心願!

我看著窗玻璃照出自己的臉,白皙的皮膚竟然像聖母,簡直頭上要發出光環了——所以,這不能算殺人,不是嗎?

林子粹問我是不是自認為反而在救人。把一個女人從煎熬中解救出來,讓她沒有痛苦地離去,同時也讓她的丈夫得到自由,簡直是個拯救者!他說還不夠了解我。是啊,我也不夠了解我自己。

他勸我清醒一下吧,就當剛才那些話,全是無聊的玩笑。

而我勾在他身上,抓緊他冰冷的手,放到我的肚子上說,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他。他是個聰明男人,手指都顫抖了。

沒錯,我懷孕了!

從這一刻起,我們開始醞釀殺死他妻子的計劃。

其實,我之所以想要殺了程麗君,還有個林子粹所不知道的原因——我懷疑我媽媽的死,雖是工作中的意外,卻可能遭受了性格怪異的女主人虐待,她必須為之付出代價。

反複設計各種方案,甚至在臥室模擬血流遍地的情景,我用雞血來代替人血,再艱難地用拖把與毛巾擦幹淨,以免警察發現蛛絲馬跡。不過,這種暴力行凶的風險太大,萬一失手連自己性命都堪憂,希區柯克的殺妻電影《電話謀殺案》,結果凶手反而被女人勒死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幾乎不見到一滴血,讓人誤以為她是自殺的。

林子粹說妻子每晚十二點準時睡覺,會吃大劑量安眠藥——我不是沒想過在藥裏動手腳,但長期服用安眠藥的人自然很小心,吃錯藥的可能性極低,如果硬往她嘴巴裏塞,即便成功也會留下痕跡。

但是,在她吃藥睡著以後,據說是打雷都驚不醒的,直到次日天明八點自然醒。

若不能入口,則隻能入血——五月的一天,我們在海灘的夕陽下散步,林子粹突然冒出一句。

我冷冷地注視著他的側臉,追問他剛才說了什麽。

而他茫然地聳肩,我沒有繼續問下去,卻在心裏反複地思量——入血?

忽然,我看著一大團燃燒的落日,挽住他的胳膊,湊近他的臉,幾乎緊貼在一起,抬起手機自拍了一張。

看著手機屏幕裏我倆的自拍照,他的表情卻有些尷尬,當我說要把照片刪了,他卻搖搖頭就說給我留個紀念。

這是我和林子粹唯一的合影。

眼看著斜陽把海水染成血色,我們兩個在沙灘留下的腳印,轉眼被海浪淹沒衝刷,我卻想到了注射殺人。

雖然,這種方法罕見而麻煩,卻幹淨利落而毫不痛苦,許多自殺案例都有過。對於長期患病打針吃藥的人來說,或許早就習以為常。

兩周後,我提出計劃——利用針筒和致死劑量的藥物,趁他妻子在淩晨熟睡,潛入臥室肌肉注射,幾分鍾就能殺死一個人,偽裝成自殺。法醫雖會檢測出死者體內有安眠藥,但許多自殺者為了確保成功,也為了減少死亡時的痛苦,往往同時也會服用安眠藥。

林子粹卻擔心,妻子死後,他將繼承遺產,成為最大的受益者,警方首先會懷疑他。

看著林子粹陰沉的麵色,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齒間的戰栗聲,仿佛他已被戴上手銬,隨著囚車押往刑場執行死刑——同樣也是注射。

必須要有不在現場證明!

但這個太難了!我不可能為他作證,更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否則……

沉默半晌,屋裏安靜得能聽到心跳聲,我突然抱緊他,咬著耳朵說——我去殺人!

我真的在“咬”,牙齒幾乎要把他的耳廓撕下來,他驚慌地將我推開,捂著耳朵說:小心!別留下傷痕!

殺人那天,他可以去外地開會,跟許多人在一起,保證有絕對的不在現場證明,而我去他家殺人!

他把我推開,就要穿鞋往外走,我拽緊他的胳膊,觸摸他故意不戴婚戒的左手無名指。

林子粹說不能讓我為他冒險犯下殺人罪。但我不怕。他說自己怕得要命。

豁出去了,我板下麵孔說:我以前殺過人的。

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他會不會對我充滿恐懼,再也不敢躺在我身邊,害怕哪天我就把他給殺了?

殺人不是開玩笑。

眼前閃過七歲那年,老宅的天井裏,小白被爸爸砸到牆上,腦漿迸裂鮮血四濺的畫麵。回頭看著窗外的天井,牆頭伸出茂密的夾竹桃,似乎也滲透出莫名的血來。

我茫然地倒在地板上,伸開四肢麵對著天花板,一如此刻我麵對著樓頂上荒蕪的天空。

六月,殺妻計劃實施。

先購買幾支訓練用的針筒,又從護士學校弄到一本專業教科書。我故意淋雨著涼感冒,把病情說得很重,專挑男醫生撒嬌發嗲,讓他給我開藥打針。我在注射室坐很長時間,打屁股的自然不能看,但仔細觀察手臂上的肌肉注射——這才是我準備殺人的方式。

不過,別人給你紮針,跟自己給自己紮針,針孔的部位與角度完全不同。於是,連續兩個星期,我在家反複訓練用針筒紮自己的上臂,代價是難以忍受的疼痛,以及一個月不能穿無袖的衣服。

我去過他家踩點,悄悄躲藏在角落,把進入別墅區的路線,包括怎樣打開房門都熟記於胸。他給我畫了家裏的草圖,告訴我哪些東西不能碰,如何最快地找到臥室,以免在七八個房間中迷路。

那個涼爽的午後,隔著茂密的樹叢,我遠遠看到四個女人,坐在別墅花園裏喝茶。她們的年齡都相仿,看起來都像是家庭主婦,看起來穿著體麵生活優渥,戴著金銀首飾,身邊放著LV或愛瑪仕的包。

反複辨認過程麗君的照片,我一眼認出了她——雖然她才是主人,卻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隨意地綰著頭發,穿著絲綢睡袍,看起來有些虛弱,目光散淡地仰望天空。她也不算醜,中人之姿罷了,若非上市公司的女繼承人,林子粹怎麽可能成為她的丈夫?

另外三個女人,有個明顯是產後發胖,麵孔有些浮腫。還有個看起來過分顯老,燙著一頭方便麵似的短發。隻有一個尚顯年輕,保養得有些光彩,像個美少婦。

她們在說什麽隱秘的話題?反正林子粹也不在家。程麗君的神色有些慌張,不慎打翻了一個茶杯。

雖然,我有著比她們年輕迷人的種種優越感,但更自卑——她比我有錢,有錢得多,她的錢也來自男人,但是她的父親。

還有嫉妒。

她是他的妻子,而我算是什麽?女朋友?情婦?小三?姘頭?

對不起,殺了你,這一切都會解決,他是我的,而你的——也是我的。

殺你的時間,定在了6月22日,淩晨一點,這天也是我的生日。

提前一周,我才去購買真正的殺人工具。

早已做了充分準備,耗在網上查看各種藥理學與毒理學論文,甚至去了幾趟科技文獻的圖書館。藥店裏可以買到兩種非處方的注射藥劑,分別是治療皮膚病與婦科病的,但如果把這兩種藥混合使用,並且劑量翻倍的話,即能迅速致人死亡。

我總共跑了三家藥店,購買齊了普通的一次性針筒、兩種不同的注射藥劑——每一樣都要了發票,這在計劃裏是非常重要的。

全程我戴著口罩與墨鏡,根據林子粹提供的妻子近照,穿著與她相同的一套衣服,把自己弄成類似發型——出門前照著鏡子,簡直就是那個女人翻版,我們的身高體重都差不多,我可以叫你一聲姐姐嗎?

為什麽這樣做?自然為了迷惑藥店職員,讓人覺得來買藥和針筒的是程麗君本人。而在同一時刻,林子粹正載著妻子行駛在高架上,無人能證明她不在藥店。

再過七天,我就要殺死鏡子裏的自己。

第十七章你就叫X

第一百一十一天。

空中花園,刺眼的夕陽下,崔善意外發現牆上的刻痕。

她揉了揉眼睛,將瓶子裏的水往牆上澆灌,依稀露出一個漢字——

這不是她刻上去的,隱藏在水泥顆粒中,後麵還有一個“正”,接二連三的“正”。

正……

牆被落日照得如同鏡子耀眼,每個“正”都刻得歪歪扭扭,難以判斷男人還是女人寫的,仿佛筆畫被拆散過再拚裝。

想起初中時競選過學習委員,老師在黑板上寫滿了“正”——每個筆畫代表一票,每個“正”就是五票。

牆上無數個密密麻麻的“正”,說明自己不是唯一的囚犯。不知多少年前,還有人被禁閉在此。

忽然,她想到了一個人。

自從來到這裏,記憶就有些模糊,但不會是永久性的。否則就這樣死了,也沒必要喝孟婆湯去投胎了。某張臉宛如暗室裏的底片漸漸清晰乃至深刻,還有更多秘密,需要洗去或剝落多年塵埃與汙垢,才能從牆上從地下重見天日。

月亮升起了,她蜷縮在牆邊,觸摸正字的刻痕,害怕等到明天醒來,就再也找不到它們了……

淩晨,崔善通過裝死吸引來X,冒險用樹枝刺入他的胸口,或許再偏半厘米,就能把他當場殺死。

她害怕遭到報複,他下來殺了自己倒不怕,怕的是他再也不來了。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X簡直以德報怨,用航模送來毛絨拖鞋,還有薄荷糖和熱牛奶——因為看到她每天光腳走路心生憐憫嗎?因為錄音筆裏提到了自己的最愛嗎?

穿上溫暖的拖鞋,崔善開始擔心他了,胸腔的傷口深不深?有沒有傷到心髒或肺?去醫院做過治療嗎?會不會發炎化膿,留下某種後遺症?要是別的什麽人,大概會恨她一輩子。

她打開早上還回來的錄音筆,也許告訴X所有的真相,就是對他最好的安慰——

X,你還好嗎?這是我給你起的新名字,希望你能喜歡。

6月21日,清晨,林子粹開車來找我。他在趕去機場的路上,下午會飛到台北,參加三天的展會,至少有上百人能做他的不在犯罪現場證人。

他帶著一枝玫瑰,看得出是臨時路過花店買的,但我仍然感激地接過來。林子粹並沒有抱我,而是祝我生日快樂。他還說,如果我害怕的話,就放棄吧。

我不害怕,又問了他那個問題——

如果世界末日來臨,隻能帶一種動物上諾亞方舟——馬、老虎、孔雀、羊,你會選擇哪一種?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馬。

到西逮?

林子粹說下星期告訴我,但我永遠沒得到過答案。

臨別之時,他一直說舍不得,但我搞不清楚,他是舍不得離開我,還是舍不得即將死去的妻子?

林子粹的手伸到我的肚子上,我說寶寶還沒開眼,不會記得發生了什麽事。他說是舍不得這個小小的胚胎。

放心去吧,不會連累你的——我說得尤為決絕,簡直有舍生取義的自豪感——就算我被警察抓到,肚子裏的寶寶,也會保住我一條命,林子粹是律師出身,他懂的。

我讓他為了孩子少抽點煙。同時,我想起十多年前,爸爸葬身火災前夕,每天幾乎要抽掉十包煙,熏得我終日咳嗽。林子粹答應了,拍了拍我的臉,卻沒說再見,開著奔馳車遠去。

心頭略微失落,玫瑰插入臥室的花瓶,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廉價也最有愛的生日禮物。

其實,我騙了他。

林子粹,我並沒有懷孕。為什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