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人身難得且珍惜,祖師身側誰陪坐?
第142章 人身難得且珍惜,祖師身側誰陪坐?
時光飛逝,一轉眼已入八月。
山中不知歲月,傅介子留在玄都觀中,為玄都觀中的修行異類,傳授人間禮規。而安如海隻呆了幾天,就匆匆離去,回了清河縣。
他畢竟不比傅介子,是有官職在身。
這一天,師子玄正在大殿之中靜坐,卻見傅介子狼狽不堪的從外麵走了進來,一見到師子玄,就開始唉聲歎氣了起來。
師子玄見狀,不由奇道:“傅先生,你這是怎麽了?”
傅介子苦笑搖了搖頭。
師子玄不解道:“可是朵朵他們不懂事,觸怒了先生?”
傅介子搖頭道:“沒有。他們雖是異類,卻比尋常孩童更為乖巧。”
師子玄更奇道:“那是他們愚鈍不堪,聽不懂先生的教誨?”
老師教授學生,最害怕的就是資質不堪,愚鈍至極的學生,說的口幹舌燥,還是聽不懂。
傅介子又搖了搖頭,說道:“非也。他們不是笨,反而都很聰明。”
師子玄忍不住笑道:“傅先生,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這麽苦惱,唉聲歎氣?”
傅介子一拍大腿,叫道:“就是因為學生太聰明了,我才苦惱啊。道長,你想想,老師肚子裏的東西,總是有限的吧,我十年寒窗苦讀,十幾年遊學四方,所見所聞所知,這幾個月來,全部被這些小混蛋們給掏空了。而且他們就像是有無數個問題一樣,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古往今來,都要問個明白。而且問題更是千奇百怪,層出不窮啊!”
師子玄聞言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學生太笨,觸怒了老師。而是學生太聰明了,問題太多,把老師給嚇到了。
一念至此,師子玄倒是有些感觸。
他曾隨柳樸直去過書院,也看到書院下屬的私塾,那些孩童上課的情形。
溜號走神的大多,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有之,能認真聽老師講課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而玄都觀中的這些異類,得機緣開智已是不易,如今又能有人不對他們這些濕生卵化之靈產生偏見,悉心教導。他們深知這是天大的機緣,所以學習起來,更為認真,專心。學知識為的不是考取功名,而是為了明理,為了如何好好做人。
人身難得,人心更難得。
這些開智的異類都懂,但偏偏這世間大多數的人都不珍惜,老來一句年幼無知,空悔當年頑劣,未必不是後悔當初為什麽沒跟老師多學一點,隻能如此自嘲一聲。
傅介子不知師子玄心中感慨,心有餘悸的說道:“這幾個月,為了給這些小混蛋上課,可真是操碎了心了。我之前還以為這是個容易的差事,哪想如此勞心,不但要將簡單的道理說透了,還要把難的道理說的簡單易懂。更要隨時應付他們層出不窮的提問……道長,你交代的這差事,還真是不好辦啊。”
師子玄哈哈笑道:“若是容易,我也不會開口求請先生。先生可是後悔了?”
傅介子卻搖了搖頭,嘿嘿兩聲說道:“後悔?當然不後悔。我傅介子在恩師一脈之中,本是最沒出息的。不願做官,也不願做學問,是天性慵懶。本來心中就愧對恩師授業之恩,如今能夠效仿先賢,給異類授業,這也是我沒有白白苦讀多年,不負心中所學。道長,你莫要以為我是後悔,隻不過是發幾句牢騷,趁機在你這裏躲一會,偷得一時空閑啊。”
師子玄啞然無語,長耳他們到底是有多厲害啊,竟然把先生給問跑了。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了白朵朵的叫聲:“先生,先生,你去哪裏了?”
一邊喊著,一遍進了大殿。
一見到落座的傅介子,驀地大喜,踩著小碎步,就上了前,剛要開口,卻突然想起來什麽,老老實實的站好,對兩人福了一禮,恭敬道:“朵朵見過先生,見過觀主。”
師子玄一看,哎呦,這還是當初那個說話毫無顧忌,見麵就叫自己道長哥哥的白朵朵嗎?冷不妨一看,還以為是哪家的大家閨秀呢。
師子玄笑道:“怎麽叫上觀主了?我感覺還是聽你叫我道長哥哥來的親切。”
白朵朵看了師子玄半天,憋出來一句話,說道:“不行。先生說過,禮不可廢。”
師子玄聞言一怔,隨即失笑一聲,對傅介子說道:“傅先生,我雖讓你教授他們人間禮規,可是也沒有讓你把他們教的循規蹈矩啊?”
傅介子訕訕笑了兩聲,說道:“怪我,怪我。朵朵他們的確不應如此。”
傅介子本身就是一個有些“放浪”之人,沒想到教起人來,卻比那些老先生還要古板。之前自己沒有察覺,被師子玄這麽一說,也瞧出不對勁來,連忙對朵朵說道:“朵朵,禮規是為了約束人的行止,更好的融入人世生活之中。但生活之中並非需要刻板守禮,隨性就好。”
白朵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有點歡喜的說道:“那我能叫觀主道長哥哥嗎?”
傅介子點頭道:“當然可以。”
白朵朵歡呼一聲,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麽,對師子玄說道:“對了,道長哥哥。剛才長耳跟我說,白姐姐已經出關了,請你去法堂一見。”
“什麽?默娘已經出關了?”師子玄一愣,按道理來說,白漱出關,他應該立刻有所感知。但此時此刻,他竟然感受不到。
這是怎麽回事?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白漱的道行修為,已經遠在他之上了。
“朵朵,你陪著傅先生在這裏,我去去就回。”師子玄交代一聲,又對傅介子道罪一聲,匆匆去了法堂。
一入法堂,就見一個明媚女郎,站在裏麵,巧笑嫣然的看著自己,不是白漱更是何人?
師子玄驚訝道:“你重塑鼎爐了?不,不對,這是借物化形的神通,沒想到你修為已經到了這一步。”
借物化形,暫代鼎爐。這是得了五行道果,通曉鼎爐變化之術。師子玄自己都做不到,而白漱卻做到了。
白漱嫣然一笑道:“非是我道行如此。而是神人之道,另有玄妙。一朝領了神敕,神通自成。”
師子玄驚訝道:“什麽?你已經領了神敕嗎?”
白漱搖頭道:“還沒有,但已經看到神敕所在,也知曉我的道途歸於何處了。”
之前師子玄借用人間之力降服萬妖,已經知道。神敕為無形之物,在人間三尺之上徘徊。非欲證神人之道者不可見。白漱既然能夠看到神敕,那便已知自己的神職為何,日後隻要發願領敕,敬告天地法三界,神位自成。
師子玄說道:“看來這奉神印,讓你收獲不小啊。”
白漱柔聲道:“是,多謝你贈我此物。這裏麵有曆代神人所留下的神識印記,記錄了神人之道的由來和體悟,也讓我少走了不少彎路。”
師子玄笑道:“何必說謝,這也是你的機緣。你出關的日子比我預料的早了許多。既然如此,也可以多幾分準備。默娘,你的廟宇是否在人間?是否需要我在玄都觀中,為你立一個神像?”
白漱搖頭道:“我的廟宇,當不在人間,卻與人間緣分不淺。這玄都觀是你的道場,日後未必不會為道脈根基。在此中為我塑立神像,未免不妥。”
師子玄聞言,仔細想了想,也的確是這麽回事。
如今他未自立門戶,這道場借與他人暫住,倒也沒什麽。但日後真要立下門戶,這道場就是道脈的根基,是要傳承下去的。若塑他人的神像,日後弟子拜誰?
一個道脈,自然隻遵祖師,其他神靈也好,仙佛也罷,都要屈居祖師之側。這樣一來,未免對這些修行大成的尊者不敬,一個道脈,大多隻供奉祖師,不供其他諸像。
“既然如此,玄都觀中就不必塑像了。但你既然與人間緣分不淺,那也應當在人間立廟,如此才易與世人結緣。這樣吧,等我出山再去化緣,在這山中為你立一座廟宇吧。”師子玄說道。
“哪用那麽麻煩。”白漱噗嗤一聲,笑道:“何須去別處化緣,我這些年攢的一些私房錢,也足夠立座小廟了。況且爹爹和娘親過幾日就要來觀禮。?”
師子玄一拍額頭,不禁失笑。
他卻是忘了,白門府中,最不缺的隻怕就是錢財了。白漱如今登神成道,白老爺和白老夫人心疼女兒都來不及,還能讓女兒受委屈嗎?
八月初五,白老爺夫婦登上了景室山,老夫妻兩人一切從簡,也沒帶下人,就這樣上了山。
到了玄都觀前,就見一男一女兩個小道童,已在外麵恭候多時。
白老爺和白老夫人思念女兒心切,一見白朵朵和長耳,就上前問道:“兩位童子,不知我家默娘何在?”
白朵朵乖巧道:“白姐姐現在就在後殿,請你們跟我來吧。”
說完,領著二老入了後殿。
一進殿中,一家三口再次相見。隻是這一見,卻是天人永隔,再不複從前。
二老上前欲抱白漱,卻被一層淡淡的光輝擋在身前,靠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