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1
第三十四章 煉丹1
黎明破曉，營地裏麵靜悄悄的，沒有埋鍋造飯的聲音，也沒有準備工具的聲音，所有的人都焦慮地看著落魂穀的方向。
終於一個人影出現了。
“你回來了，太好了。”大叔喜道，突然他愣在了那裏，因為他看到謝小玉手裏拎著的玄鐵傘蓋已經破破爛爛。
其他人也驚呆了。
“差一點要了我的命，實在太危險了。”謝小玉把破傘扔在了地上：“這幾天你們都在家修煉吧，山穀裏麵恐怕不大太平，可能會有妖獸跑出來。”
“你沒事吧？”李嬸關切地問道。
“沒事，隻是累了一些，我去睡一會兒。”謝小玉把腰間係著的那個裝草的袋子取了下來，扔給了蘇舵主：“你幫我先處理一下，研磨成粉，再濾除雜質。底下還有一個盒子，裏麵是帶根的草，你試著種種看，如果能成活，那就太好了。”
蘇明成兩眼發亮接過了東西，此刻他對謝小玉的氣度徹底服了，換成他自己，肯定第一時間就把這些全都藏起來，一個人都不告訴。
他同樣也明白謝小玉不在乎的原因，他就算知道這是藥引也沒用，因為他不會煉丹，會煉丹的是謝小玉自己。
這就是有一門手藝傍身的好處。
蘇舵主也開始琢磨，要不要練一門手藝？
三大雜藝肯定沒戲，他既沒煉丹的天賦，也不打算造器，因為修煉劍符真解的緣故，製符肯定要練，但是僅此而已，他修煉都來不及，沒時間練別的法術，製符一道走不遠。
好半天他發現，最適合自己的好像就隻有煉毒和養蠱。
一想到這些，他心裏總有些不太舒服，他修煉的劍符真解是道門正宗無上法決，但是除了這之外，他會的東西全都是邪門外道的法門。
蘇明成垂著頭抱著一袋子毒草走了。
有了謝小玉剛才那句話，其他人也不用挖礦了，李金寶他們幾個各自占據了一個靈洞打坐練氣去了，他們年輕，這一點就比老白、超叔要有利得多，兩個月來他們輪流在靈眼石洞裏麵修煉，進展神速，他們都覺得隻差一口氣就能入門了。
“早飯怎麽辦？”李嬸為難地看著丈夫。
“還管這些幹嘛？大事要緊。”大叔看著蘇明成在那裏搗鼓，偏偏自己幫不上忙，心裏異常焦急，火氣免不了就大了一些。
“小李媳婦，你去把雞撕開，包在飯裏麵捏成團子，我看他們幾個也沒心思吃東西，等一會兒餓了，拿幾個飯團就可以填飽肚子了，不耽誤工夫。”老礦頭無比羨慕地看著那幾個靈眼石洞，兩個月來他也感覺到了修煉的效果，但是比起其他人來差遠了，甚至連二子和戲子都甩他一大截，所以他知道自己確實沒什麽希望了。
營地一片寂靜，所有的人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快要到中午的時候，謝小玉從靈洞裏麵出來，他已經睡夠了。
蘇明成就在靈洞不遠處的地方坐著，一看到他出來，立刻把一個玉瓶遞了過去。
謝小玉接過玉瓶，走到放吃的東西的地方，掀開紗籠，從裏麵取了兩個飯團，轉頭對李嬸說道：“這辦法好，修士修煉起來沒日沒夜，往往一出來就覺得肚子餓，如果有現成吃的，那是再好不過。”
李嬸被誇得眉開眼笑，連聲說道：“那以後我就一直這樣做。”
謝小玉道了聲辛苦之後，轉身回了靈洞。
一進去，他立刻把那口從忠義堂得來的丹爐拿了出來。
太古年間遺留下來的丹鼎丹爐都很複雜，因為仿照人體而製，同樣有竅有脈，這座丹爐有九竅，即便在那個時代也是最頂級的一類。
把丹爐小心地放在右側石壁裏麵，那裏有一個凹坑，是他專門鑿出來的，這個靈洞充滿了庚金之氣，隻有那個凹坑裏麵不同，充塞著丙火之氣。
在凹坑的內側有一根銅管從上麵引下來，連通到底部的一圈銅盤上。
謝小玉在牆壁上輕輕一按，頓時從銅盤中射出九道極細的光，每一道光恰好射入丹爐的一竅之中。
在他的靈洞外麵有一麵很大的陽燧鏡，陽光射在鏡子上，被聚集到一點上，然後通過內側鍍銀的銅管傳到底下。
在銅盤的一側有九個旋鈕，每個旋鈕可以控製一路光線的強弱。
煉丹最難的地方就是對火的控製，高明的煉丹師肯定也是禦火的高手，他對禦火沒有一點心得，所以隻能另尋他法。此刻他所用的煉丹之法，另辟蹊徑，用陽燧鏡聚光代火。火調節起來困難，光就容易許多了。
把旋鈕開到最大，讓丹爐加熱。
看著火候差不多了，他把光線關小了一些，然後用一把小勺將準備好的材料一樣樣送入爐口。
所有的藥材全都經過研磨，濾除雜質，再細細研磨，變成了一堆極為細膩的粉末，一進入爐膛裏麵，藥粉立刻化散開來。
他的這種煉丹之法與眾不同，名為子午孕丹術，是用文火慢煉，讓各種材料的藥力完全揮發出來，讓它們在丹爐裏麵相融相合，自然凝結成丹。
說起來，這套理念和太古時代道法自然的煉丹之法殊途同歸，所以當初他一看到這口丹爐，就迫不及待地拿了下來。
這套煉丹術準備繁瑣，藥材的處理就很麻煩，限製又極多，必須午時開爐，子時收丹，而且必須有太陽，還不能是冬季，耗時又長，一次不能煉得太多，可以說缺點一大堆。
他得到這種煉丹之法，完全是一個意外，當初他在藏經閣的時候，什麽雜書都看，其中有一部《奇技妙法百篇》裏麵記載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像陽燧鏡的各種用法，還有這門子午孕丹術，都來自這部奇書。
所有的材料全都送入爐內，謝小玉擰上頂部的蓋子，然後打了一道法決上去。
這道法決是將他的神識和丹爐融為一體，太古時代煉丹之法，是將丹爐當做人的分身，同樣需要呼吸吐納，同樣需要氣息流轉，隻不過呼吸吐納的是藥力，流轉搬運的是藥氣。
現在的煉丹師早就不這麽幹了，所以他們得到太古時代的丹爐也用不了。他能用是因為他以前走的是人器合一的路子，兩者異曲同工。
時間一點點過去，光線漸漸變得暗弱下來，最終徹底消失，想必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謝小玉卻毫無所覺，以往他也煉過丹，但是沒這麽投入過。
這是因為丹爐不同，他和這座丹爐有一種息息相關，氣機相引的感覺，許多以前根本不明白的道理，現在變得清晰起來，那可不光是和煉丹有關的道理，還有很多修煉方麵的東西。
他想起師父曾經說過，丹道、器道、符道、陣道和修煉之道殊途同歸。以前無法理解，現在他明白了。
謝小玉正沉醉於悟道之中，突然感覺到丹爐裏麵一陣劈啪亂響，整個丹爐都微微震動了起來。
那些完全混合在一起的藥氣突然互相分開，一部分融合在一起，然後凝聚成團，另外一部分朝著四麵八方分離。
此刻他剛剛從悟道中醒來，仍舊有些神情恍惚，眼前這一切，在他眼中就仿佛是天地初開濁氣下沉，清氣上升那一幕的重演。
他的耳邊如同驚雷閃過，猛然間想起一段曾經看到過的文字，“一丹，一天地，一丸、一世界，混沌化乾坤，爐中演天變。”
這是一篇丹經的總綱，具體哪一篇？他已經記不得了，當時隻是一眼晃過，以為那是一段偈語，並沒往深裏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從恍惚中醒來。
一想到丹爐裏麵還有丹藥，謝小玉“啊”地叫了起來。
收丹要打法決，不然的話，丹藥根本沒辦法凝結成型，就算凝結起來，也會立刻散開。
現在後悔也晚了，這爐丹十有八九完蛋了。
好在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讓他領悟了丹道的真諦。
他苦笑著擰開了丹爐的頂蓋。
頂蓋還有些燙手，一打開就看到裏麵霧氣彌漫，那是殘留的藥氣。
在丹爐的底部鋪著一層很細的粉末。
他拿了一張紙，把粉末倒在了紙上，湊到燈盞下看了看。
粉末顏色暗紅，像是把朱砂和碳粉混合在一起的摸樣。
用手指沾起一點舔了舔。
頓時一股濃重的藥味衝鼻而入，緊接著絲絲縷縷的藥力在舌尖化開。
再蹩腳的煉丹師，在嚐藥方麵肯定是行家，他學煉丹同樣也是從嚐藥開始。一嚐之下他鬆了口氣，丹變成了散，藥力弱了很多，但是能用。
他分出一小堆，用紙片卷起來，送進嘴裏。
藥粉很苦，不過發作很快，這是散的特征。
片刻的工夫，他就感覺到渾身上下都在發癢，從五髒六腑一直癢到外麵。他連忙盤膝坐好，調運體內的劍氣一遍又一遍的運轉著，這能夠讓藥力發揮得更加徹底。
癢的感覺先是一點點變重，漸漸又輕了下來，從毛孔之中不停地有黑乎乎的油膩冒出來。
感覺到餘毒已清，謝小玉打開洞門衝了出去。
在營地的一角有一片水池，四周用木牆圍著，平時是用來洗衣服的地方，有時候也用來洗澡。現在是深夜，根本用不著擔心會遇到什麽人。
他衝進去痛痛苦苦地洗了個澡。
體內餘毒盡去，身上也不再油膩膩的，感覺舒爽多了。
突然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然後又低頭看了看地。
不知不覺中，整個天地都完全兩樣了。
天空中原本不動的星辰，在他眼中緩緩地轉動起來，千變萬化沒有一刻停息，平時覺得沉穩厚重的大地，也一下子變得充滿了生機，每一寸土壤中都活著億萬生靈，而且每一刻都有許多生命死去，同時又有許多生命誕生。
星辰運轉，生死繁衍。
這一瞬間，他捕捉到了一絲大道的痕跡。
同樣也在這一瞬間，他知道自己終於跨過了那道障礙，他在練氣八重停滯了兩年多，一直沒有寸進，但是此刻他踏入了練氣九重。
九重是一道小檻，需要感應天地，尋找大道之機，這一步是關鍵，尋找到什麽樣的大道之機，決定什麽樣的成就。十重又是一道小檻，要連接天地之氣，化後天呼吸為先天呼吸。之後就是一道大檻，要溝通天地，以己之氣，引天地之力，過了就是真人，長生有望，過不了仍舊是凡人，最後不過黃土一杯。
一年的停滯，一年的蹉跎，沒想到在煉了一次丹後，居然破開了錮縛。
謝小玉的心中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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