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婚禮前的刁難
江南情緣獨家首發/008 婚禮前的刁難
當明白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候,人反而出奇地平靜,無論這種落定是被祝福的或是詛咒的。所以這一夜我睡得尤其安穩。
大約四更天的時候,娘便把我喚醒了,她慈祥而溫柔地對我說:“玉兒,快起來梳洗,娘給你做發髻,開麵,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習慣性地朝她笑,抬起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娘身後的月兒以及一眾端著盆盆罐罐的下人,有一瞬的愣神,隨即順從地起來穿上喜氣洋洋的衣服,坐在梳妝台前,任她們動作。
要是還是在那個小巷就好了。心裏忽然蹦出這個想法。
原來我還是放不下,我隻是勉強自己去接受而已。我總是這樣,我總是愛勉強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比如對不喜歡的人微笑,比如對喜歡的人冷若冰霜,比如總是竭力隱藏自己的心事,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悲傷。
如果不是這樣,小巷以及周圍的人怎麽能說鄭先生家的女兒鄭寒玉是個知書達禮,有大家閨秀風範的人呢?我在心裏自嘲地笑了笑。
反正我都習慣了勉強自己了,不是嗎?
鼻子有些酸酸的,其實我知道這樣有些對不起自己,可是我能怎樣呢?
我隻是想爭口氣,想爭個臉,想用自己的行動去證明所謂的大家閨秀並不是貧家少女不能望其項背的。淡然的外表下是一顆好強的心……
我木然地坐著,娘仔細地給我做了發髻,又用細細的棉線把臉上那些柔弱的絨毛一跟跟細細用絲線絞去。這就是所謂的“開麵”,潔白的臉龐越發光潔如玉,可是這樣如玉的容顏要給誰看?
我忽然想起古典小說裏的女子嫁人做髻開麵時期待而又羞澀的模樣,她們是多麽幸福啊,不像我,心裏空落落的,除了酸澀還是酸澀。
“夫人,這是少爺賞的首飾。好多呢。少爺特別交待了,讓夫人多用些首飾打扮得貴氣些!”
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頭沉沉端著一隻鍍金的匣子走進來。匣子一打開,刹時一片金光閃閃,周圍發出一片抽氣聲,好多的首飾!金的,銀的,插頭上的,戴手上的,一應俱全。豔羨了一屋子的人。
“四夫人,你可真是好福氣,少爺這麽疼你!”
“是啊是啊,三夫人進府那會也沒有這麽多首飾!”
“就是,我看四夫人怕是要替代三夫人了!”
娘的臉上也是一片喜色。我聽著她們越說越離譜,隻是淡淡地笑。他可真能將我置於風口浪尖上。
“好了,幸得少爺如此待我,還請各位麽麽姐姐們繼續,不要讓他失望。”我笑道。
“四夫人真是溫柔啊,對咱下人都這麽體貼,怪不得少爺如此待你。”
“是啊,是啊。”
如此待我?我苦笑了下,默不做聲。
她們七手八腳地把首飾往我身上嚐試著,時不時地發出喟歎。不久,身後的人望著鏡子裏精致的麵容,驚豔得說不出話來,仿佛被她們的傑作迷住了。
我抿著嘴笑了笑,身後又是一片歎息。
我動了動,頭上的首飾重重地,壓得我的頭直想低下來。
我忽然想起江闊吩咐要我多戴首飾,把我壓成這樣,走路都艱難,何況還有冗雜的禮節……嗬,還真是幼稚呢。
“四夫人,大夫人她們來了。”一個小丫頭進來朝我說道。
大夫人?就是給月兒起名字的人?想到這裏,心裏有幾分不自然,她來幹什麽?
可人在屋簷下,大夫人這樣的角色當然是我得罪不起的,或者說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我得罪得起的。我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安慰娘在內室等我。
遠遠地就看到門口站了紅紅綠綠的一眾丫鬟模樣的人,看來裏麵不止大夫人一人。小丫鬟們也見了我,先是一陣陣的驚呼,待我走得近了反而默不作聲了,一個個地隻是呆愣的看著我。
我扶了扶頭上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的沉重首飾,努力地加快步伐。走到門口的時候朝神遊太虛的丫鬟們笑了笑算是招呼。
不想幾個小丫頭被我這麽一笑,忽的回過神來,連忙慌慌張張參差不齊地朝我行禮:“四夫人好!”
我一滯,又禮貌的笑了笑,轉身朝裏走去。不料這時裏麵忽的傳來一聲嗬斥:“沒眼色的賤婢!誰是四夫人?!”
我心裏猛地一驚,快步走入,低垂著眉眼,朝坐在上首的女人深深的行了一個禮:“寒玉來遲了,望夫人們莫見怪。”
“喲,原來是妹妹啊,姐姐剛剛沒看到,唐突了妹妹,你別介意啊!”
沒看到?
我勾起唇角,柔聲道:“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眼前的人似乎覺得有些無趣,輕輕地哼了一聲,就不吱聲了。
“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妹妹快到這邊來坐。”
我緩緩走到她指定的位置,理了理裙擺坐下,這才打量起眼前的幾個人來。
我對麵坐的正是剛剛讓我落座的女子,年約二十有餘,麵容端莊,透露著大家閨秀的沉穩和貴氣。不難猜出是大夫人。
她右邊是入府時見過的紫衣女子,麵容小巧精致,一雙美眸有幾分霧氣,笙姿秀麗而單薄,頗有西施式的柔弱與嫵媚,這樣的女子,真是專為征服江闊這樣霸氣的男人而生啊。我在心裏開了個小玩笑。這便是下人口中的三夫人吧?
左邊則是一個全身緋紅的女子,秀麗臉上是幾分張揚的神采,這就是剛剛給我下馬威的……二夫人?
“本來此時不該如此叨擾妹妹,隻是聽說妹妹初來就得少爺諸多光照,我這個作大夫人的若不帶二位妹妹來慰問一番,難免夫婿說我待人不周。如今一見,妹妹溫柔漂亮,果然當得起天人二字。”
“姐姐謬讚了,妹妹出身低下,見識淺顯,單憑一副皮囊,哪裏比得上姐姐們。妹妹初來乍到,今後若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還望姐姐們多指教。”
大夫人和三夫人的臉色有些緩和起來,似乎很滿意我的自知之明。
二夫人則趾高氣揚地地道:“指教是肯定的,隻怕有些東西想學也學不會。”
我隻好沉默。沒有人給我台階下,好像故意看我笑話,我倒也不覺得尷尬,反正都是一些不相幹的人。
良久,大概覺得夠了,三夫人打破了沉默:“妹妹啊,夫君說昨晚你不身體不適,讓我把這湯藥給你。”
一碗藥讓最愛的女人給我大清早送過來?真是好心啊,讓別人知道我如何受寵,然後把矛頭都指向我?
可是我偏偏不怕,我才不會像他一樣膽小,不就是藥麽?
我接過下人手裏的藥,笑道:“勞煩姐姐幫我謝過夫君。”隨即仰頭喝下。
三夫人美麗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一絲笑意。
還沒等我想完那是為什麽,就聽到大夫人指著門外一株紅的梅花道:“妹妹這株梅花可開得比去年好,到讓我想起一首詩來了……”
“姐姐說的是‘今年花比去年紅……’”三夫人掩著嘴笑道。
“對對,可惜明年花更好。”二夫人接著道。聲音裏充滿了嘲笑。
大夫人像是沒聽出什麽,隻是眼睛裏透出一抹笑意來。接著便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了。”
回到內室,娘興奮地問我什麽事,我說是來道喜的。她就又高興地給我整理著衣服上上下下地瞧了幾遍,半晌,眼睛裏忽然泛起淚光,“我們玉兒終於嫁人了,好玉兒,你果真是娘見過最美的新娘子!”
我望著娘帶著淚珠的瘦弱麵容,越發悲從中來,鄭寒玉,你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打破世俗的束縛,你不隻是一個別人眼中隻能靠嫁人作妾而委以生存的貧家女子,我要給爹娘富足的生活和世人尊重的眼光。
我絕不要一輩子呆在這個諾大的江府,守著一個有名無實的身份,一個視我為敵的蛇蠍男人,一群爭風吃醋的女人,一輩子任人魚肉。我要活出自己的樣子來,總有一天,我要走出這裏,高高在上地俯視這些愛左右他人命運的無恥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