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識臨淵
第二十二章 初識臨淵
我是在一陣悠揚的琴聲中醒來的。
我顧不上管自己的境遇,焦急地四處尋找聲音的源頭。隻為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讓人不可置信!
那聲音連續熟撚,抑揚頓挫,如行雲流水般清幽而高遠,若不是彈琴之人練習過許多遍,斷不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沒錯,我不是在做夢,這分明是一曲《鳳求凰》!是我曾在郭府聽過的那曲!
小的時候我就特別羨慕那些能夠學琴的女子,聽著美妙的聲音從自己指尖流淌出來,那該是怎樣一種享受啊!
那時候博文曾帶我到郭府專門給我彈了這首曲子,下人說他為了給我彈奏,曾暗自苦練了好幾日。
他彈罷曲子,問我:“玉兒,你知道我為什麽為你彈奏這首曲子嗎?”
我傻傻地答:“因為我喜歡古琴啊。”
他寵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那為什麽不是其他的曲子呢?”
是啊,為什麽呢?
他神秘地笑笑:“這首曲子叫做《鳳求凰》,你聽過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嗎?”
……
他曾說過要教會我這首曲子,隻是後來……
我沉浸在往事中不可自拔,眼淚簌簌地流淌下來。
隻是與以往不同的是,那熟悉的音調裏開始瀠繞了一絲悲傷,在聽似歡快的節奏中讓人隱隱生出惆悵來……
博文,原來你也不好過,原來你並不曾如我所想,與江柳琴瑟相合將我拋在腦……
我趴在枕頭上泣不成聲,淚水早已沾濕了大半個枕頭。
博文,你可知道,這優美的曲調曾是這麽多個日日夜夜以來,我夢裏唯一的旋律……
正在這時,琴聲忽的停了,有人走進屋來,我期待地掙紮著撐起身子。
來人大概是被我洶湧的眼淚嚇到,身子明顯一頓,隨即關切地道:“姑娘身子尚未大好,萬不可輕舉妄動!”
恩。
我眨了眨迷糊的眼睛,想要更看清楚些……再看清楚些……
失望排山倒海地撲麵而來——他不是博文,他不是博文,他不是!
我自嘲的笑了笑,眼裏的喜悅和期待瞬間被絕望取代。
我怎麽會這麽傻,我怎麽能憑一首曲子兀自地認為是博文呢?他新婚燕爾,怎麽會到這裏來?
寒玉啊寒玉,原來愛情真的會讓人變傻。你自幼飽讀詩書,人人都說你冰雪聰明,卻也有這樣糊塗的時候。
失望了吧?受傷了吧?你這是自作自受,如若不抱著希望,又怎能絕望?若是不把心交出去,又怎麽會受傷?
真好笑,我諷刺地低低笑了笑,把目光重新放在來人身上。
來人大約十八九歲,隻見他一身月白色的長衫,微微攏起的頭發,清逸俊秀的麵龐,此時在門口長身玉立,從容而高貴,隨意卻優雅,整個人透著一股飄逸的嫡仙之氣,隻是那眉眼間卻透露著淡淡的悲戚之色,即使嘴角含笑,也蓋不住那一份隱隱清冷的氣質。
這是一個長年憂傷的人,因為這種憂傷已經深入骨髓,成為一種如影隨形的氣質,而這似乎更給他增添了一份獨特的魅力。
他此時正隔著數丈遠的距離看我,那目光哀戚而裝注,像是在看一件摔壞了的心愛古玩。可仔細看那目光卻深沉而高遠,好似透過我的臉在看些什麽,回憶些什麽。
於是屋子裏出現了這樣一番情境:一名豆蔻年華的柔弱女子躺在床榻之上,眼淚源源不斷地從臉上流淌下來,似乎非把枕頭淹沒不可,她此時艱難地撐著床榻,半睡半起,一張布滿淚痕的臉上透露著絕望,一雙迷離的眼睛帶著一絲疑惑看向距離四五丈的俊俏男子。
而對麵一位玉樹臨風的俏公子,一身白衣,長身玉立,仙風卓姿,此時正以一種無法言說的惆悵目光呆愣地注視著床上的女子,他們仿佛各有心事,默契的沒有說話,沉默,沉默……
良久,他似是回過神來,禮貌地笑笑,緩緩地走過來。
空氣裏有什麽東西一觸即碎。
我也收斂了淚水,衝他笑了笑。
“你醒了?”
“嗯。”
然後我們都沒有再說話,他伸手去搗騰旁邊的藥碗,輕輕舀起一勺送到我麵前。
動作嫻熟自然,毫無尷尬,好似我們本就認識,那個動作重複了千百遍,成為理所當然。
我微微一頓,隨即配合地乖乖喝下他舀的藥。
他一邊喂我喝藥,一邊緩緩道:“你氣陰兩虛,需要調理,切不可再隨意上火。”
他溫文爾雅的話語和舉止,像極了那一個人,安詳而成熟的表情,像極了兄長。
我心裏一暖,頓時生出信賴感來。
人在自己信任的人麵前容易脆弱,於是我鼻子一酸,眼淚掉進了碗裏。
他的手一頓,沒有說話,把手裏的碗放下,不再喂我喝藥。
正當我有些膽怯地想抬眼望他,他向我伸出手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是怎樣一副美妙景象!
大片大片純白色的菊花,連綿不絕,在陽光地照耀下燦然綻放,隨著微風的吹拂左右搖擺,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清香……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驚得說不出話來,江府居然還有這樣幽靜而有情調的地方。
我扭頭看他,他此時正呆愣地看著我,又是剛剛那副表情。
他見我看他,可能也覺得尷尬,隨即把頭別了過去。
“這是我們……一起種的花……你知道這是什麽花嗎?”
“這不是菊花嗎?”我疑惑。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良久,“我很喜歡這花……我就知道它會在這兩天開放。”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眺望著遠方,嘴角噙一抹笑,眼睛燦若明星。可轉瞬,那抹莫名的興奮迅速為苦澀所代替。
我看著他憂傷的麵孔,也不禁悲從中來。默默地站在一旁。
“你喜歡嗎?”他忽然轉過頭來看我,神色溫柔,笑意明顯。
我一頓,幾乎將他當成博文。
那一瞬,我清晰地感覺到,他也將我當成了別人,因為他眼中的那份寵溺是如此明顯,決不該是對一個陌生女子該有的。
“嗯。”我衝他笑笑,重重地點點頭。
“為什麽?”
“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南山’成為千古絕唱,多少朝代以來,菊花成為文人雅士竟相追逐吟誦的對象,我無意隱居,但是也喜歡那其中的悠然高遠。何況菊花聞之馨香,看之美妙,苗可食,花可入藥,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花。”“
他聽著我說話,眼睛越來越亮,最後拉起我的手就走:“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我隨著他在花海裏奔跑,花朵拂過衣襟,露水沾濕裙擺。
他不時停下來為我輕輕取下掛在枝丫的裙擺。
他的臉上浮現笑容,笑意直達眼底,我也跟著開心起來。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我們走上了一座建造精美的拱橋之上,兩邊柳樹成蔭,枝條飄蕩,橋下流水淙淙,空中傳來清脆的鳥鳴聲……
我看著眼前的美景,走上前去,扶著扶手,手伸出去夠楊柳。
“還沒到目的地。”
我轉過身驚訝地看他,他神秘地笑笑,不理會我的疑惑,拉著我往前走去。
下了拱橋,眼前出現一座裝飾華麗的庭院,因為遮掩在眾多柳樹之中,在上麵才看不見。
庭院門口的牌匾上赫然寫著“臨淵琴房”。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那橋,橋上刻著“冷香”二字,隻是字跡觸及的地方,明顯比其他地方的石頭要新些,字顯然是後來加上去的。
進了琴房,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隻見裏麵一一陳列著古琴,古箏,琵琶,還有許多叫不出名的樂器,應有盡有。
我激動極了,轉身看他,他正微笑著看我。
我走過去,眷戀地摸了摸古琴,他跟上前來:“會彈嗎?”
我懵懂地搖搖頭,指著那些樂器有些孩子氣地說:“這些,你都會?”
他不說話,看著我,扯開嘴角,笑了。
我瞬間對眼前這位比我大不了多少歲的男子充滿了崇拜。
“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真的?”我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嗯。”他好笑地摸了摸我的頭發。
我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幸運的人。在我想學琴的時候,我可以學了,而且還多了一位了不起的師父。
“可是……”我想了想又皺起了眉。
“怎麽了?”
“別人知道了,會不會……”
“怎麽會呢?這是我的琴房。”“
““你一個人的?!”我瞪大了眼睛。
“以後你有空就到這裏來。我一樣樣地教你。”他答非所問。
真的?
我兩眼放光,騰的跪下身去:“謝謝師父!”
眼前的人猛地一僵,緩緩轉過身來看我,眼裏又有一些莫名的悲傷和痛意,“你怎麽會想到叫我師父?”
“因為……”
“住口!”我的解釋被打斷,我愕然地看著他忽然嚴肅起來的麵龐,有一絲畏懼,又有一絲心疼。
“不要叫我師父。”他緩了緩情緒,勉強笑著道。
“額。”
他匆匆轉身出了琴房,我追到門口,他已經不見了影蹤,我隻好小心翼翼地在琴房等他。
半晌,就在我覺得快等不及了的時候,他提著幾副藥進來。
“你體質太差,這是幾副中藥,每天煎服一包。”
我看著幾副藥,鼻子酸酸的,很感動,很感動。
他轉過身去不看我,“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我抽了抽鼻子,提起幾副藥,向門口走去。
“等等。”
我疑惑地看他。
他有些囁茹地道:“你隻拿今天用的就好了,反正你明天會過來對吧……我再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加的藥。”
“嗯。”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把剩餘的藥放下,這才出得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