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福禍皆由人自身

第七十四章 福禍皆由人自身

十字街,漸收人影。九霄雲,暗鎖山光。八方行旅,向東家各隊分棲。七點明星,看北鬥高垂半側。六博喧呼月下,無非狎客酒人。五經勤誦燈前,盡是才人學士。四麵鼓聲催夜色,三分寒氣透重幃。兩支畫燭香閨靜,一點禪燈佛院清。

此時樓頭鼓響,寺內鍾鳴,已是初更時分。胡員走到書院,推開風窗,走進書院裏麵。吩咐當值的去外麵伺候。回身把風窗門關上,點燃燈,煮好茶,燒一爐香,點起兩支燭來。取過畫叉,把畫掛起,真是個摘得落的妖嬈美人。

員外咳嗽一聲,就桌子上彈三彈,隻見就桌子邊,微微起一陣風。這一陣風。真個是:

善聚庭前草,能開水上萍。

動簾深有意,滅燭太無情。

古寺傳鍾響,高樓送鼓聲。

惟聞千樹吼,不見半分形。

風過處,隻見那畫上美人,曆曆的一跳,跳在桌子上。一跳,跳在地上。這女子從頭到腳,五尺三寸身材,生得如花似玉,美不可言。

正是:

添一指太長,減一指太短。施朱太紅,傅粉太白。不施脂粉天然態,縱有丹青畫不成。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

隻見那女子覷著員外,深深的道個萬福。那員外急忙回了禮。去壁爐上湯罐內,傾一盞茶遞與那女子,自又傾一盞奉陪吃。

看著對麵美人,員外不勝之喜,心道:“這畫果然有靈。還好自己沒有被那道人誑住,不然哪見得這般美景。”他在這邊高興,卻不知一場禍事即將臨頭。

……

卻說安逸被胡員外拒絕,心中冷笑之餘,卻沒有放棄。

如今他已決定,先從這胡媚兒開始,再把聖姑姑、左瘸兒,幾個妖狐通通滅掉,自然不會因胡員外一聲拒絕就放棄。

不過他卻沒有人家對他冷言冷語,他還反過去舔著臉幫人家的“慈悲”心懷。

他日間所言句句屬實,那胡永兒出生後,七歲時被聖姑姑尋到,為引誘她學法術,一把大火把胡家財產燒了個幹淨,之後又被胡永兒造反連累,當真淒慘無比。

安逸此舉雖不是刻意搭救,但若滅了胡媚兒,不讓她投胎,也算順手救了那胡員外一把。但今日胡員外的所作所為,卻讓安逸心頭不喜。

胡媚兒他是一定要除的,但是他也不想平白便宜了那胡員外,所以一直隱身,暗中跟著。

見胡員外出門後,安逸跳下房梁,進入屋中。

此時胡妻張氏正在屋中休息,有一個年邁丫鬟正收拾碗筷,猛見得一年輕道人進來,也不見通報,心中大驚就要嗬斥。

而安逸卻早有準備,施展法術堵住兩人的嘴,口中道:“院君莫要著慌,貧道此來,並未歹意。實乃你家老爺被妖精迷惑,而又不聽勸告。故才來相見院君。”

胡張氏本是驚駭,但聽安逸說完,發現口中終於能夠發聲,心知遇見高人,忙拜道:“不知道長光臨,有失遠迎,還望道長恕罪則個。”說完,請安逸落座,急忙問道:“道長方才所言究竟何意?老爺他整日在城中,怎會平白遇見妖怪!”

安逸卻沒了從頭解釋的心思,隨意編了個理由,恐嚇道:“院君豈不聞‘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爾等家中富足,被人嫉妒,就有人要要害你們。今日胡員外收得一副鬼畫,誤做仙畫;其中有一漂亮女鬼,誤做仙女。貧道現身勸說,他卻當我心懷貪念,此時院君若再不去,兩人怕已經花前月下了。時間一久,員外怕是要被其吸幹陽氣而死!”

胡張氏大驚,心中信了幾分,拜道:“道長救命!那老無知狗眼不識真人,竟想著做些不三不四的勾當,本不配獲救,但老身年邁,若是老爺死了,這一個院子的人該如何過活?請道長慈悲,發發善心救他一救!”

安逸道:“院君不必驚慌,貧道既然現身,自然會出手,隻不過那女鬼奸詐,若是看見我怕她提前跑了,是以還需要院君幫忙。”

胡張氏不疑有他,道:“但請道長吩咐,妾身不敢違抗!”雖如此說,但其依然滿臉忐忑。

安逸見此心中一笑,說道:“院君莫怕,此時倒也簡單,你且去書院尋員外,到時先莫要點破女鬼,免得她出來害你們。隻需裝作撞破員外好事,如此這般,把畫拿來燒了,此事便可解決。若女鬼臨死反撲,院君也不必擔心,屆時貧道自會隱身在旁相助,斷不會讓女鬼傷到爾等。”說完之後,安逸身子一隱,消失不見。

胡張氏下了一跳,卻聽安逸聲音在耳旁響起:“院君還不速去,晚了隻怕員外會有危險。”

聲音飄忽,分不清來處,但胡張氏心中卻突然安定下來,心道:道長法力高強,必能保我夫妻平安。

如此想著,向四周拜了一拜,口中稱謝,然後才轉身出門,急匆匆向書院行去。

到了書院,走近風窗聽得似有一婦人女子聲音在內。胡氏輕輕的走到風窗邊,將小拇指頭蘸些口唾,去紙窗上輕輕的印一個眼兒。偷眼一觀,見果然有一個女子與員外對坐麵說話。

這胡張氏果然是個善妒的脾性,當下竟然忘了害怕,隻覺兩條忿氣從腳板底直貫頭頂門上,心中一把無名火,高了三千丈,按捺不下,便一腳踹開風窗門,打入書院裏來。

胡員外吃了一驚,慌忙起身道:“你這是做什麽?”

胡氏此時氣做一團,道:“做什麽?老乞丐!老無知!做得好事!你這老沒廉恥的,推說算賬,卻在這裏做不仁不義之勾當。這沒來曆的歪行貨,那個**來的,你快快說!”

正說著,卻瞥見那女子一陣風過處已自上畫去了。胡張氏這才想起害怕,想到方才安逸的囑咐,強撐著麵門忿忿的叫喚:“梅香,來,同我將那騷蹄子尋出來,定要打的她不能活命!”

老丫鬟梅香應了聲,當下二人亂作一團,翻箱倒櫃,裝模作樣。

胡員外口中不言,心下暗笑道:“你便把這書院顛顛倒倒,挖地三尺,也沒尋處。”

胡張氏偷眼瞥見,心頭怒火大盛,但卻不敢聲張,滿心想著:不能被女鬼看出破綻,再多磨蹭一會兒,好照道長之言行事。還好道長慈悲為懷,不與那老無知計較,不然日後定沒有活命之理。

她卻不知,此時她心中哪位“慈悲為懷”的“安道長”,此時正“勤勞”的搬空她的家裏呢!

原來安逸因不喜胡員外,惱他不知好歹,不想便宜了他。

這胡媚兒一去,沒了後麵的事,這胡員外還能安安穩穩做他的員外老爺,但如此一來,先前的賬怎麽算?

好心幫他,反被咬一口,雖然幫他隻是順手而為,但能順手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比如搬空他的家財!

左右若是胡媚兒不出,胡員外比這混的還慘,所以安逸搬起來沒有任何心理障礙。

所有金銀珠寶能裝的全裝了,不能裝的用個壺天法,隨便送到哪裏去,誰得了是誰的運道,反正不能讓胡員外這老匹夫高興就是。

雖然這有點損人不利己,但誰讓安逸高興呢?誰讓安逸有能力呢!人若是有了力量,還不是想教訓誰就教訓誰?哪管得人家用不用得到你來教訓!

一如聊齋中的呂純陽,不同樣是因為人家不給他梨吃,把人一車的梨都送了人?雖說其中定有因果,但此事何嚐沒有?

更何況、因果一說,凡人如何得知?不還是神仙怎麽說怎麽是!

卻不說安逸心態浮動,略有轉變,這邊胡張氏暗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期期艾艾,磨磨蹭蹭,若無其事的來到牆邊,一把扯下牆上的美人圖,直接便去燈上一燒,燒著丟在地上。

胡員外此時驚怒,但見妻子盛怒之下,被欺壓的久了,也不敢奪取。

隻見那畫烘烘地燒著,紙灰起地上團團的轉,看看旋到胡張氏腳邊來。她心中大驚,連忙後退。邊喊到:“道長救我!”話音未落,隻見那紙灰嗖的一聲騰空而起,向著她的口中湧來。

胡張氏“啊!”的一聲大叫,根本來不及閃躲,眼看紙灰就要湧入她的口中,忽然一道紫光憑空出現,對著飛馳的紙灰直直的射去。

隻見的紫光剛一觸到紙灰,那紙灰團中就傳來“嗥——”的一聲,淒曆的慘叫,聲音尖細、痛苦,而又短促,隻一瞬就消失殆盡,讓人險以為是幻覺。

此時胡員外已經呆了,胡妻卻是早有準備,見紫光閃爍,裏麵似有一柄劍的模樣,知道是安逸相救,慌忙拜見:“多謝道長相救,請道長現身一見。”

話音剛落,隻見劍上紫光一斂,竟變為安逸模樣,胡張氏暗自驚奇。剛要上前稱謝,卻忽聽當啷兩聲,兩個大大的銀元寶落在地上。正疑惑間,卻聽安逸說道:“本來這畫中之魂當為你女,七年後其前世母親尋來後,會燒光你們全家財產,日後又會被其牽連,死於非命。本來我想救你們一家,但不料胡員外不識好人心。雖然如此,我也不忍眼看著妖人胡作非為,但為給胡員外一個教訓,貧道已經搬空了你家財產。如今諸事已斃,念在你頗識得禮數,便留下百兩,供你日後花銷。”

話音一落,連人帶劍消失無蹤,唯留下胡氏二人麵麵相覷。良久,胡妻指著丈夫鼻子,跳腳罵道:“你個老不死的,整天想著歪門邪道,如今遭了報應了罷!……”

胡員外雖知理虧,但還是道:“你又怎知那道士真的是好心,莫見得,說不定是他為了圖謀咱家財產,自導自演……啊!”

話還未說完,就被迎麵來的一本書打在臉上,痛呼一聲,卻聽胡妻罵道:“老不死的,老混蛋,還敢嘴硬……”一邊罵著,一邊發泄怒氣,將書房中能拿的起來的都扔向胡員外。這邊胡員外連連躲避。

且不說第二日胡員外心中咽不下那口氣,一紙狀書把安逸、張鸞全都報了官府,請官家緝拿。這邊安逸卻已經離開了開封府。

既然打定主意要對付妖人,自然不能坐等著,按照書中所言,此時那聖姑姑大概還在華陰縣,是以安逸出了城門,一路向東行去。

他卻沒料到,此去他卻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