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長安閑逛(上)

第七章 長安閑逛(上)

楊悅閑來無事,便在長安街上亂逛。古代城市與現代城市不同,不像現代沿大街都是商鋪,而是將市場設在專門的地方。長安城設有東西二市,專門進行貿易買賣,設有專門的官署——“市署”進行管理。買賣時間也要定時定點,早上名鍾開市,下午擊鼓收攤,夜晚不準買賣、閑逛,叫做“宵禁”。這種製度有點類似於軍管戒嚴,當然有利於治安。

唐代的長安城已不是從漢代以來的長安城,而是隋朝開始建的新城。新城選址非常考究,居於龍首原上。最北為宮城,號稱大內,是皇帝一家子住的地方。宮城之南便是皇城,是各官署所在地。皇城之外稱為外郭,被南北街道分成109坊。以朱雀大街為中心,將東西分成極對稱的兩半。皇城之東附近一般住的是高門貴族,西城一般為商旅平民。據說當時建築長安城的於文愷隻用了八個月便將新長安城建成,如此宏偉浩大的工程,簡直是神速。唐代的長安城是個國際性的大都市。與中亞、西亞、東南亞、日本、朝鮮等各國都有來往。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結構合理,經濟繁華,成為各國效坊的城市建築。

東市接近高官貴族居住區,以侈奢品為主,珠寶、書社、雜戲等各式各樣。西市卻更加熱鬧,大多是南來北往的商客,乃絲綢之路的源頭。在當時,隻要能買到的東西,在長安城的西市便能買到。歌舞酒肆林立,胡女表演更是充滿異域風情。

楊夫人依著楊悅去玩兒,隻是讓武權跟著,以免發生意外。楊悅知道武權武功高強,人又實誠,也樂得讓他當保鏢。楊悅一連幾日遊走,西市東市雜耍酒肆,逛得不意樂乎。楊悅發現自己一口純正的“普通話”,在大唐卻成了方言。大家聽她的口音,便知她是外鄉人。見南來北往的商客都以“長安話”為標準,甚至成為中外交際的“共同語”,如同現在國際上通用英語一般,楊悅也少不得要將口音改成“長安話”。

卻說一日,楊悅從西市轉一圈,見實在已沒什麽可以再買,出來後坐在街角的一隻大鼓台前休息。說來奇怪,這些時日,楊悅見長安街頭,幾乎每條街街角都設有一隻鼓。便隨手拿起鼓杵敲了幾下。“咚咚”聲響,隻輕輕幾下便十分的響亮,與現代的鼓大為不同。武權大驚,說道:“少主,快跑,這東西不能亂敲。”果然,從西市行署裏出來幾個衛士,向這邊奔來。

楊悅沒想到敲幾下鼓便招來這麽些人,忙扭轉身拔腿就跑。跑了好一陣,見沒有人追來才放下心來。問道:“那鼓是什麽東西?”武權說道:“少主有所不知,那鼓是叫做‘警鼓’,是專門用來向府衙報警用的,如果那裏發生了禍事兒,隻要一敲警鼓,近處的衙差便會快速到達。”“原來是110啊。”沒想到古人沒有電話,竟然想出這種招數,與烽火台異曲同工,楊悅讚歎道,“高,實在是高,想出這個辦法的人實在是聰明之極。”

武權奇道:“什麽是110?”楊悅這才發覺失言,笑道:“就是一種鼓點啊,比如說敲一下正中“咚”的一聲,與敲一下四周發出“噗”的一聲,按照不同的方式組合在一起,表示發生不同的事情。比如‘咚咚噗’表示有人打架,‘噗咚咚’表示有地方著火……這樣衛士也好提前有個準備……”武權聽了她的奇談怪論驚得說不出話來。卻聽身後一人拍手笑道:“真是個好法子!”

楊悅回頭見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文士,個子很高,但極瘦,瘦得讓人看了可憐,象一支麻竿頂一支鋼盔。楊悅有點想笑,卻又笑不出來,詫異的看著此人。

“瘦麻竿”向她抱拳說道:“在下馬周,認為公子剛才說的法子極為巧妙,請教公子……”

“在下楊三。先生謬讚,實不敢當。不過隨口說說而矣,先生不必當真。”楊悅還禮,報上自己不倫不類的名號,心中先以笑破肚皮。

那馬周卻沒感到有什麽可笑之處,說道:“原來是楊三郎,三郎不必過謙,剛才說的方法,可謂為‘警鼓’的作用錦上添花……”

“豈敢豈敢,在下不過一時突發奇想。”正說間,楊悅瞥見衛士從拐角處出現,忙告個罪,匆匆避開。

馬周卻正在琢磨各種“鼓語”,越琢磨越感到其妙處,興奮地廋弱的身板一陣亂晃。等到他去看楊悅時,楊悅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武權邊跑邊說道:“少主,這馬周莫不是新上任的左庶子馬周馬大人吧?聽說警鼓就是他建議修的。”說完又感覺自己好笑,堂堂天子紅人怎麽可能跟自己一樣獨自一人在大街上獨自溜達。

什麽馬周、驢周!楊悅可是一概都不認識。馬周也不知,楊悅真是沒讀過曆史對大唐曆史知之甚少。馬周雖非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列,卻也赫赫有名,深受李世民器重,唐初許多政治穩定與經濟繁榮可以說都有他一份功勞。這警鼓正是他想出來的點子,以利於長安城的治安。

武權說得不錯,此人正是禦史馬周。馬周見失了楊悅蹤影,不由大叫“可惜”,邊想邊往南衙去。走到朱雀門,迎麵走來一個年輕人,馬周隻顧低著頭,竟然差點撞上來人。年輕人見他自言自語地嘟嘟嚷嚷,笑著行禮道:“馬禦史。”

馬周這才醒悟過來,忙向來人告罪:“郎君,臣失禮了。”

被馬周稱作郎君的年輕人,卻是大唐皇儲太子殿下。唐人稱呼十分隨意,便是皇家與民間稱呼也往往相同。太子一般被左右親近之人稱作“郎君”,同一般人家稱呼“少主人”一樣。這個太子已不是被廢為庶人的李承乾,是新立為太子的李治。剛剛行過冊立大典不久。原本太子之位已於五月份議定,當時正值農時,李世民便將慶典推到了十月份,大典之後還特意到華山會獵。

李治顯然是個十分隨和的性子,向馬周搖搖頭笑道:“不必如此。馬禦史想什麽想得如此入神?”

馬周便將剛才“楊三郎”關於“警鼓”的點子說了。李治也興奮地說道:“果然是個好法子。禦史這便讓人去定‘鼓語’。”

馬周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隻是這個楊三郎卻不知是何家子弟,竟然如此聰慧。”

李治聽了“楊三郎”的名字,突然想起似是在哪裏聽過,卻又想不起來,不由一愣,正想要問楊三郎是什麽模樣。卻聽馬周問道:“殿下這是要去哪裏?”

李治道:“正要去太史局。”轉而又笑道:“這會兒卻也不忙去,不如去看馬禦史地‘鼓語’。”馬周見太子對“鼓語”很感興趣,也很高興。當下二人也不去禦史台,轉向右沿安上門街徑直往東宮朝堂去了。

不說馬周與李治,卻說楊悅與馬周錯過後,躲開衛士,往西市熱鬧的地方去。在果子行附近遊轉,見有人圍成一堆,指指點點,憤憤不平。心道:中國人好事兒自古亦然,真有傳統啊。楊悅好事兒之徒,豈有不圍上去看個明白之理。見是一個麵像醜陋的無賴子,正在毆打一個小叫花子,邊打邊道:“讓你**,弄破了大爺的袍子,你來賠。”左右開弓,小叫花子被打得眼冒金星,連哭都顧不上。

眾人紛紛指責,無賴子見說,怒目一張說道:“你們誰肯替他賠袍子,大爺自然撓了他。”說完又打了兩巴掌,才憤憤離去。小叫花子被打蒙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楊悅大怒,對武權說道:“武權你去打還他來。”武權為難道:“光天花日之下,隻怕不方便,等他走到僻靜之處再說。”楊悅氣道:“我偏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還他。打了他還讓他美滋滋地高興。”武權不信,楊悅附耳將計策說了,叮囑武權跟在自己後麵,如此這般地做法。

隻見楊悅大步追上那無賴,拍拍他的肩頭說道:“王大哥,果然是你,兄弟找了你好些天,你搬到哪去了。”無賴子剛要說,“你認錯人了吧。”楊悅又說道:“兄弟欠你的銀子,正要還你,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你。”

無賴見說有銀子給,心中一喜,忙點頭稱是。楊悅便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正要給他,武權從後麵上來,叫道:“你就是王八蛋?”無賴無端被罵,剛要發怒。楊悅早搶先說道:“對呀,王大哥的確姓王,排行老八,小名叫八蛋。小弟正要還他銀子,難不成你也欠了他銀子?”

無賴見楊悅如此說,心道:“奶奶的,叫什麽不好,偏叫做王八蛋”。看看楊悅手中明晃晃地銀子,將心一橫,王八蛋就王八蛋吧,裝一次王八蛋也少不了什麽,便道:“對,我就是王八蛋。”路過之人見說,覺得好笑,紛紛站下圍觀。

武權聽無賴說自己便是王八蛋,二話不說,上前左右開弓,對著他一陣狂揍,邊揍邊道:“好你個王八蛋,叫你占你嫂子的便宜,你個不是人的王八蛋。”那無賴促不及防,一時被武權打蒙了,忙道:“兄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我不是王八蛋,你認錯人了。”

楊悅原本裝作拉架,見無賴說認錯人了,飛起一腳,踢到他的下巴子,恨恨道:“啊?你果真不是王八蛋?差點被你騙了銀子去。”說完揚長而去。武權也忙隨她去。

無賴諾諾地半天說不上話來。有剛才見到他打小叫花子的,知道楊悅與武權是在打抱不平,早已暗暗喝彩。

二人待走得遠了,忍不住放聲大笑。武權笑道:“少主,好計謀。”楊悅好不容易收住笑,剛要說話。卻聽路邊有個戴鬥笠地武士裝扮的人冷不丁說道:“隻怕沒那麽便宜。”

果然,後麵一會兒追上來幾個人,手裏拿著刀劍,氣勢洶洶,為首的正是剛才那個無賴。武權忙道:“少主快走,我來擋住他們。”楊悅笑道:“不必驚慌。”反而迎著來人走上去。遠遠向無賴叫道:“王大哥,是你啊,你說怪不怪,剛才小弟遇到一個與你長得一模一樣地人,差點將小弟地銀子騙了去。咦?大哥這是要去哪裏跟誰打架?”

無賴見楊悅又將自己“錯”認了,想著她的銀子,忙說道:“兄弟,有這種事兒?大哥正要到前麵去辦事兒,你這就把銀子給大哥吧。”楊悅笑道:“哎呀,大哥,剛才我見有位大漢要找大哥晦氣,說大哥調戲他的娘子。小弟心想大哥平日的確有點那個……好說歹說,將銀子賠給了他,他才答應小弟不去找大哥的麻煩。”

無賴見說沒有銀子,正要發作。楊悅又道:“大哥的銀子,小弟當然分文不會少。待小弟回家去取改日再還給大哥吧。”又指指不遠處的武權,說道:“大哥千萬小心,不要過去,那大漢正等著大哥找你晦氣裏。”

無賴遠遠看到武權,有心上去找他打架,又想著楊悅的銀子,猶豫不定。楊悅又道:“大哥搬了家,也不告訴小弟一聲。小弟欠你的錢,每月一錠,都不知道去哪裏還,幸虧今日在這兒遇上大哥,大哥快把住址告訴小弟,好叫小弟每月將銀子按時送到府上。”無賴見說長期有銀子給,心中竊喜,那還有心思不認自己是王八蛋,忙將住址告訴楊悅,千叮萬囑一定按時送銀子來,才恨恨離去。

楊悅見他走遠,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蠢笨之人便是這樣誕生地。”武權果見楊悅安然無恙,對楊悅佩服地五體投地,豎起大拇指道:“少主,高明。”楊悅心道:這個方法在現代不過是一則笑話,沒想到用在古人身上卻如此管用。

戴鬥笠地武士重複著楊悅的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蠢笨之人便是這樣誕生地”,笑道:“好個能騙死人的小兄弟,有心交個朋友如何?”

楊悅笑道:“四海之內皆朋友,兄弟也愛結識英雄。隻是大哥連真麵目都不肯讓兄弟看到,這真心怕先要打個折扣。”武士也笑道:“兄弟恕罪,今日在下有要事去辦,他日有緣定然與兄弟一醉方休。”說完打馬便走。

楊悅見他說走就走,竟然不受自己相激,心道:“到是個能作大事兒漢子,但不知他有何要緊地事情。”正要開口叫住他,隻見武士反手一揚,一支飛鏢直擊楊悅麵門而來。武權大驚,待要出手相救卻已來不及。眼看飛鏢就要擊中楊悅,突然勁力全消,落在楊悅麵前。遠處傳來武士地笑聲:“小兄弟見此箭如見為兄,北三道的好漢還給為兄些麵子……”

楊悅撿起飛鏢,見乃是一枚金光燦燦的精巧小箭,閃閃發亮,上書一個“澹”二字,知道今日遇上了傳說中的俠客。悠然神往,一時心中豪氣澎湃,唱道:“藍臉的竇爾墩盜玉馬,紅臉的關公笑喳喳……”

武權不知楊悅在唱什麽,但對楊悅已佩服地五體投地,感覺自從跟著楊悅以來,每件事都覺得通快無比。自此知道楊悅的本事,喜滋滋地跟在楊悅身後,腰板挺直,真是一個爽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