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狐狸尾巴
第46章 狐狸尾巴
“老爺，奴婢記起了一件事。”莫秋雨的貼身丫鬟突然靈機一動，高聲吼叫起來。
“說。”
“就在今兒晚上，大小姐與皇後娘娘的婢女發生了爭執，會不會……”她故意說得吞吞吐吐，剩下的話，絕對夠讓人浮想聯翩。
莫青聞言，臉色竟詭異的由黑轉青，“去，把皇後和那宮女給我帶來！”
“是！”丫鬟大聲應下，朝著莫筱苒的院落跑去。
一幹下人圍在前院，交頭接耳的議論著，今晚的連番變故。
管家給莫青搬來了一把椅子和矮幾，他就坐在正廳外的石階之上，一身駭人的怒氣，整個前院的空氣仿佛也在瞬間凝固了一半。
莫筱苒一臉睡意迷茫，身後跟著小竹，慢悠悠從院落走來。
“爹！”她在看見莫青時，眼眸一亮，小跑著走了過去。
“你先坐下。”莫青指了指一旁的木椅，莫筱苒乖巧的落座。
大夫人冷著臉，指著小竹罵道：“你這個該死的丫頭，說，是不是你故意折騰大小姐？往茅廁裏倒水的？”
小竹心口咯吱一下，沉入了深淵，身體一顫，餘光卻對上莫筱苒鎮定的視線，微微心安，擺出一副迷茫的樣子，疑惑的問道：“這……奴婢沒有啊。”
“還說沒有？你與大小姐發生爭執，心有不忿，故意趁著大小姐生病時，報複大小姐，是不是這樣？”大夫人越說越自信，仿佛那就是事實。
雖然那的確是事實，隻不過還有一個罪魁禍首，就坐在莫青身邊。
“你幹嘛凶小竹，惡婆娘！信不信我揍你？”莫筱苒不幹了，凶神惡煞的衝了起來，揮舞著拳頭，就要往大夫人身上揍。
“莫筱苒，”莫青一聲怒吼，莫筱苒震了一下，雙眼蒙上了一層水色，委屈的咬著嘴唇，傻傻的喚道：“爹？”
“你先坐下！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體統？
那你放任莫秋雨欺負她身邊的人，就有理了嗎？
莫筱苒心底不屑，可臉上卻不露分毫，乖巧的坐下後，還不忘同時瞪大夫人一眼。
那噴火的眼眸，仿佛一隻張牙舞爪的野獸，讓大夫人心底發怵。
“小竹，你是皇後身邊的丫鬟，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究竟是不是你故意報複秋雨的？”莫青緩和了口氣，循循善誘想要套出小竹的話來，一雙閃爍著精芒的眼，牢牢落在她的身上。
“老爺，奴婢真沒有！入夜後，小姐肚子餓，奴婢去廚房想要為小姐尋些吃的，卻被大小姐阻撓，奴婢雖然與大小姐有爭執，但奴婢當時就走了，回到院子裏，一直待在小姐身邊，直到伺候小姐睡下，剛入睡，大小姐身邊的丫頭就急忙跑來，奴婢才知道大小姐落難了。”小竹紅著眼，唯唯諾諾的解釋道，言辭鑿鑿，表情真摯，連莫筱苒也在心底為她鼓起掌來。
直歎，孺子可教。
莫青一時間也猶豫了，這小竹一直是莫筱苒身邊的丫鬟，十多年來，從沒做過任何奴大欺主的事，總不會進了宮，就變了個人吧？
他哪裏知道，在莫筱苒時不時的刺激和故意的培養下，小竹這可空心菜，早就變成了黑芝麻包，從裏到外就跟她主子一樣，黑得徹底。
“是這樣嗎？”莫青將視線轉移到一旁的莫筱苒身上，眸光犀利。
莫筱苒冷不防被他這麽一盯，嚇了一跳，身體往後縮了一下，像是受到了驚嚇般，木訥的點頭，小手還扯著丞相身上的披風一角：“爹，我做錯什麽事了嗎？”
做戲就得做到底。
對上莫筱苒無辜且委屈的神色，莫青也隻能強忍心頭的怒火，安慰道：“沒事。”
“哦。”莫筱苒聞言，狠狠鬆了口氣，拍著胸口，喃喃著：“剛才爹的表情好嚇人，像是要吃了我一樣。”
“爹不吃人。”莫青暗暗磨牙，懶得和這傻子爭論，事已至此，顯然是查不出什麽了，他深幽的視線挨個掃過前院的下人，冷聲道：“這件事，本相會徹查到底，千萬不要被本相抓住你們的狐狸尾巴，要不然，本相絕不姑息！”
“是！”一幹下人繃緊了神經，高聲應下，都在各自揣測著到底是哪個人這麽有膽量，居然連大小姐也敢捉弄。
他們潛意識裏忽略了莫筱苒這個傻子，想來，一個傻子怎麽可能做出這種惡作劇？
有這層偽裝，莫筱苒和小竹安全過關，回到房間，小竹狠狠拍著胸口，還是一臉心有餘悸：“天，剛才奴婢嚇得差點忘了小姐吩咐的話。”
“都說了叫你別怕，我說不會有事的吧？對不對？”莫筱苒嘿嘿一笑，“隻是可惜了，沒看見莫秋雨的慘狀。”
“小姐，你還說呢！很嚇人的。”小竹暗暗皺眉，“下一次，您可別再這麽衝動了。”
“小丫頭，忘了我是在給誰出氣？恩？”莫筱苒笑著捏了捏小竹的鼻尖，動作親昵、自然。
“小姐……”小竹眼眶一紅，蹲在莫筱苒的腳下，熠熠生輝的眼眸裏閃爍著的是對她全身心的依賴：“您真好。”
“少給我戴高帽子，這幾天咱們可得悠著點，別被人抓住了痛腳。”莫筱苒急忙提醒道，看丞相剛才的表情，隻怕不會善罷甘休，之後的一兩天絕對是高度危險期，得小心點。
她可不想到最後，事跡敗露。
“恩，奴婢知道怎麽做。”小竹拍著胸口保證。
屋外，一抹黑影迅速在天際飛過，莫筱苒絕對想不到，有一個人從頭到尾將她的惡作劇看在眼裏。
為了不讓她發現，甚至還特地退得很遠，這人，便是白青洛揮下的隱衛之一——清風。
“主子。”清風跪在包廂內，看著屏風後，那張鑲金的大床上，和衣淺眠的男子。
“說。”低沉的嗓音從帳幔後傳出，帶著絲絲沙啞。
“皇後在裝傻，她根本不是傻子，不僅如此，還很聰明，今晚，她的婢女與莫秋雨發生衝突，皇後暗中報複回來，莫秋雨如今抱病在床。”清風提起莫筱苒難免心頭一陣悶氣，看來，昨天那把椅子，根本不是巧合的砸在自己隱藏的方位，反而是對方發現了他的行蹤，故意的！
一想到自己被個傻子當成笨蛋戲弄，清風便怒從心起，恨不得一劍刺破莫筱苒的咽喉。
白青洛猛地睜開眼，修長的手臂掀開帳幔，動作緩慢從床頭直起身來，三千青絲直瀉而下，堆砌在肩頭，一身白色褻衣，包裹著他健碩的身軀，眉若遠山，眼若寒潭，薄唇持平，此時的他，少了幾分冷峻，倒是多了幾分高貴，靠在床頭的玉枕上，斜睨著屏風後單膝跪地的清風，“除了你，還有別人發現她在偽裝嗎？”
“不，莫筱苒很聰明，如果不是奴才一直注意著她的動靜，恐怕也會被她的演技蒙混過去。”清風一陣磨牙，想他身為白青洛的隱衛，居然會遲遲沒有看穿莫筱苒的偽裝，簡直是失敗！
“嗬，若她連你也隱瞞不過去，怎能瞞得過子旭？”白青洛勾唇一笑。
清風錯愕的抬起頭：“主子，您這是在誇獎她嗎？”
難不成主子早就知曉莫筱苒是在裝瘋賣傻？可為什麽主子從沒說呢？
“恩，”白青洛大方的點頭，“她和丞相的關係依你來看，如何？”
清風仔細回想著莫筱苒和莫青的互動，嘴角一憋：“主子，奴才所見，她二人倒不像是父女，相處頗為尷尬，丞相對皇後格外生疏，倒是對莫秋雨分外疼寵。”
那麽，可以排除她裝傻是丞相授意的了？
白青洛心頭的大石鬆了一些，隻要她對東耀沒有二心，他便不用逼著自己除去她。
莫筱苒……
想到那人流光溢彩的眼眸，以及冷靜、聰慧的性子，還有她出奇的膽量，白青洛麵上的笑，竟多了幾分柔色。
清風雙眼差點脫窗，狠狠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這個笑得花容失色的男人，真的是他自幼追隨的主子嗎？真的是那個決策萬裏外，冷漠無情腹黑陰險的主子？
他怎麽覺得，主子此時的表情像極了少年懷春？
“繼續跟著她，隻要她沒有生病危險，你無需現身，記得，不要隨意靠近她，莫筱苒這女人，警戒心可不是一般的強。”不論怎麽聽，這番話都像是讚許。
清風暗暗點頭，那女人能夠在睡夢中察覺到自己的存在，絕非尋常人，“是！”
“還有，她裝傻的事，除了我以外，無需告訴任何人。”白青洛眼眸一冷，似刮著漫天飛雪。
“那攝政王……”
“他也不行。”多一個人知道，她就多一分危險。
連白青洛自己也不清楚，為何會一再護著她。
或許，隻是因為這個女人，能夠讓他覺得，這顆心，是活的，是會跳動的，也是會溫暖的。
白青洛怔忡的看著頭頂上的紗帳，玫瑰紫的絢麗色彩，幻化出她狡黠的容顏，明明看上去那麽柔弱，卻偏偏有著讓人驚異的膽量與心計，會為了偽裝，故意裝出羸弱，誘惑他放鬆警惕，會因為他破壞了她出宮的計劃，暴跳如雷，會指著他的鼻子怒罵，牙尖嘴利，好奇心明明很大，可自製力卻非常好，一點也不吃虧的小性子，還好打抱不平，充滿了正義感。
這樣的女人……
他眸光深沉，卻又似有著排山倒海的巨浪在翻滾，想到莫筱苒，他的心竟會撲通撲通亂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