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君逸羽聞言望去,是之前那個董驤。這人又是哪一出?

董驤十分氣憤不平,他因著端午日的事心懷記恨,見了君逸羽原就眼紅,隻是考量著場合才隱忍不發,此時卻是真的忍不住了。這小白臉有什麽好的!千落對他親善不說,如今來了個嬌娘,竟然也對他青睞有加!這麽個毛頭小子,什麽起死回生,神醫的,我董驤才不信呢!便是又如何,今天是文會,又不是醫會,憑什麽你小子得了美人心,還在這大出風頭!想我董驤在家中想破了頭才得了幾首好詩詞在這文會上賺點名聲,憑什麽你小子什麽都不做,就把天下的好事都占全了!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來文會也隻敢坐在角落裏,我就不信你還能寫得好詩詞,今天我非得讓你在這當眾出醜不可!

“諸位都是我大華飽學才俊,趙某末學後進,學識尚淺,今日來此文會,是為了瞻仰各位學兄的風華,便不獻醜了。”

董驤心下冷笑,哼,說得倒好聽!我看是不會才是!“趙公子哪裏話。趙公子是嬌娘姑娘的救命恩人,醫術自不必說。據董某所知,趙公子還是鳳來樓千落姑娘的知音。在座之的各位學兄想必都知道,千落姑娘雅擅音律之外,最好詩詞文章,趙公子能被千落姑娘引為知交好友,詩詞造詣想來必是不凡的。”

董驤這話引得眾人又是一陣竊竊私語,這趙公子到底什麽來頭,怎麽又和花魁千落聯係上了?要想接近千落,好詩文是不二法門,這一下,大家倒真如董驤所想的期待起了君逸羽的詩詞來。更有甚者,都略略生出了些羨慕甚至嫉妒的情緒。當下人群中便有著附會起哄的聲音不斷響起,“董兄說得是,趙公子既然是千落小姐的朋友必是文采風流的人物。”

“董公子言之有理,我等期待趙公子的大作。”

君逸羽心下奇怪,原就覺得這董驤有點麵熟,可想不起來也就算了。如今這人口口聲聲“趙公子”,分明就識不得自己,怎麽又知道我認識千落呢?

這般疑惑著,君逸羽不經意的皺起了眉頭,落在董驤眼中全然是證明了他的猜想。臭小子!為難了吧!晚了!沒本事你一開始就不該來這的!合該你丟人!“怎麽?趙公子是不給大家麵子嗎?”

君逸羽甩掉腦中疑慮,這董驤之前話說得客氣,可聽著總覺得有些陰陽怪氣,他看自己的眼中也似有些隱晦的恨意,也不知他為何非得攛掇著自己作詩。作詩倒也沒什麽,這大華朝認真讀過幾本書的人誰不會作兩首詩啊。這又不限定題目韻腳,隨便作一首詩容易得很。隻是這人也不知有意無意,把我和千落說到了一塊引了人群響應。這詩若是作差了我倒無所謂,可若是讓千落因為我落了名聲終究不好。可若是作好了,萬一引了這群“才子”鬥詩鬥文的興致,我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這般思量著,君逸羽一時拿不定主意。

董驤再要催促,卻是清越的琴聲率先響起。

承天二十五年的五月,兩年間在各地表演,聲名漸起,到如今隱隱有“大華第一舞姬”之稱的嬌娘第一次踏足京城。嬌娘打破了以往在一處表演停留多不過一個月的慣例,這兩個月在玉安多處表演,火爆了京都。尤其月前她落戶了起鸞樓,更積極響應各種文會邀約,似是有了長期停佇玉安的意思。

誘人的氣質,妖嬈的身段,絕世的舞藝,加上不下千落的容貌。嬌娘,這個與千落全然不同,但對男人的魅惑力不低於甚至隱隱高於千落的美人出現在玉安,讓鳳來樓的老鴇周媽媽有些憂慮。當嬌娘駐留生意對手的起鸞樓,真正開始涉足玉安風月場的消息傳來,周媽媽這份隱隱的憂慮盡數化作了焦慮,開始著急上火,表現在行動上便是澆灌起了自家的搖錢樹,指望著自家的花魁姑奶奶能生出點危機意識,出麵搶搶風頭。

千落早得了今日狀元樓文會的邀請函,她原是不想來的。

周媽媽的嘮叨她不是沒聽到,可那又如何?出道這些日子她隱隱成了玉安第一名妓,嬌娘的出現奪了她的風頭,她不是不知道,可她不在乎。那些追逐她裙擺的男子,不過是覬覦美色或是妄圖征服花魁來自提名氣。他們千金離手,他們筆底生花,追逐的是我嗎?不過是垂涎這具皮囊和這具皮囊帶來的花魁光環罷了!身不由己的淪落在風塵,有這鳳來樓花魁的身份保我這一身的清白也就是了。那第一不第一名妓的名號,不過是個大諷刺,提醒我身在這肮髒的風月場罷了。沒了,還能少來些狂蜂浪蝶,多留點清淨。

這般想著,千落自然是沒有出席文會與嬌娘爭鋒的心思。但是偶然聽說今天的文會似乎和翼王府有關時,她改變了決定。

由傾茗服侍著下得馬車,入得狀元樓的大堂,千落第一時間捕獲了自己期待的聲音。傾茗說得沒錯,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吧。

上一次見你,還是你五月間出京避暑前來和我道別,你說等回來再和我交流音樂的。隻為你這句話,我體會了有生以來最漫長的一個夏天。板著指頭過日子,我從沒有這樣期待過時間的流逝。七月,是了孟秋,夏天算是過了,你也該避完暑回來了吧,可為何翼王府的車駕遲遲不返京呢?想來應該是要到月底吧,可我真的···魔怔了,便是翼王府舉辦的又如何?明知你能詩會文卻不愛顯露,文會應該是不愛來的。可為了這萬中無一的機會,我終究是耐不過內心的衝動來了。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心聲嗎,你真的來了,還讓我一進門就聽到了你的聲音。

堂中人聲私語,有些嘈雜喧囂,隻一瞬我便捕捉到了你的聲音。圈中人群錯落,人人儒服襴衫,隻一眼我便捕捉到了你的身影。傾茗說得沒錯,我應該是真的喜歡上了你。

注意到君逸羽自稱“趙某”,又聽得人群中提及自己,還不斷要求著君逸羽作詩,千落不經意的皺起了眉頭。阻了傾茗喚人的動作,她環視一圈尋著了歌台,獨自悄然走了上去。

君逸羽在杭城時因為好奇曾經混進過當地文會,知道文會無外乎是才子揮毫寫得好詩詞,再由妓家獻藝,便是稍有差異,熱鬧之處也總是離歌台不遠。基於這點考慮,他不願引人注目,選定的座位自然是遠離歌台的。沒曾想嬌娘的到來讓堂中眾人爭相去獻殷勤,又因著嬌娘“認恩人”這一出,把人群都帶到了君逸羽的所在,也直接導致了千落來時眾人都遠離了樓門和歌台,甚至千落上得歌台也沒人發現,直到琴聲響起。

琴聲清泠,逐漸擴散到整個大堂,止了所有的聲息,也牽引了所有的目光。

琴音一起,君逸羽便覺熟悉,偏頭歌台,透過人群縫隙,他看到了彈琴之人,“這是···”

輕撫琴弦的女子端坐歌台中央,長發輕挽,傾瀉如瀑。她月白色的衣裙如蓮葉般舒展鋪陳,麵上卻是一襲輕紗遮掩,看不清容色,但隻那份卓然不凡的綽約身姿就讓人直覺是個美女。她的眉目舒緩,眸光中透著些朦朧。明明眼看著她近在眼前,身處這酒樓之中,歌台之上,卻覺得她遠在天邊,似是在無人的山野隨意的用琴弦演繹心弦。便是毫不通曉音律的人也不難看出她的全情投入。

音色漸轉,似是化作了叮咚的雨聲,將人帶入了清新的雨日山林,隻為這琴音中的清潤,空氣中似乎都帶上了一絲草葉的芬芳。女子朦朧的目光漸漸聚焦,收回了飄忽的眼神,漫不經心的掃視了一圈全場,卻在某一點幾不可察的一瞬定格。麵紗的遮掩讓人看不清她嘴角的弧度,眼角的微彎卻提點了細心的人:她笑了!

旋即,輕紗之後,隱約可見女子的檀口輕啟,“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女子安然的姿態和澄澈的琴音,配上空靈婉轉的歌聲,將詞曲中的曠達超脫之氣演繹得淋漓盡致。

便是這樣絕美的琴聲和歌聲的雙重牽引之下,狀元樓中有幸聽得的人紛紛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音樂共鳴。透過詞曲,追逐到了一個灑脫逸士的瀟灑身影。

目光交匯時的相視一笑和《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的響起,君逸羽聽得熟悉琴聲原就不多的猶疑盡數化作確定,是千落啊!迎上了許浩軒探尋的眼神,君逸羽微不可查的一點頭認可了他的猜測,旋即也不看他反應,徑自閉目欣賞。

待得一曲終了,君逸羽回味著琴曲營造的意境緩緩睜眼,心下感慨:“超凡琴技演奏的絕妙琴音有了情,這才是完美啊。無可挑剔的琴藝加上琴心,這,才不算辜負!”君逸羽輕笑撫掌,毫不掩飾眼中欣賞的看著台上的千落。

琴聲終止,回過味來的人群有一瞬的靜默,聽得掌聲,也紛紛跟著鼓了起來。到得此時,耐不住心中好奇的人終於有機會低語出聲了。

“李兄,知道她是誰嗎?”

“在下覺得好像是··千落。”輕聲回答的人語氣中滿滿的不確定。

“不會吧,鳳來樓的千落小姐從來沒當眾唱過歌。她的琴我也聽過,好倒是好,可似乎沒這女子彈得動人。應該不是她吧?”這人否定得也是猶疑。

“如今玉安甚至可以說大華妓家中彈琴最好的就是千落了,這人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是啊,會是誰呢?”

“在下曾聽說江南名妓蘇寧秀擅琴,會不會是她啊?”

“不是,絕對不是!蘇寧秀兩年前就從良了。”

“那她不能再回來嗎?”

“這··不好說。”

“應該不是蘇寧秀。這個女子雖然蒙著麵紗,可也能看出年輕來。蘇寧秀十年前就出名了,就算重返風月場,也該有三十歲了。”

“不知這首絕妙好詞是誰作的。”

“是啊,這詞的確是難得的好詞,不知是哪位前輩的大作。”

“這女子也不知是何時來的,她這詞別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借了小鬼的時間,弄得匆忙,回頭再修文

差點忘了元宵節快樂,情人節快樂^_^

扶風剛剛陪長輩喝了幾杯酒,現在有點頭暈想睡了,表示二更無能,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