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生辰

第10章 小生辰

芙蓉苑裏,兩個丫環閑聊。

白桃神秘兮兮道:“太夫人昨兒拿了一盒子的南珠紅寶出來,南珠又大又圓,紅寶顏色也好,說是要給二姑娘做一副頭麵呢。”

這消息又是她娘劉婆子告知的。

“上回大姑娘出嫁,太夫人不也出了好幾塊美玉呢?又有什麽。”碧桃不以為然。

白桃嘿嘿笑:“我就是好奇等咱們姑娘嫁人,太夫人會給什麽。”

碧桃白她一眼,輕聲道:“也就咱倆說說,姑娘那兒,你別提。”

白桃歎口氣:“我知道了,原先還想討點好,我老娘總讓我去說,結果姑娘才不看在眼裏呢,我也不去了。”

她不是笨人,早看出陳寧玉不吃這一套。

碧桃笑了笑:“你娘也是為你好,不過也是多此一舉了。”

“是啊,是啊,我今兒讓她別再來說了,省得兩麵不是人,她氣鼓鼓的走了。”白桃笑道,“不過回頭又給我塞了幾塊核桃糕,太夫人賞的,你嚐嚐?”

碧桃就拿了來,二人坐在台階上吃。

陳寧玉與丹秋出來,她們剛吃完,忙著擦嘴。

“姑娘要出去?”白桃詢問,“今兒可熱呢。”

“閑來無事,去涼亭那裏坐坐,你給我打傘。”陳寧玉吩咐碧桃,“你去廚房,找些剩飯還有饅頭什麽的。”

那是要去喂魚玩了,碧桃應一聲。

三人去往園子東邊的魚樂池。

誰知陳寧柔也在,見到她,招呼道:“四姐姐今兒也有興致呀。”

“左右是消磨時間。”陳寧玉站在朱紅色的欄杆前,看著池裏已經被魚食吸引過來的魚兒,興趣忽地的就減了一半。

“其實也無甚意思,一群笨魚罷了,我扔石頭也罷,扔吃的也罷,它們就知道一窩蜂的擁來,真真是蠢呢。”陳寧柔擦擦手,把陳寧玉拉過來,笑道,“還不如咱倆說說話。”

“五妹想說什麽呢?”

“咱們姑娘家能說什麽,我隻是為二姐姐高興,嫁了這麽一個好人家!”

陳寧玉點點頭:“二姐姐是有福氣,但也是應該的。”

“這話說得。”陳寧柔眼睛轉了轉,“難道四姐姐就不是應該的?咱們都是侯府的姑娘,誰比不上誰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寧玉在心裏嗬嗬了兩聲,眼見碧桃過來,便站起來去拿食物拋到池塘子裏。

陳寧柔走過來與她並肩:“聽說長公主府裏的池塘很大很大,也養了很多好看的魚兒,是不是?”

“是很大,不過魚兒麽,我大表哥放了好些烏魚,鯽魚,鯿魚等進去,倒是不剩多少了。”

陳寧柔眼睛亮閃閃的:“真有意思,咱們家怎沒人這麽放呢,放了之後,就可以釣魚上來吃了,多好玩!”

她一副浪漫天真的樣子,這樣是很討人喜歡的。

陳寧玉目光柔和了一些:“也隻有表弟會放了。”

提到章季琬,陳寧柔嘴角撇了撇,她一點不喜歡這個人。

“我聽祖母說過,傅大公子成親了,現回想起來,我隻少時見過他,也不知傅二公子何時會成親呢?他們怎也不來咱們家玩?”

這個問題陳玉寧倒不好答,隻怕是長公主不同意罷。

“許是太忙了,大表哥是錦衣衛,就是自個兒家,都不太見到他呢。”至於傅朝清,她沒有提。

陳寧柔也沒再說話,隻看著池裏的魚,手指一下一下繞著襦衫的衣擺。

陳寧玉這幾日看賬本,每回都看得頭暈腦脹,才發覺自己真不是做賬房先生的料子,後來想想,也是笨了,長公主管得那麽好,難道就一定是她親自動手的?

她其實是缺了管事的人了。

幸好可以信任的人還是有的。

她叫來穀秋道:“穀秋,我學算術的時候,你也跟著學了一些的,今兒開始,你給我看這些賬本,每一筆都要搞得清清楚楚。”

穀秋聽了,非但沒有因這繁瑣的事情而不樂,反而是欣喜若狂,連連點頭:“奴婢一定會好好看的,請姑娘放心!”

自打陳寧玉拿了賬本之後,她私底下也認真複習過算術,陳寧玉是知道的。

有時候,不用怕自己有野心,在主子眼裏,無所作為的下人才令人頭疼呢。

這事兒很快就被薑氏知道了,卻是大為不滿,等到陳修回來,同他說道:“原來寧玉已經開始管家業了,我倒不是怪她不說,隻這麽大的事情,她一個小姑娘如何忙得過來?出點差錯,如何是好?”

陳修淡淡道:“她一早便告訴我了。”

見他一點也沒有責備陳寧玉的意思,薑氏隻得忍氣吞聲,仍舊柔聲道:“相公還真放心讓她自個兒管?”

“本就是她的東西。”

“這誰人不知,她外祖母去世後,便把產業全給她了,妾身還不是擔心她麽,從小不愁吃不愁穿的,哪裏學過這些?”

陳修轉眸看她:“怎麽,你有什麽好主意?”

“我是一心為她打算,相公您想想,這些產業原是長公主在管的,莊上,鋪子裏多是她的人,現今給了寧玉,聽說也收回了一些人,這不就缺人了麽?我是看,不如派些得力的人給寧玉,她一個姑娘家,總不能時常出門罷?”

這番話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陳寧玉將來是要嫁人的,難不成還一直用著長公主的人?他點點頭:“那你去同寧玉說罷,她若肯,便派幾個去。”

薑氏眉開眼笑的應了。

等到陳寧玉哪日來請安,薑氏便提起來。

“相公說了,你管這些未免累,找幾個有經驗的來比較妥當。”

陳寧玉哪裏聽不出其中的意思,不過這金山銀山再多,也都是她的,可容不得別人來插手,更何況那人還是薑氏。

她雖然對這個後母沒有諸多怨恨,可薑氏對她十分關心,有兩分是真心都算不錯的了,陳寧玉很清楚,不是親生的,到底不一樣。

所以她也從不期望這些。

“母親考慮的也是,我正為此擔憂,想與祖母借幾個人。”她把太夫人抬了出來。

薑氏臉色有些不好看:“太夫人這把年紀,少操心點事情才是真的,你現在大了,正該同我學學管家。”

陳寧玉輕輕笑了一下。

以前隻知道教陳寧柔,這會兒她拿了好大一份家業,薑氏便發現她才是姐姐,理應該先教她麽?

不過也太晚了。

陳寧玉低頭撫一撫腰間的荷包:“我早同祖母說了,母親平日繁忙,女兒就不勞煩您了,祖母雖然容易疲累,可卻是真的喜歡教我,說閑著也是閑著呢。”

薑氏聽了嘴角略歪。

侯府大半事宜都是交給大夫人張氏管的,她能有多繁忙?還說太夫人是真喜歡,聽者有心,薑氏又不是笨人,自然惱火的很。

可投鼠忌器,她嫁給陳修之後,即便陳寧玉總是不合她意,也是不敢斥責的,想著隨之任之罷了。

結果,陳寧玉卻越來越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樣樣都比陳寧柔出彩。

如今,更是不把她這個母親放在眼裏了!

薑氏冷笑:“你總是很有主意,也罷了,既然太夫人願意教,那再好不過。”

“也謝謝母親關心了。”陳寧玉頷首。

等她走了,薑氏忍不住摔了一個茶盞。

陳寧柔過來,見母親臉色陰沉,追問道:“可是四姐惹娘生氣了?”

薑氏不答,緩緩吐出一口氣道:“柔兒啊,你可要替娘爭口氣,別再像小孩兒了,娘以後是要靠你與禮兒的。”

“給祖母的抹額快做好了,我明兒就送去。”陳寧柔安慰道,“娘也不要這樣了,爹爹還是對娘很好的。”

那要看跟誰比了,若是在陳寧玉同她之間選一個,陳修定是選前者,原本娶她來,也不過是要給陳寧玉找個母親。

薑氏歎口氣,撫摸下女兒的臉:“過兩日是你爹爹的小生辰,你可有打算了?”

陳寧柔怔了怔。

顯然是忘掉了。

薑氏氣得皺起眉頭,訓斥道:“那可是你父親,你四姐連鞋子都做好了,你竟什麽都還沒有想?”

這女兒,樣樣事情都要她叮囑!

陳寧柔挽住她胳膊搖了搖:“娘,爹爹什麽都不缺,照我看,送鞋子也無甚意思的。”

“相公每日在外麵,鞋是最容易壞的了,豈會無意思?”薑氏板下臉,“你爹爹平日裏也疼你護你的,怎的你竟毫無孝心?”

“娘,女兒豈會是這種人。”陳寧柔眼睛一轉,“爹爹喜歡吃餃子,不如我親手做餃子給爹爹吃,可好?”

薑氏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你爹爹吃了,定會高興的,隻餃子常在過年吃呢。”

“女兒倒是不懂這麽好吃的東西為何隻在過年吃,隻怕爹爹也想的很呢,正好讓他解饞。”陳寧柔嘻嘻笑。

薑氏沉吟會兒:“我一會兒叫人來教教你。”

“好!”陳寧柔笑道,“定叫爹爹吃得停不下來。”

等到陳修生辰那日,因晚上太夫人也要同兒子吃飯,小慶祝一下,故而他們小家,六個人便在午時聚一起用飯。

看到餃子端上來,陳修果然很高興,連吃了二十來個,還稱讚餡兒好吃。

說起來這餃子確實不錯,皮薄又滑爽,餡兒也是多種多樣,有十來種呢,最好吃的,當是一種魚肉餃子,又鮮又嫩,入口生香,就是陳寧玉都吃了好多個。

“也是新鮮,還是第一次吃到,哪個做得,賞些錢下去。”陳修興致很高,還吩咐人上點酒來。

薑氏笑道:“相公猜呢?”

陳修奇怪:“這我如何猜得到?”

“是五姐姐做的。”陳禮已經迫不及待說了,“我還去看了呢,五姐姐弄了一臉的麵粉,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

“哎喲,柔兒還會做餃子了?”陳修笑起來,打趣道,“可難為你了罷?”

“給爹爹做的,再難,我也得做好呢。”

陳修哈哈大笑:“剛才還說賞廚子,既是你做的,乖女兒你說,想要爹爹賞什麽呢?”

“爹爹什麽都給麽?”陳寧柔期待的看著他。

“那當然了,隻要爹爹有。”

陳寧柔卻擰了擰手指,歎口氣道:“也算了,女兒不比四姐心靈手巧,不過是吃得東西,哪裏有姐姐做得鞋子好呢,爹爹穿了到哪兒都記得。”

陳修微微一愣,很快便伸手捏了捏陳寧柔的臉蛋,哄道:“爹爹吃了餃子也會記得柔兒的,你與玉兒自是不一樣,何必要比呢?都是爹爹的好女兒就是了!”

陳寧柔高興起來,又讓陳修吃了幾個餃子。

見她在父親跟前承歡,陳寧玉保持微笑,問道:“這魚肉是哪種魚呀?好似不是常吃的,確實是美味。”

陳寧柔沒有立刻答上來,薑氏說道:“是鮁魚,柔兒說這魚兒肉多刺少,想做來試試,誰知道還真的不錯。”

“妹妹當真有心了。”陳寧玉拿起筷子,又笑眯眯的吃了兩個。

陳寧華沒怎麽說話,期間隻恭祝了兩句,她在陳修麵前總是十分拘謹的,外人看了,興許都不當他們是父女。

陳修剛才誇了陳寧柔,等用過飯,就把陳寧玉做得鞋子穿上了。

陳寧玉打趣道:“再配上三姐姐做得錦襪,女兒的孝心穿身上,爹爹便冬暖夏涼,渾身通泰了罷?”

陳修哈哈笑起來:“恁會說,不過為父自會穿的。”他頓一頓,終於看了一眼陳寧華,“你襪子做得很精細,女工大有進步了。”

陳寧華不知道幾年才能得陳修一次誇獎,差點激動的哭了。

薑氏暗地撇了撇嘴。

要說那兩個女兒,她還更喜歡陳寧玉一點,雖然她不聽話,卻有自己的想法,而陳寧華委曲求全的樣子往往叫她看了更堵心。

庶女麽,總與嫡女不一樣的,可憐給誰看?

出來後,陳寧玉跟陳寧華走一道。

“我還多做了幾雙襪子,妹妹若喜歡,便拿去穿了罷。”陳寧華叫丫環拿來兩雙,這襪子都是錦緞做的,上麵還繡了淡紫色的花兒。

陳寧玉笑道:“那麽好看,我自是喜歡的,謝謝三姐了。”

“應當的。”陳寧華麵色暗淡。

身為庶女,父親不喜,母親也不喜,不管是童年,還是現在,她感受到的苦總是比甜多得多,可是這家裏又有誰能真正的理解呢?

陳寧玉暗暗歎了口氣,安慰道:“三姐也別傷心了,父親早晚明白你的好。”

陳寧華看著月光下,依舊明豔照人的陳寧玉,笑了笑道:“也是我沒有妹妹討人喜歡,不過你說得對。”

二人並肩往前走了,到一座洞門方才分開,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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