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高劍震怒
“這是誰幹的?”站在空座旁邊的高劍舉起一塊紙,眼神似刀,迅速削過滿室驚訝的臉龐。
麵麵相覷,竊竊私語。
高劍的臉都青了,目光在每個學生的臉上停過之後他再也控製不住憤怒了。
“好哇,這麽急呼呼地跳出來,是急著去領賞嗎?你以為你很勇敢?告訴你你這是弱智。這是什麽?”用力抖抖手中的紙片。“證據。法庭上有力的證據。這麽想出名?這麽不甘寂寞?那你怎麽不早出生十五年哪?”放下手,繼續審視他的學生,一個一個地看,當他的目光和米奇的對上時。米奇迅速避開了,像做了賊似的。他的心一沉,眼睛不由自主停在了米奇的臉上。
米奇埋下頭,再也沒有抬起來。
高劍似乎力不從心地扶住了身邊的桌子。
——米奇,真的是你嗎,你怎麽變成了這樣,你雖然不用功,可你從來也沒有過激的行為呀,三班的成績單上少不了你那筆呀!可是現在你……唉!都怪自己,充什麽熱心代什麽課?考上研究生也是失敗,你看看你的班級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深深歎口氣,轉身他走回講台。
“同學們,近兩個月以來,有一股歪風邪氣席卷著我們班,影響極壞。校內校外的流言蜚語講的都是三班,牆上樹上,畫廊上,圖圖畫畫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與三班有關。為什麽會這樣,誰能告訴我?”指著原先掛流動紅旗的牆壁。“看看那兒,那些紅旗都哪裏去了?那麽多值得驕傲的東西都丟了,同學們,你們該反思了吧?大家都是十八大九歲的人了,都是公民了,公民做事是要負責的,不是嗎?三班在衰敗,在腐化,這問題多嚴重多可怕?你們不反思,不去揪其原因,不去撥亂反正,偏偏要去汙濁的水裏遊蕩,還用你們那本該握住友誼的手捧起髒水來潑你們的同學!同學們,良知何在?正義何在?公理何在?”他激昂地說著,聲音時而高亢時而冷漠。黑板擦“啪啪”地敲擊著桌子,如同一陣陣冰雹,打得滿室青春的臉膛都“蔫”了下去。
“班級是汲取知識、增進友情的聖潔的地方,現在卻成了造謠生事的場所了。班長、團書記、其他班幹部們,你們的眼睛耳朵都留著幹什麽?眼看著事情在惡化,眼瞅著一夥人在傷害無辜,你們怎麽就能緘默著?裝聾作啞坐山觀虎鬥,你們真能心安理得嗎?八十年代的青年人,是不是太薄情了?像這位,”再次舉舉手裏紙片。“算什麽東西?說你是狼是狐狸真是太抬舉你了,藏頭縮尾,充其量算是個鼠竊狗盜之流。試問,你傷害了別人的同時你自己又得到了什麽?多齷齪的行為!多猥瑣的心態!每天晚上你真能睡得著覺嗎?不過,我可告訴你,不要過早地沾沾自喜,跳得歡是一定要拉清單的,你就麻溜地儲備足夠的眼淚吧。”說到這,他長長吸了一口氣,任教八年,什麽事情沒有經曆過?什麽樣的學生沒見識過?可今天的事讓他突然明白——以往的暗自得意見多識廣是多麽的蒼白!他的學生中有如此陰暗一麵他竟然不知?他為此感到羞愧!
教室內死一般的靜,心虛的,不敢迎視他們知識的引導者;無愧的,再也充不起坦蕩,都微垂著頭掩飾自己的表情。
高劍下了講台,穿行於課桌之間,以往那矯健的步伐此刻卻是這般的沉重。
“弱智。就憑你這點小花樣兒還想成氣候?真是白日做夢!下課後你痛快地去找我,否則等我找到你的頭上你的麻煩可就大了。你可別不信,你這明明是蓄意的誹謗,法律條文中明確規定,恣意誹謗詆毀他人名譽是要判刑的,不信你就回家找本法律大全來看看我有沒有危言聳聽。”他站住,站的位子正好在江澎浪的旁邊。“我很高興,大家的精力如此的旺盛;我也很惋惜,大家竟然毫不心疼地糟蹋自己的寶貴時間。都什麽時候了?離高考隻有半年多了,你們一點也不擔憂嗎?淨弄些汙七八糟的事情來中傷你的同學,我真不知是該為你們羞恥呢,還是該為你們哭泣?前程是你們自己的,現在還是個未知數,一各個的都擺起了無所謂的架子來了!真不愁了嗎,那麽誰能告訴我他一定能考上?”他倏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身,繼續質問。“誰能?站起來。我管你叫老師,或者我立即走人,從此不再教書了。”停住,耐心地等待一會兒又接著說下去。“你們是純潔的,別以為成人了就往染缸裏跳,你們自己不在乎,關心你們的人還在乎呢!”
一部分人在看書,一部分人還在看著自己的衣襟。
高劍看看手表,轉身回到講台上。
“同學們,做人要有人味兒,要有愛心,千萬不要無情無意。你們從四麵八方積聚到這塊八十平米的地方來,這就是緣分,幾世修來的緣分哪!你們要珍惜,要互相關心,互相尊重,互相愛護,互相幫助,愛的奉獻我想在座的沒有幾個不會唱的吧?香港都納入回歸的日程了,你們也該學會‘理解’這兩個字了吧?我說的是‘也該’並沒有要求你們應該,這過分嗎?”他輕輕歎口氣,又搖了搖頭。“我曾懷疑過,震驚過,直到今天確認後的難過。我把你們想得美太好了!三班該整頓了,從今天起,從這件事情開始。劉之全、李飛揚、黃燦,下課後去我辦公室。”回身敲敲黑板上的《同窗》。“看看這兩個字,好好想想吧,我想你們會想起很多東西的。這篇作文教導處已議妥,作文的成績作為期末考試的附加分,優秀的還要上報市教委。大家好好作吧。現在下課。”說完他大步走出門去。
江澎浪臉色陰沉目光“專注”地目送高劍出去。
“哎,假如你是我,下一步該怎麽走?”米奇害怕,小聲向江澎浪問計。
“我不是你我怎麽知道?”不耐煩地睃他一眼。
“你貶我?”
“我應該揍你。走,出去說。”說完領先站了起來。
米奇趕緊邁著兩條小腿跟上。
兩個人來到一無人處,江澎浪火冒三丈地罵:“你他媽地給我記著,以後再在第三個人麵前跟我說些沒用的我就讓你滿地找牙。”
“都火都燒眉毛了你
還說沒用?”
“那是你的事。”
“可我這都是為了幫你呀。”米奇委屈地說。
“幫我?幫我寫紙條罵人?我的檔次就這麽低嗎?”
“可是,那次在白樺林……”
“你閉嘴。當時我隻說要拿第一,我幾時要你弄些下三爛的事情啦?”
米奇愣住,眼神直直地看著江澎浪。
“這兩個月裏哪次測驗第一的不是我?這說明我有實力,並不是草包。當初的比喻隻不過是個玩笑,沒想到你竟然在這上麵作起了文章?真是白癡!”
米奇忽然明白強調任何理由都是多餘——他沒有指示自己做什麽,也沒有讚揚自己做得怎樣,自己完全是在耍小聰明,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去了,怨不得人。慢慢點了下頭,他幹巴巴地笑笑。
“你說得對。我認栽,我活該。”說完轉身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看著米奇的背影,江澎浪驀然有了落井下石的感覺,匆忙叫住他:“你回來,快說說你都弄了些什麽?”
米奇回頭:“我沒心情說這個。”
江澎浪過去:“我隻有弄明白你到底捅了什麽漏子,才能幫你想對策呀。”
米奇有點感動,苦笑:“幾句損詞而已。”
江澎浪有點不信,能讓蘭飄雪麵白如紙地跑掉,能讓高劍“激昂陳詞”大半天的會是幾句損詞嗎?
米奇看出他不信,急忙補充:“就憑我這點墨水能弄出什麽高深的玩意兒?”
江澎浪半信半疑:“你一共幹了幾次?”
“三次。一次寫在樹上,一次寫在牆上。”
江澎浪信了,樹上牆上的“東西”他有看過,問題不大。拍拍米奇的肩,他露出坦然的笑。
“我猜一定有人向高老師告了密,否則不會弄出個同窗。你一會兒就去向他坦白,承認錯誤時態度要誠懇,表情要懺悔,語言要真摯,感情要充沛,最好是悔恨交加,給他個意外。我想他最多也就是說話狠一點兒損一點兒罷了,批過說過也就沒事了。”輕輕鬆鬆地指點著,像個智者,可是他的心卻一點也不輕鬆——蘭飄雪可是高劍的眼珠子,這口氣他會不替她出嗎?
“真能這樣?”又喜又怕。
“隻能這樣。”沉穩篤定。
“這樣就好。”米奇眉毛舒展了,抓著對方的手,“多多感謝!說實話,我不怕丟人是我老爸怕丟人。養了個不爭氣兒子已是沒麵子,再弄出點醜事來,他不和我斷絕父子關係也會和我幾個月不說話的。”
“你還挺孝順?”
“馬馬虎虎吧。”
“以後可別再胡來了,別動不動就腦子發熱,出了事還得自己抗著。你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看你成為眾矢之的。”他再次拍拍米奇的肩,收回手時手心竟然出了汗!
米奇的眼睛閃閃發亮,所有的雜念都跑到了九宵雲外去了。舒暢的心被扔進了萬花叢,吸吸鼻子,那友誼之花香正繞鼻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