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逛夜店

第04章 逛夜店

剛一打開門,就差點被勁爆的音樂掀翻出去。錢掌櫃湊到晏七的耳邊,扯著嗓子大喊道:“七少爺,每天這個點兒這裏都是這樣。”

縱然晏七走遍大江南北,自負也算是難得的見多識廣之輩,但是看到這家夜店的內部乾坤,還是震驚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是的是的,說是夜店,其實不如說是座盤絲洞。

五顏六色的燈籠擺在四周牆壁上,光線蒙昧不定。燈籠上不知道做了什麽機關,有小機簧控製著隔板,一下一下的將燈籠遮住,使得大廳裏的燈火也是一閃一閃,忽明忽暗。強勁的音樂回蕩在四周,幾十麵大鼓擺在二樓的回廊上,有身段妖嬈的女子正在奮力擂鼓,連帶著地麵也在一下一下的輕顫。大廳的正中央是一座高台,上麵有十多位西域舞姬打扮的舞者正在賣力的扭動著婀娜的身段,肌膚光潔,媚眼如絲,舉手投足間,都是濃濃的春意。高台下是一片漆黑的舞池,因為看不清麵容,很多年輕人正在放肆的舞蹈,動作千奇百怪,但是卻都透著一股瘋狂。

晏七看著眼前的一切,就那麽愣愣的站在原地,如果不是身後的門還沒關,如果不是錢掌櫃還站在自己的身後,如果不是自己的腦袋實在太過清醒。他可能真的要懷疑,自己究竟是站在禮教甚嚴的大華湘然,還是站在西域的胡人妓館了。

這個時代沒有音響沒有麥克,但是簡易的擴音器小舟還是做得出的。不同於現代的歌星樂隊都很大牌,這裏的樂師屬於賤業,而且她宋老板也不要求對方有什麽高超的藝技,要求很簡單,隻要能彈出她要的曲子就行了。於是乎,湘然城的樂師們幾乎每晚齊聚於此,夜夜搞大合奏,走廊的兩側和正廳的邊邊角角,坐滿了穿著奇裝異服埋頭演奏的樂師們。幾十把古箏上百隻笛子上百把胡琴奏出的聲音,和現代的交響樂其實也相差不遠了。

一名侍者急忙走上前來,穿著黑色的長褲白色的短衫,衣著怪異,發型也奇特,胸前開了一個衣兜,裏麵別著一朵紅色的絹花,看起來倒是醒目。笑著對兩人說道:“客官幾位?是坐吧台還是坐大廳,今晚的隔間都滿了。”

錢掌櫃皺了下眉,走上前來,掏出一錠銀子就放在那侍者的手裏,說道:“給我找個清靜的雅間。”

那位明明已經說了沒有隔間的侍者卻一臉笑容,笑眯眯的說道:“行,兩位爺稍候。”

說罷,一溜煙的就跑了。

晏七嘴角微不可覺的一牽,果然是好買賣。能上這地方來的,絕對不是正經人,而一般不正經的人,都有不正經的資本。這一錠銀子在外麵,可是足夠一個五口之家花銷一個月了,在這裏,卻隻能找一個雅間。

不一會,那名侍者就走了回來,笑容滿麵的招呼兩人跟他走。看他來回的那個速度,這個雅間也不是那麽難找。

“卿心無垠,山之高,海之深,求索不得,悲忽哉!”

正走著,一名滿身酒氣的書生突然迎麵走來,似乎是喝高了,大哭著就向晏七撲來。晏七眉頭一皺,身子驀然向外一側,那人就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孟嚐兄!”

另外兩名書生從裏麵追了出來,連忙將那位孟嚐兄扶起,其中一個經過晏七身邊,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怪他不出手相扶。

“兩位客官,裏麵請。”

那位侍者連忙說道,生怕這些大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這裏麵打架的事情可是每天都有,雖然老板說了,隻要記住是誰摔了盤子摔了碗,然後第二天記得送賬單上門就行,但是能避免的,還是盡量避免吧。

晏七皺著眉,跟在那名侍者的身後,錢掌櫃也急忙跟上去。

“兩位大爺,要煙槍嗎?全是上等的煙絲。”

一名胸前別著藍花的侍者上前來攬生意,錢掌櫃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忙護著晏七往前走。一路上,賣煙賣酒的侍者上來了好幾撥,甚至還有明顯是妓女的大膽女子上來勾引他們,而引路的侍者也不著急,每次有人過來,他都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偶爾還會幫著推銷幾句。

漸漸的,就連晏七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地方,果然是自己生平所見中,最為放浪形骸的地方。

這家夜店極大,分上下四層樓,中部中空,上麵三層都是沿著牆壁打出的回廊。一層是大廳,有歌舞音樂。二層是雅間茶房,以珠簾遮擋,坐在茶房裏,可以看到一層的歌舞。三層是臥房,專門給那些點了女子上來尋歡的老爺們遮羞。四層卻是賭坊,聽說賭局開的極大,經常有人在此頃刻間散盡家財,也有那空手套白狼者一夜暴富。

總之,這是一間完全不合世風的銷金窟,也許你隨便走上幾步,就能看到一位白日裏滿口仁義道德的老學究,正在捧著一位舞姬狂啃不休。當然,隻要你眼神夠用。

“兩位請坐,要什麽酒水嗎?”

侍者領著兩人上了二樓的一處雅間,說是雅間,其實也隻是前後隔了三麵屏風罷了。隻要旁邊隔間的人站起來,還是能看到這邊的情況。這也就逼得一些有特殊需要的人,不得不上三樓開房,而不能在此幹些倫常大事。

錢掌櫃看向晏七,見晏七隨意的揮了揮手。連忙老馬識途的點了酒水吃食來,不一會,那名侍者就帶著幾名嬌俏的女子端著食物走上來,並為他們點了小蠟燭。蠟燭也是特製的,光線暗淡,而且看那樣子,似乎不到半個時辰就會滅掉。

錢掌櫃忙在一旁解釋道:“他們是看客人花多少錢,就給多少蠟燭,一旦蠟燭滅了,就要重新要東西吃。”

晏七聞言一笑,心道那位宋老板,真是為了賺錢而煞費苦心。

打賞了侍者銀子,晏七就和錢掌櫃坐在二樓的雅間裏看著下麵。錢掌櫃出手大方,那位侍者也比較盡心,為他們找了個視角開闊的地方。隻見樓頂懸著兩條絲帶,一名身姿柔軟的女藝者正吊在上麵,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此刻她穿著黑色的衣裳,腰腿等部位都以黑紗遮掩,看起來引人遐思,浮想聯翩。

晏七靜靜的看著這間類似酒樓還不似酒樓,類似妓院還不似妓院的地方,默默的輕蹙著眉,唇邊帶著淺淺的笑,可是卻感覺不出有什麽歡喜之意。

這位宋老板,果然不是凡人。

晏七靠在椅背上,默默想道。這裏的很多東西,都是平日裏隨處可見的,比如那女藝者,就是街邊常有的雜耍藝人,還有那些賣煙賣酒的,那些招攬生意的妓女,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下等賤業者。可是當他把這些人都組合在一起時,所造成的效果,就是眼前這樣了。

這個地方,**,瘋狂,激情,卻又神秘,也難怪那些平日道貌岸然的世家大族子弟願意往這裏鑽。

這個地方沒什麽稀奇的,隻要看過,他也能回去幾天就搞個七個八個。隻是能有這份心思,想出這個點子的人,卻實在不簡單。

他哪裏知道某個人不過是閑極無聊的發瘋之舉,不想卻造福了千千萬萬的湘然紈絝,更幫助官府大大減少了這些敗家子沒事上街危害社會治安的犯罪率。當然,他們全都跑到這來吃喝嫖賭了。

“兩位客官,要按摩嗎?”

晏七微微一愣,回過頭去,卻是一名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門口。穿著和下麵男子一樣的衣裳,身前的口袋裏插了朵小黃花。

“按摩?”

“是的,就是推拿,可是舒筋活血,消乏解疲。”

晏七來了興趣,一雙狹長的眼睛輕輕一挑,上下打量了她兩眼,說道:“隻是推拿?”

“是的,隻是推拿。”

那名女子很自衿的笑笑,說道:“如果兩位客官有別的需要,下麵有別的姐妹會滿足你們。”

錢掌櫃見她說的露骨,正要嗬斥,卻聽晏七哈哈一笑,說道:“好,進來吧。”

那名女子笑著一點頭,撩起珠簾子就走了進來,後麵還跟了一名少女,看起來年紀要小很多,有些怯怯的,看起來比較怕生。

那名女子跪坐在晏七的身前,端了盆水,先淨手,然後由晏七的頸部開始,為他慢慢的推拿按摩。力道均勻,認穴準確,一雙手柔軟但卻有力,按得晏七很是舒服。

“你就這樣出來拋頭露麵的做生意,難道不怕被人欺負?”

晏七閉著眼睛,淡淡的問道。

那女子聞言靜靜答道:“不怕,若是有人動手動腳,老板會出麵教訓他們。”

“教訓?”

晏七微微一笑,說道:“來這裏的人非富即貴,萬一有你們老板也得罪不起的人呢?”

“那就從了他們好了,我們既然出來做事,也沒想過要做回良家女,總不能給老板惹麻煩。”

晏七沒想到這女子這麽放得開,反而一愣:“你倒是很忠心。”

那女子笑笑說道:“我是丹羯人和大華人所生的孩子,本來就是自小四處奔波,華人說我是異族,丹羯人也不肯接受我。為了活著,這些年什麽沒做過,本來也就是在邊境之地,和那些邊軍做皮肉生意的。老板可憐我,教了我謀生的手段,還讓我在這裏做生意,給我房子工錢,我又怎敢不盡心?”

晏七聞言睜開眼睛看過來,果然見這女子鼻梁微高,眼睛淡藍,輕輕蹙眉說道:“難道你們這裏的女子,都是與你一樣?”

“自然不全是一樣的。”

那女子說道:“我們店裏的姑娘,大多都差不多。至於下麵的那些女子,都是其他各個妓坊的妓女,她們大多人老珠黃,在妓坊裏也沒什麽生意。但是在我們這裏,看起來就會別樣的美上一些,是以經常來此做買賣。”

“哦?你們老板難道允許?”

“有什麽不允許的?”那女子笑道:“我們老板說了,這個世上,沒有什麽是不能拿來做生意的。這種事情,你情我願,既能為她們找一個謀生的出路,她們也能為我們招攬生意,每個月還會交一些場費。賓主皆歡,客人也玩的開心,有什麽不行?”

晏七笑著說道:“我就不信,你們這開業這麽久,就沒有因為你們而鬧事的。”

“當然有,隻是大多都被我們老板給收拾了,這幾個月,已經沒人再鬧事了。”

剛才燈火昏暗,這女子看起來妖嬈嫵媚,可是這會細看之下,眼角已然掛著魚尾紋,看來已經不算年輕了。隻見她展顏一笑,露出一口白皙的牙齒,燈火下看起來尤其美麗:“我們老板很厲害的,客官若是想動別的心思,可是要考慮考慮後果。”

她說完,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湊到晏七耳邊輕聲說道:“其實如果客官真的有意,也不必用強,像客官這樣英俊多金的男子,奴家不介意再下一次水。”

說罷,手指在晏七的腰眼上輕輕滑過,揉了一揉,然後用力一按。

晏七嗬嗬一笑,伸手在女子的胸前飽滿處輕輕一揉,眼絲如月,靜靜眯起,帶著勾人心魄的光。

這個男人,真是美得像是妖孽一般,比一般的女子,還要妖媚幾分。

就在兩人偶偶細語之際,夜店的大門卻砰的一聲被人推開,門外的冷風嗖然灌入。所有人都詫異的回過頭去,卻見一名臉腫的如豬頭一般的男子被人抬著進了大廳。身後跟著上百名壯丁,其中一人還一腳踢翻了一名樂師,一百多人氣勢洶洶的站在大廳裏,周圍的音樂戛然而止,就聽那名豬頭兄怒聲喊道:“宋小舟呢!給我滾出來!”

“這位客官這是幹什麽?當我們夜店是什麽地方?”

一位管事的年輕男子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沉聲說道。誰知那人看了他卻更加憤怒,硬聲說道:“馬上叫宋小舟給我滾出來!不然的話,我拆了你們的店!”

“拆店?隨便,隻要張大少爺您事後賠得起我給您開的賬單。”

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二樓的一扇屏風被搬開,露出一個淡淡的身影來。這位人民銀行人民報社人民夜店的幕後老板笑吟吟的望著下麵的陣勢,微笑著說道:“不過,張少爺你賠一輛馬車都有困難,還是不要嚐試這麽奢侈的富貴活動了吧。”

“宋——小——舟——!”

張惟良咬牙切齒的恨聲說道:“你還敢出現?”

“這家店是我的,我為什麽不敢出現?”

小舟一邊笑著,一邊緩緩從樓梯走下來,一邊走還一邊撥弄著一隻算盤,劈裏啪啦的說道:“你在這裏每多說一個字,就多耽誤我一刻的生意,你每多耽誤一刻的生意,我就少賣出一瓶酒,我每少賣出一瓶酒,就少賺十兩銀子。算來算去,你從進門到現在,已經欠了我三百多兩銀子了。”

唰的一聲,她將算盤一把豎起,在手上靈巧的轉了個圈。

“算了,看在老相識的份上,我就給你打個折扣,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就算你欠我一千兩,明日午後,我會差人將賬單送到府上的。”

張惟良氣的眼睛都紅了,陰森森的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給我砸!”

“我倒要看看哪個敢砸?”

小舟眼睛一寒,冷冷的盯著場中的諸人,緩緩說道:“我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不知道什麽冤有頭債有主的那種屁話。今兒個你們踏足我夜店的所有人,有哪個敢沾我這一指頭,明個我就敢放火燒了你們的房子。別以為我是開口嚇唬你們的,我向來信譽很好,說到做到。”

說罷,她轉身就往樓上走,一邊走還一邊說道:“他媽的現在什麽人都敢來砸場子,一個破落的敗家子也敢騎到我頭上來了。看來這幾年湘然的治安實在太好了,讓你們這幫雜碎都忘了小爺我是怎麽起的家。”

眾人聞言,心底都微微一寒,那些跟隨張惟良而來的壯丁頓時愣住,似乎想到了某些比較可怕的往事。

張惟良氣的發瘋,隻見那個娘娘腔隻是隨便幾句話就把自己的人嚇住了,更是惱火。頓時大叫道:“都愣著幹什麽?給我砸,出了什麽事,有本少爺擔著!”

“看來今天是真要打架了。”

小舟無奈的歎了口氣,張惟良是個又傻又白癡的瘋子,而且這隻瘋子還很窮。就是因為這一點,小舟才一直讓他上躥下跳的也沒動他,因為知道即使把他逼急了,惹出什麽禍事來,自己從他身上也榨不出什麽油水來。不過看今天這架勢,這一仗是免不了了。

她站在樓梯上,突然拱手對周圍的客人說道:“今晚有免費的激情武打表演,請諸位馬上上二樓來,以免待會打起來弄髒了諸位朋友的衣裳。”

那些本來無事都要生非的紈絝公子哥們一見有仗打,當下樂不可支,紛紛往二樓爬去,想要搶一個好地點看戲。

小舟無奈的看著張惟良,一攤手,很無辜的說:“張大少,真的要動手嗎?我們就不能好好談談,然後做一對好朋友嗎?”

這話說得真是欠揍啊,也難怪張惟良生氣了,隻見他頂著一張豬頭一樣的臉,怒聲罵道:“去你媽的,宋小舟,看爺爺今天不剝了你的皮!”

“張大少,我其實是個愛好和平的人,最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況且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這樣光天化日下鬥毆,很不給城守大人麵子啊。”

張惟良怒極,指著自己的家丁叫道:“都看著幹什麽?動手啊!”

砰的一聲,有人一腳踹翻了一張桌子,上麵的酒水佳肴稀裏嘩啦的全都砸下來,發出一串劇烈的聲響。隻見宋小舟眼睛一寒,一把將手裏的茶盞摔在地上,冷聲說道:“關門!擂鼓!清場子!”

嘩啦啦,大門被一把關死,所有的侍者都擼起袖子,把胸前的小花摘下狠狠的扔在地上。然後訓練有素的從夜店的各個角落抽出統一的長木棍,嗖嗖的從各個角落跳下來,上百號人忽的一聲就衝上去,揮著膀子就幹了起來!

隆隆的鼓聲頓時響起,那些妖嬈的鼓女一邊敲著鼓,一邊打著口哨給自己家人加油鼓勁,二樓的看客們也一個個扯著脖子喊起來。這時四樓的窗子突然大開,裏麵探出一個腦袋裏,那人尖著嗓子喊道:“開盤開盤!張大少對宋老板,賭宋老板勝的請上四樓金門室,賭張大少勝的請上四樓玄門室!下注下注!”

“煙絲!上好的煙絲!客官,一邊看比鬥一邊抽煙絲,快活似神仙!”

“三樓開放!好酒八折!存貨有限!先到先得!”

一樓裏血肉橫飛,呼喝不斷,二百多人混戰在一處,乒乓之聲不絕於耳。二樓鼓樂衝天,人聲嘶鳴,三樓酒氣撲鼻,呐喊聲不斷,四樓的賭客們更是關乎切身利益,一邊看一邊扯著脖子狂呼猛喊!

一生見慣大場麵的晏七坐在二樓的雅間裏,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旁的錢掌櫃臉紅的像是猴子的屁股,許久之後,隻見那七少爺目光奇特的轉過頭來,詭異的望著他,緩緩說道:“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合作夥伴?”

混戰仍舊在繼續,宋小舟像隻猴子一樣的蹲在二樓欄杆上,擼起袖子往下扔酒瓶子,狠砸張惟良帶來的人。一邊砸還一邊喊道:“揍!揍死丫的!”

錢掌櫃抹了一把額角的汗,心裏在無聲的哀嚎道:“我說宋掌櫃啊!你也太不給我爭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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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更就一定會更的,雖然晚了點,今天更新了一萬一千字,算是補上前兩天欠下的了,大家不能再怪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