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農民運動先驅——周貢植

重慶農民運動先驅——周貢植

我不要什麽官位,我隻要自己的信仰!

——周貢植

周貢植(1899~1928),四川巴縣銅罐驛陡石坎人。1919年夏考入重慶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1922年在法國加入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不久加入中國共產黨。曆任四川省委組織部長、農委書記等職,是四川省早期農民運動的先驅。1928年被敵特逮捕,不久在重慶朝天門英勇就義,時年29歲。

旅歐求索

1920年8月7日,一艘輪船滿載著一群滿懷救國理想的年輕人,緩緩駛出了重慶朝天門碼頭。此時,21歲的周貢植正站在船頭上,他清澈有神的眼睛看著漸漸遠去的家鄉:略顯昏暗的天空,江邊破敗的吊腳樓,隱約傳來嗆人口鼻的燒辣子味……這些往日裏平常不過的景象,現在卻顯得那麽難以割舍。

“在想啥子呦,舍不得離開家啦,周大少?”耳邊濃重的川味普通話將周貢植從懷念中拉回了現實。“希賢,你說我們這次去法國勤工儉學,真的就能找到救國救民的方法嗎?”周貢植回過頭來看著他的朋友說。這位朋友身材不高,一雙不大的眼睛卻難掩時而閃現的睿智光芒。他叫鄧希賢(鄧小平),也是這次赴法勤工儉學的學生之一。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無論結果怎麽樣,我們都要闖出去搏一搏。”鄧希賢拍了拍周貢植的肩膀,接著又開玩笑說:“倒是你啊周大少,放下富貴少爺不做,非和我們一起去過苦日子。”周貢植笑了笑沒有說話,轉過頭來看著已經消失在迷霧中的家鄉,陷入沉思……

原來,周貢植的父親在巴縣很有聲威,曾經做過團練、鄉長,在當地被稱為“袍哥大爺”,家裏有著上百畝的良田。但是,出生在這樣家庭中的周貢植卻早早接受了新文化思想的洗禮,選擇了一條革命的道路,背離了封建地主家庭。

1920年,法國馬賽。剛剛脫離一戰噩夢的法國,隨處可見戰爭帶來的瘡痍。經濟蕭條,物價飛漲,連本國工人都難以找到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更何況剛剛到達法國,人生地不熟的周貢植等人。

周貢植身上不多的盤纏很快就花光了,無可奈何的留學生們隻有到條件最差的焦炭工廠做苦工。不管是在烈日當空的夏天,還是風雪交加的冬天,他們都得露天工作10小時以上。而所得到的工資,卻僅僅能夠維持最低的生活。從小嬌生慣養的周貢植沒有被這些嚇倒,工作的勞累和生活的負擔並沒有動搖他的意誌,反而拉近了他和無產階級的距離,讓他更加堅定了改造中國社會的決心。

在辛苦工作的同時,他利用下工時間讀了很多進步書刊。運用學到的理論組織留學生們向中國駐法公使館請願,爭取官費留學。在兩年多的半工半讀生活中,周貢植的思想認識有了很大的提高。

一天,同學袁慶雲悄悄對周貢植說:“明天我帶你去參加一個聚會,認識一些朋友怎麽樣?”“什麽朋友啊?”“到那你就知道了。”“好的,我一定去。”周貢植合上書,十分爽快地答應了。周貢植知道,袁慶雲等一些留學生經常在一起參加進步活動,他雖然不十分清楚活動的內容,但從他們身上,感覺到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東西。

第二天下午,袁慶雲和周貢植來到巴黎市郊的一間小屋子,推開門,屋裏已有十多個人。袁慶雲一一向周貢植作了介紹。原來這些人就是旅歐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的組織者們,裏麵有趙世炎、周恩來、劉伯堅等。趙世炎說:“這是周貢植,讀了許多革命書籍,思想進步,向往革命,表現也不錯。我和袁慶雲介紹他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周恩來笑著站起來說:“歡迎歡迎,我們又多了一個新同誌!”大家和周貢植一一握手。周貢植激動地說:“今後,隻要組織有什麽需要,我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不久,周貢植轉為中共黨員。在趙世炎、周恩來,劉伯堅等的領導下,他積極參加各項革命活動,從此,走上了為共產主義事業英勇奮鬥的革命道路。

領導農運

1924年,在中國共產黨的倡導和推動下,國共兩黨實現了合作。一時間,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運動日益高漲,迅速擴大到全國各地,中國的民主革命進入了新時期。由於發展革命的需要,周貢植奉調回國,到中法大學的四川分校任教。

這所大學是重慶黨組織籌辦的一所培養革命骨幹的學校,絕大多數學生是由各地黨組織選送的黨、團員和進步青年。在課堂上,周貢植向學生們揭露封建主義、資本主義的反動本質,灌輸共產主義社會是人類最美好的社會。由於周貢植有著豐富的閱曆,他聯係中國人民受壓迫剝削的實際,傳播革命理論。他講課生動形象,深入淺出,深受學生歡迎。

1926年3月初,中共重慶地方執行委員會﹙代行四川省委職權﹚正式成立,周貢植任委員,和楊闇公、劉伯承、冉鈞等在同一個支部。不久,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對四川臨時執行委員會改組,中共重慶地方執委抽調大批黨的

骨幹到國民黨四川省黨部﹙左派﹚各部委,周貢植被抽調到農業部做秘書,楊闇公為農業部部長。周貢植具體領導各地的農民運動,處理日常工作。

此時的四川已經不是曾經的天府之國了,大大小小的軍閥連年混戰,兵匪成災。據不完全統計,僅從1921年至1933年,川內就發生大小戰爭480多次。相互勾結的地主豪紳趁機紛紛拉起民團武裝,肆意欺壓百姓,攤派的苛捐雜稅名目不可勝數。川地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極其渴望從這種生活狀態中解放出來。

生於斯,長於斯的周貢植對家鄉的現狀了如指掌,這些情況使廣大的四川農村具備了開展農運的良好基礎。周貢植到了農民部之後,很快就發現了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那就是具有工作經驗的農運幹部十分缺少。周貢植又抽出時間,去了宜賓、南充等地進行了詳細的調研,意識到幹部缺乏已經是一個嚴重影響到農運發展的大問題了。

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周貢植急匆匆地趕回了農業部,來到楊闇公的辦公室。“闇公,農民運動在很多地方都開展起來了,但我發現,由於缺乏有經驗的農運幹部指導,有些地方完全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啊。”楊闇公說:“不錯,我們確實急需大量的農運幹部。”周貢植說:“闇公,我還有一個想法。”“什麽想法?說出來大家商量。”“我想在中法大學辦一個農民運動研究會,培養農運幹部。”楊闇公一聽,十分讚同:“我們急需大批農運幹部,在學校成立研究會這辦法好,易組織,見效快!我們有條件的地方也可以這麽辦。”“沒條件的,可以在學校放寒暑假的時候,辦培訓班。”“貢植,這想法好!通知各地黨組織,盡快實施。”

周貢植得到了農業部的同意後,立即著手籌備成立了“農民運動研究會”。在農民部的推動下,研究會的組織形式還被介紹到很多學校和農村,訓練了大批的農運骨幹,為各地農會組織快速建立和發展提供了組織支援。

但是,周貢植的家鄉巴縣的農民運動,卻不斷遭到軍閥的破壞,工作極為困難。周貢植對此十分重視,他多次和農業部骨幹回到銅罐驛,發展黨員,建立了第一個農村支部。接著建立了鄉農會和區農會,迅速打開了局麵。當1926年,巴縣農會成立的時候,楊闇公和周貢植都趕來參加了成立大會。

周貢植主持大會,他說:“今天,巴縣農會成立,可喜可賀!我們要把更多受苦受難的農民發動起來,組織起來。有條件的,可以建立農民武裝!”楊闇公在會上向大家通報中國革命現狀,四川農運形勢,指出農運的方針和目標。楊闇公和周貢植還被聘為巴縣農會的顧問。

隨著全省革命形勢的迅猛發展,中共重慶地方執委會頒布了《農民自衛組織大綱》,周貢植開始抓建立農民武裝的工作。布置各地用合法的方式,將農村中的地主武裝——團閥奪取過來。在綦江,南川、宜賓、榮縣,郫縣,川南等地區,建立起了農民自衛軍,在農會組織領導下,保護了農民的利益,打擊了反動勢力的囂張氣焰!

經曆風雨

全國的革命**發展至1927年,遭遇了空前的劫難。劫難的起因還要從這一年的3月24日說起。

1927年3月24日,北伐軍攻占南京,當地群眾舉行慶祝集會。不料竟遭到英國軍艦開炮轟擊,打死打傷我骨肉同胞2000餘人。

消息傳到重慶,楊闇公和周貢植等人商量後,決定於1927年3月31日在通遠門以“重慶工農商學兵反英大同盟”名義,舉行“重慶各界反對英美槍擊南京市民大會”。誰料到反動軍閥劉湘得知此事後竟暗蓄異心,決定乘機鎮壓革命。

當日上午,大會即將開始時,預先化裝混雜在群眾中的劉湘部士兵突然開槍,密集的槍聲響起,子彈射向主席台,射向人群。會場頓時大亂。持鐵棒、大刀的軍閥士兵,追趕手無寸鐵、毫無防備的群眾。在混亂中,人群像潮水湧來,好些中小學師生被壓死、踩死。參加開會的同胞,成百上千地橫屍會場,烈士們殷紅的鮮血繪成悲壯的場麵。

據事後統計,當天有137名革命群眾被殺害,逾千人受傷。時任中共重慶地委書記的楊闇公、重慶地委組織委員冉鈞等被捕殺害,國民黨左派組織、革命活動的主要陣地及共產黨的各級組織遭到破壞。重慶革命活動陷入低潮。

周貢植有幸脫險,即刻前往武漢,將慘案的情況匯報給了中共中央和國民政府,這才將四川軍閥喪心病狂的嘴臉公告天下。

中共為了恢複四川地區的工作,在1927年10月份成立了四川臨時省委,周貢植任組織兼農委書記,返回重慶繼續開展鬥爭。

當時,四川臨委的機關設在重慶神仙口的一間大院裏。周貢植和臨委書記傅烈、李自若等四人偽裝成兄弟叔嫂一家人住在那裏,秘密指揮四川黨組織的地下活動。

開始的時候,周貢植和李自若為順利開展工作,便假扮成一對夫妻。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共同經曆了風風雨雨後,兩個人之間產

生了深厚的感情。不久,報經上級黨組織批準後,周貢植和李自若喜結伉儷。

經過四川臨委兩個多月的努力,特別是在周貢植領導的組織部的艱苦努力下,四川各地黨組織得以迅速恢複和發展。正式重建四川省委的條件已經成熟。

在征得家人同意後,周貢植帶著四川臨委的同誌來到了巴縣銅罐驛的老家,召開了秘密會議。會議決定正式成立四川省委,周貢植繼續擔任組織部長,同時兼任新成立的巴縣縣委書記。

無悔獻身

1928年3月9日下午,陰雨蒙蒙。周貢植穿著長袍馬褂,來到了神仙口的一間茶館。他今天要在這裏召開中共巴縣縣委成立會議。會議主持人是四川省委書記傅烈。

會議剛開始不久,忽然門外有人在大聲咳嗽。“不好”,周貢植頓時警覺起來,這是門外警戒同誌發出的信號。傅烈、周貢植連忙將會議文件藏匿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打起了麻將。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反動軍警衝進了屋裏,隻見周貢植從麻將桌旁站起來,鎮定自如地問道:“你們要幹什麽,不認識我是誰嗎?”來人氣勢洶洶的架勢頓時換成了一臉賠笑:“原來是周公子啊,我們奉令來此抓共產黨。”周貢植大聲說道:“抓共產黨,到這兒來幹什麽?這兒又沒有共產黨。” 反動軍警中一個當官模樣的說道:“請周公子別為難小的們,我們隻是當差的。是不是共產黨,到了警察局您再和上頭說吧。”

就這樣,傅烈、周貢植等11人被押進了監獄。國民黨反動派對他們進行輪番審問。傅烈、周貢植都以敵人沒有證據為由,拒不承認是共產黨,更不承認召開共產黨會議。加之周貢植的家庭在當地頗有威望,敵人一時又不敢嚴刑逼供,周貢植等人就樂得清閑,麵對敵人的審問全都來一個一問三不知。

狡猾的敵人不甘心就這樣放了周貢植等人,再次對會場進行了大搜查,結果黨的文件被查抄了出來。傅烈、周貢植身份終於暴露了。因為傅烈、周貢植都是中共四川省委的主要領導,國民黨反動派也極為重視。軍閥大頭目王陵基親自出麵將周貢植帶進了審訊室。

審訊室不大,但裏麵擺著各式型具。老虎凳、辣椒水、皮鞭、烙鐵……樣樣俱全。王陵基看著仍穿著筆挺西裝的周貢植,開口說道:“周公子,共產黨都是些活不下去的窮鬼,你身嬌肉貴,革啥子命嘛?”周貢植冷笑一聲,回答道:“你這種人永遠都不會明白什麽叫信仰的。”

“你的信仰和我沒有關係,隻要你說出其餘人藏在哪裏,今天你就可以完完整整地回你的老家銅罐驛。不然,你不僅免不了牢獄之災。恐怕還要受皮肉之苦。”周貢植說道:“我的人在哪與你也沒有關係,我不會告訴你。至於組織的活動,倒是可以給你說說,我們活動就是要推翻國民黨反動派的獨裁統治,建立民主的新中國。”說罷,索性閉起眼睛養起神來。直把王陵基氣得三屍神暴跳,大叫道:“給我打,往死裏打!”

頓時,審訊室傳出一陣陣皮鞭抽打在肉體上的聲音。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審訊室裏突然安靜下來,一個打手在周貢植鼻子前摸了兩下,說道:“昏死過去了。”王陵基沒有辦法,隻好下令:“拖回去。”周貢植送回牢房昏迷了兩天後才蘇醒過來。

周貢植的英勇行為,深深激發了其他同誌的革命鬥誌。不管敵人采用什麽花招、不論是花言巧語,還是嚴刑拷打,被捕的同誌們都同周貢植一樣,始終不渝,沒有一個屈服,沒有一個投降變節。他們團結一致與反動派進行了堅決的鬥爭。

敵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不久,周貢植的一位遠房表叔帶來了“好消息”。這位在巴縣政府任職的表叔拉著周貢植的手說:“貢植啊,自從你出事後,我和你父親想了很多辦法營救你。直到昨天我才把事情辦妥了,今天我就是來接你出獄的。”

周貢植詫異地看著這位“殷勤”的表叔,“接我出獄?你們用啥子法子弄我出去?”“不瞞你說,為了你的事,我們找到了四川最高長官劉湘軍長,花了1000塊銀元他才答應放人。不過,你臨走之前得寫一個悔過書。”

周貢植頓時明白了,這不過是些小伎倆罷了,他冷冷地說道:“原來如此。多謝表叔‘關心’。不過我要問一下,你們保得了我周貢植,保得了這次被捕的所有人嗎?況且我寫不來悔過書,我也沒有什麽悔過的。你回去告訴我父親,兒子不能與他辭行了。望他老人家保重。”說完,高聲叫道:“送我回監獄。”這位表叔急聲喊道:“貢植啊,你再好好想想嘛。”周貢植頭也不回大步回到了牢房。

4月3日,不再抱有希望的國民黨反動派,將周貢植等9名被捕同誌押到了朝天門刑場。麵對著滔滔江水,周貢植不由得想起了幾年前,他正是在這裏登上輪船,遠赴重洋追求真理。現在,命運又讓他回到了這裏。也罷,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也不枉此生了。

罪惡的槍聲響了,周貢植等人犧牲了。年僅29歲的周貢植就這樣為共產主義事業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