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憶:朝鮮戰場的歲月
第五章
回憶:朝鮮戰場的歲月
抗美援朝一戰,數十萬中國人民誌願軍參與其中。這是一場對近現代中國影響極深的戰爭,每個參與其中的人都對這場鮮血與戰火的曆史久久難忘,甚至某些記憶、某段往事已經深入骨髓,融入血液,成為生命中不可磨滅的烙印。
戰爭結束之後,許多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的將士都用文字記錄了當年的崢嶸歲月,他們用文字將大家帶入那個戰火紛飛的歲月……
彭德懷:回憶五次戰役
1950年10月,彭德懷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誌願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率軍出征朝鮮,吹響了抗美援朝的號角。彭德懷以他卓越的軍事才能和領導才能,打出了一次又一次漂亮仗,解決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急。在這裏,我們節選了彭德懷元帥回憶錄中的一部分,以此展示抗美援朝戰爭最高指揮者眼中的五次戰役。
1950年10月1日國慶節後,4日午,北京突然派來飛機,令我立即上飛機去北京開會,一分鍾也不準停留。當日午後四點左右到達北京中南海,中央正在開會,討論出兵援助朝鮮問題。聽別的同誌告訴我,當毛主席讓大家著重擺擺出兵的不利情況以後,主席講了這樣一段話:“你們說的都有理由,但是別人處於國家危急時刻,我們站在旁邊看,不論怎樣說,心裏也難過。”我剛到,未發言,內心想是應該出兵,救援朝鮮。散會後,中央管理科的同誌把我送到北京飯店。當晚怎麽也睡不著,我以為是沙發床,此福受不了,搬在地毯上,也睡不著。想著美國占領朝鮮與我隔江相望,威脅我東北;又控製我台灣,威脅我上海、華東。它要發動侵華戰爭,隨時都可以找到借口。老虎是要吃人的,什麽時候吃,決定於它的腸胃,向它讓步是不行的。它既要來侵略,我就要反侵略。不同美帝國主義見過高低,我們要建設社會主義是困難的。如果美國決心同我作戰,它利速決,我利長期,它利正規戰,我利於對付日本那一套。我有全國政權,有蘇聯援助,比抗日戰爭時期要有利得多。為本國建設前途來想,也應當出兵。常說,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要比資本主義陣營強大得多,我們不出兵救援朝鮮,那又怎樣顯示得出強大呢?為了鼓勵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反對帝國主義、反對侵略的民族民主革命,也要出兵;為了擴大社會主義陣營威力也要出兵。“你們說的都有理由,但是別人危急,我們站在旁邊看,怎樣說,心裏也難過。”我把主席的四句話,反複念了幾十遍,體會到這是一個國際主義和愛國主義相結合的指示。“你們說的都有理由”,但如果不把它同朝鮮處於危急時刻聯係起來考慮,那就是民族主義而不是國際主義者。我想到這裏,認為出兵援朝是正確的,是必要的,是英明的決策,而且是迫不及待的。我想通了,擁護主席這一英明決策。
第二天下午,中央又在頤年堂開會,在其他同誌發言後,我講了幾句:“出兵援朝是必要的,打爛了,等於解放戰爭晚勝利幾年。如美軍擺在鴨綠江岸和台灣,它要發動侵略戰爭,隨時都可以找到借口。”主席決定我去朝鮮,我也沒有推諉。散會後在南海畔,有人向我說:“看來還不服老喲!”
……
1950年10月18日黃昏時,我隨誌願軍第一批先頭部隊跨過鴨綠江。十九日晨到拉古哨電站,20日晨到達北鎮西北之小山溝。當時,敵乘汽車、坦克追擊,先頭一部已抵鴨綠江。21日晨我四十軍之某師通過北鎮不遠,即與李承晚偽軍遭遇。第一次戰役是一個不期遭遇戰,我立即改變原先行軍部署,利用我軍特有的靈活機動,在北鎮雲山地區消滅了李承晚偽軍一部,打退美偽軍的追擊,立穩了足跟。25日即勝利結束了第一次戰役。美、英軍和偽軍利用機械化迅即退清川江與德川地區集結,構築野戰工事,我們未跟蹤猛追,因為僅消滅偽軍六、七個營和美軍一小部,還沒有消滅敵之主力,敵機械化部隊運動迅速,構築工事亦快,主要是坦克部隊,已交織成防禦體係。以誌願軍現在技術裝備去向敵軍進行陣地戰,是不利的,甚至可能打一個敗仗。
……
我們當時采取了故意示弱,縱敵、驕敵和誘敵深入的戰術。我以小部兵力與敵保持接觸,而我主力控製在北鎮東西地區,利用有利地形,在離敵進攻出發地三十公裏左右,隱蔽構築反擊陣地。11月中旬×日,麥克阿瑟坐飛機偵察,其總部又對所屬廣播:“要加緊準備,打到鴨綠江,回去過聖誕節。”我軍判斷敵即將進攻,一切準備就緒。11月20日前後,敵向我猛烈進攻,我按上述部署作戰。以小部隊節節抗擊,引敵進攻。待敵進至雲山、龜城線,我預定戰場反擊陣地前沿,時近黃昏,乘其立足未穩之際,又是一天疲勞之時,以小部插入敵軍後方,我兵力、火力預先適當配備,以排山倒海之勢衝入敵陣,用手榴彈、刺刀與敵短兵混戰,使敵優勢火力不能發揮,我軍奮勇衝殺,打得敵軍人翻馬倒,車輛橫七豎八,阻塞於途。此種打法,敵軍未見過,也是出敵不意,是我爭取第二次戰役勝利的正確戰術方針,舍此沒有第二種好辦法。
此役勝利很大,報銷了敵軍汽車6000輛以上,坦克,炮車千數百輛。但這些裝備,被敵大量凝固汽油彈所燒毀,故繳獲隻是小部。敵軍狼奔豕突,放棄平壤,退回三八線。此役確定了抗美戰爭的勝利基礎,恢複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全部領土。
……
在第二次戰役勝利後,即乘勝追擊,至12月中旬,我已隱蔽接近“三八線”。經過嚴密偵察,作好各種攻擊準備,乘1951年元旦前夕(1950年12月31日晚),一舉突破“三八線”,奪取漢城,飛渡漢江,收複仁川港,將敵逐至“三七線”。
敵改變計劃,從日本和國內抽調之新生兵力,共約4個師,集結洛東江預設防線,從歐洲抽調老兵補充;從東線鹹鏡方麵撤退之兵力,亦集結於洛東江;機械化部隊每天隻退30公裏,恰是我軍一夜行程。敵軍一切一切在誘我攻堅,待我軍疲憊消耗,從正麵反擊,從側翼登陸截擊,斷我軍歸路。
誌願軍入朝後,連續經過三次大戰役,又值嚴冬,曆時3個月,既無空軍,又缺高射炮掩護,敵人利用飛機轟炸,長射程大炮晝夜轟擊,我在白天根本不能通行,也未曾休息一天,疲勞之甚可想見。運輸線延長,供應非常困難。戰鬥的和非戰鬥的減員,已接近部隊的半數,急需休整補充,準備再戰。這時,我已有三個軍進入漢江以南,接近“三七線”;主力位於漢江以北“三八線”及以南地區休整待機,構築工事,以防敵反攻,並準備長期作戰。
……
我軍進至“三七線”(水原一線),即行停止攻擊。敵見誘我深入洛東江預設堅固陣地不成,於1月下旬舉行反攻,我集結五個軍舉行迎擊。此役消滅敵軍約兩個師,大部分是李偽軍,小部分是法、比、盧森堡混合部隊,約2000人左右,美軍隻一個多營,但把敵反攻打退了。1951年2、3月間利用短暫的幾天時間(來回七天)回到北京,向主席報告了朝鮮戰況和請示戰略方針,說明朝鮮戰爭不能速勝,須在2月15號以前將漢江南岸背水之五十軍,撤回北岸。這次主席給了抗美援朝戰爭一個明確的指示,即“能速勝則速勝,不能速勝則緩勝”。這就有了一個機動而又明確的方針。
……
敵積極誘我軍深入洛東江失敗後,於2月中旬大舉向北進攻。我采取節節抗擊,艱苦戰鬥,經過約40天,敵推進到“三八線”。我在西線舉行反攻,把敵打回漢城附近。這是五次戰役的第一階段。但敵不再放棄漢城了,在東線進至“三八線”,敵亦不撤退,向漢城擺成梯階隊形。誌願軍和朝鮮人民軍一部共同組織力量將東線之敵打退。有一個軍進得過遠(接近三七線),接濟不上,糧食異常困難,撤回時很疲勞;還有六十軍之一個師,在轉移時,部署不周,遭敵機和機械化兵團包圍襲擊,損失3000人。這是第五次戰役的第二階段,所遭受的損失,也是全部抗美援朝戰爭中的第一次損失。
第五次戰役規模是很大的,敵我雙方兵力都在百萬。沒有消滅美軍一個團的建製,隻消滅一個營的建製有六七處;消滅偽軍一個師,其餘消滅的都是不成建製的。一般包圍美軍一個團,全部殲滅要兩天時間,原因是我軍技術裝備太落後,他的空軍和地麵機械化部隊拚命救援。全殲美軍一個整團,一人也未跑掉,隻在第二次戰役中有過一次,其餘都是消滅營的建製多。一般夜晚包圍不能殲滅時,第二日白天他就有辦法救援出去。在這時毛主席來了一個電報,指示對美軍作戰的口不能張得太大,必須采取敲牛皮糖的辦法,一點一點去敲。這個辦法很好,但須要有一過渡辦法,使陣地穩固起來。站不穩腳就無法去敲別人。由第四次到第五次戰役結束,經兩月多的激烈戰鬥,敵軍也就相當疲勞了;我軍陣地已開始形成,並逐漸鞏固起來,地麵防禦戰轉變為地下固守防禦戰。在作戰形式上,我方進一步構築坑道縱深工事,沿著“三八”線逐步完成。坑道工事的加強,敵攻不破我陣地,(上甘嶺陣地的出現即是一例)使敵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均被挫敗。我集中兵力可以有選擇、有準備地攻破敵陣地,學會了既利用坑道工事為掩護進行防禦戰,又利用坑道工事進行陣地進攻戰。構築穩固的陣地戰,在1951年夏秋出現了,對敵軍進行主席指示的“敲牛皮糖”戰術開始了。即集中最大限度的火力、兵力,做好隱蔽進攻陣地,每次殲滅敵一部,大多是敵一個營。打了不少這樣的殲滅仗,每月大概打四五次,集中起來就不少了,而且真正學會了陣地攻堅戰。最後一次陣地突破戰,是停戰前一夜(1953年7月下旬某夜),我方以4個軍一夜突破敵人25公裏寬和深的坑道工事體係,消滅偽軍4個師大部,美軍一個重炮團。我們打出了這樣一套陣地積極防禦的新戰術,即劣勢裝備的我軍,進攻敵陣地時,能攻得破;防禦時,能守得住;能攻能守,掌握戰場主動。這是革命軍隊優良的政治素質和軍事素質相結合的表現,為持久的陣地戰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
此戰勝利,迫使敵方聯軍總司令克拉克上將請求馬上在停戰協定書上簽字,克拉克和他的僚屬說:“美國上將在一個沒有打勝的停戰書上簽字,這在美國曆史上是第一次。”我在簽字時心中想:先例既開,來日方長,這對人民說來,也是高興的。但當時我方戰場組織,剛告就緒,未充分利用它給敵人以更大打擊,似有一些可惜。
抗美援朝戰爭經驗是豐富的。在完全沒有空軍掩護下的後方勤務工作,其經驗也是寶貴的。在反細菌戰中,也取得了不少經驗。
在朝鮮戰場上,中國人民誌願軍與朝鮮人民軍並肩作戰,兄弟般地相互支持。在三年的共同鬥爭當中,我軍與朝鮮人民及朝鮮人民軍之間用鮮血凝結起來的戰鬥友誼是更加鞏固了,國際主義的感情是更加深厚了。
摘自《彭德懷自述》
楊得誌:上將的戰場回憶
抗美援朝爆發後,楊得誌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誌願軍第十九兵團司令員副司令員、司令員。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後,曾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國防部副部長、中央軍委常委兼副秘書長。
剛入朝時,楊得誌上將率領十九兵團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戰略任務,經過了各種大小戰役的洗禮。現在就讓我們跟隨楊得誌上將一起回顧那段曆史。
……
朝鮮的4月,仍然寒氣襲人。我的車在前,誌民的車在後。道路雖然難走,車速仍在50邁之上,那時候夜間行車,會經常碰到敵機的襲擊。為了防止遭到空襲,往往把吉普車的篷蓋去掉,安排專人在車上觀察敵機。這次,也是如此。警衛員郭長榮和段友榮擔負著這個任務。大概走了一半路程時,他們倆幾乎同時喊道:“有敵機!”不一會兒就聽到了飛機的轟鳴聲。司機李根忠側耳聽聽,說:“是‘掛燈籠’的夜航機。”說著踩了下油門,又加快了車速。這時,敵機果然拋下了幾顆照明彈。也就在照明彈亮起來的瞬間,我發現前邊一輛卡車風馳電掣般迎麵開了過來,“不好”兩個字還未喊出口,山崩地裂般的一聲巨響。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鑽心的疼痛使我十分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隻見誌民半跪在我身邊,而我卻斜依在郭長榮的身上。我抓住誌民的手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站了起來。誌民問:“怎麽樣?”我活動了一下手腳,除了疼痛沒有其他感覺,便說:“腿沒斷就沒有事。”我看了看郭長榮,問:“你傷著了嗎?他們倆怎麽樣?”小郭沒有回答,他好像在抽泣,我知道他在為我擔心。忙說:“沒關係,我這不活得好好的嘛!”誌民告訴我:都沒有大傷。我和小郭、小段被甩出去十多米,李根忠的胸口被方向盤頂了一下。他說:“太危險了,車的保險杠都撞彎了!”這時,段友榮一手提著卡賓槍一手抓著一個戰士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小段抓著的戰士是卡車司機。
他大喊大叫地批評那位司機,甚至嚷著:“我槍斃了你!”誌民趕上去把司機拉到我麵前,我問:“你傷著沒有?”司機低著頭不說話。誌民問他:“是不是連續行軍打盹了?”司機點了點頭,仍然沒有說話。我說:“這下清醒了,快檢查一下你的車,走吧,不過以後要注意呀!”司機這才抬起頭來,哽咽說:“首長是哪個部隊的?你的車讓我撞壞了,坐我的車,我把你送回去吧。”小段沒好氣地問:“你是哪個部隊的?”司機說:“十九兵團的。”我說:“那好,我們是一個部隊的,你走吧。”司機朝我敬了個舉手禮,說:“對不起首長。我回連隊要檢查的。”說罷便走了。小段看著走了的司機,問我:“就這麽讓他走了?”我說:“怎麽,你還真要槍斃人呀?來,把我扶到政委的車上,我們先走,你們在這裏等著車來接。”
誌民在車上開玩笑地說:“你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呀!”我說:“不求後福,但願別再來一次吧。”
……
那時看一場演出很不容易。記得天津曲藝隊在兵團第一次演出的場地選在一個山坡上,汽燈、馬燈掛在樹上。幾個山頂都安置了防空哨。規定敵機到了放兩槍,趕快滅燈;敵機走了,放一槍,再亮燈演出。那天常寶坤的相聲剛開了個頭,就聽幾個山頭幾乎同時都“乒乒”響起了槍聲。隨著槍聲傳來了敵機的轟響。當山坡上最後一盞馬燈熄滅時,6架敵機上的綠燈、紅燈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前三架拋下幾顆照明彈就跑了,後邊的3架也沒了蹤影。經驗告訴我們,後3架敵機肯定是潛入斜側的高空在窺視目標。選準攻擊點後,他們就會惡狼一樣撲來。我們一邊命令部隊準備射擊,一邊組織力量全力保護慰問團同誌的安全。
果然不出所料,3架敵機在照明彈熄滅的瞬間,吼叫著俯衝下來。幾乎同時,我們的地麵武器也組成了空中火網。看得出這也是敵機始料不及的,第二架險些撞在正在調頭的第一架身上。3架敵機丟下幾顆炸彈逃竄了。炸彈離演出的山坡還遠,稍事平靜之後,馬燈又亮了。曲藝隊的同誌堅持要繼續演出。我和誌民、維山幾個同誌商量,還是不演為好。因為敵機吃了虧,往往還要回來報複的。我們要對祖國派來的親人負責。演出雖然未能繼續進行,但慰問團同誌們帶來的祖國人民的關心、愛護、期望和深深的情意,指戰員們是完全體會到了。所以,當後來聽說常寶坤等同誌犧牲於敵機轟炸之中時,許多並沒有看過他們演出的戰士,都感情真摯地舉起拳頭,高喊著“為親人報仇!”的口號衝向敵群!
……
馬良山位於臨津江西北汀灣,與高陽岱、中高棧、高旺山連成一線。這一地區由我六十四軍設防。
在敵人大舉向我東線進攻的時候,我們就估計到敵將以更大的兵力向我西線進攻,威脅我開城翼側,為奪取我開城戰略要地創造條件。我們對此做了充分準備。將六十五軍調入開城地區,加強保衛開城的部署,後又調六十三軍進入長和洞,華藏洞地區,準備協同六十五軍打擊向開城進犯之敵。四十七軍在夜月山、天德山一帶設防。“誌司”還為主要防禦方向的第一梯隊各軍增強了反坦克火器和高射火器。
這時,從開城傳來了我擔任開城中立區警戒任務的排長姚慶祥同誌被美李匪軍殺害的消息。
事情發生在8月19日早晨。姚慶祥同誌率我方軍事警察執行正常巡邏任務時,突然遭到敵人襲擊。這是非法侵入中立區,埋伏在叢林裏的數十名美李匪軍幹出來的殘忍暴行。在姚慶祥和戰士王仁元受重傷的情況下,敵人竟向姚慶祥同誌的前額連射兩槍,我們的姚慶祥同誌光榮地犧牲了。他的鮮血染紅了中立區的土地。美李匪軍搶走了他的手槍,鋼筆、手表、日記本。我們向美方提出了強烈抗議,要求懲辦凶手。但美方在事實麵前不僅百般抵賴,還變本加厲,派出飛機轟炸掃射中朝談判代表團住所。
敵人破壞停戰談判的罪惡行動使我全軍將士義憤填膺,從機關到連隊乃至每個哨位都發出了強烈要求:
“不能讓烈士的血白流!”
“為姚慶祥同誌報仇!”
敵人明
目張膽地破壞和談,使我們更加明確地預感到他們要有重大的軍事行動。我與各軍“前指”一一通了電話,要他們嚴陣以待,要嚴懲侵略者。並再三強調“誌司”關於“堅守防禦,節節抗擊,反複爭奪,殲滅敵人”的作戰原則。
果然,美第三師,以兩個步兵團配合坦克60輛,在一百餘門火炮支援下,首先向我四十七軍防守的夜月山、天德山地段進攻,其重點向我一個步兵連防守的夜月山陣地。這就開始了敵人所謂的“秋季攻勢”。
戰鬥第一天,敵連續猛攻21小時,我前沿指戰員在炮火支援下連續擊退敵14次衝擊,殺傷敵800餘人;但敵以大量炮火摧毀我全部工事,最後堅守主峰的一個排全部英勇犧牲。敵占去我夜月山陣地。
接著,敵集中美騎兵第一師全部、步兵第三師兩個團(含菲律賓、泰國部隊各一部)、英聯邦第一師(由原英第二十八、第二十九旅及加拿大第二十五旅合編而成)、配屬坦克二百餘輛,並在105毫米以上口徑火炮300餘門及大量航空兵支援下,向我六十四軍、四十七軍防衛的高旺山到天德山一線40公裏正麵上實施猛攻。
美騎兵一師並非騎兵,而是一支裝備精良的機械化部隊,號稱“華盛頓首創開國部隊”,是美軍的所謂王牌部隊。但是,這張王牌在朝鮮戰場上已經被我們打得舉不起來了,這次依仗著大量重炮,想為它的王牌挽回些麵子。
四十七軍打得很好。他們以堅決的抗擊與連續的反衝擊大量殺傷敵人。每一陣地均經數次至十數次反複爭奪。射擊英雄鄭月光一天中就擊斃敵人112名。守衛在某高地上的七班,巧妙地躲過敵人上千多發炮彈,擊退敵一個營的7次衝擊。被我俘虜的美炮兵校正機駕駛員西弗冷說:“當我在空中偵察時,你們的陣地真變成一片焦土了。而在我被俘的時候,我才看到遍地是你們的人。”在敵人每天將萬餘發炮彈傾瀉在我陣地上的這次進攻中,美騎一師為主的“聯合國軍”,僅在這一地區就“聯合”丟下了6700多條生命。
在我六十四軍防禦的正麵,進攻的敵軍是英聯邦第一師。其進攻重點為高旺山、馬良山。他們用集中兵力,火力逐點攻擊的戰術,集中其優勢炮火首先對我陣地進行猛烈轟擊。馬良山317高地和216.8高地,僅4個小時的時間就落彈二萬多發,地麵被削平一米之多。同時敵八架飛機輪番轟炸,投擲凝固汽油彈,而後實施步兵進攻。陣地上的工事雖遭破壞,但我指戰員仍頑強抗擊,白天利用彈坑戰鬥,夜間組織反衝擊。
六十四軍軍長曾思玉同誌在電話中向我報告了這一情況,並匯報了他們根據敵情變化了的戰鬥方案。我一問,才知道他率領軍前進指揮所已經進至離前沿不到十公裏的元通山。我同意了他的作戰方案,提醒他要注意安全,並要他充分發揮炮兵威力。接著我又給炮八師黃登保副師長掛了電話,要他掌握時機,切實給步兵以有力的支援。
這場戰鬥是非常激烈的。守衛在216.8高地的五七一團七連,在副連長閻誌鋼的帶領下,打退了敵人23次集團衝鋒。英聯邦二十九旅丟下了600多具屍體。守衛在另一高地的一等功臣班全班負傷,彈藥將盡,仍繼續抗擊,全殲敵人一個連。電話員朱德祿27次接通被炮彈炸斷的電話線。最後一次查線時左手四個指頭被打斷。他忍著劇痛以牙代手,接通了線路,保證了指揮所的指揮,使前沿部隊獲得了殺敵150多名的勝利。
敵人逐點攻擊,我軍逐山堅守,經過節節抗擊,反複爭奪,每個高地前麵都橫七豎八躺滿了敵人的屍體。後來“誌司”首長表揚馬良山阻擊戰是“一座山嶺一個堡壘”。新華社還以此為題發了通訊。
在馬良山阻擊戰中我炮兵發揮了強大威力。戰鬥開始,他們就緊密配合步兵準確大量地殺傷敵人。當敵以兩個營的兵力,在20多架飛機、4輛戰車的配合下,向我216.8高地發起進攻,妄圖迂回到馬良山側後;另在216.8高地西側的金尺洞,集中了約一個營的兵力策應其正麵攻擊時,我炮兵部隊便用猛烈的炮火首先打亂金尺洞的敵人,接著,又配合步兵連續13次打垮衝鋒的敵人。最後的一次炮擊尤為猛烈,一排炮彈接著一排炮撣,從山腰一直平鋪到山腳下,起初還能聽得出炮彈的出膛聲、爆炸聲,後來隻能聽到山嶽震動的轟鳴。向山上蠕動的敵人被我步兵阻擊,亂成一團,爭相逃命。僥幸逃脫的少數敵人剛跑到公路上,又遭我炮火轟擊,隻得趕忙往回跑,蝟集在216.8高地下麵的一片樹林裏。炮彈又像暴雨一樣落進了樹林。一個炸斷了左腿的英皇家蘇格蘭邊防團上尉,被我俘虜後十分不解地打聽:“你們的炮兵長著什麽樣的眼睛?”不止一次地讚歎:“厲害!真沒想到誌願軍的炮火這樣厲害!”美聯社記者向國內發的一則新聞歎息:“馬良山阻擊戰是聯軍西線的‘傷心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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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楊得誌回憶錄》
秦基偉:上甘嶺的記憶
抗美援朝戰爭爆發後,秦基偉時任中國人民誌願軍第十五軍軍長。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後,曾任雲南軍區副司令員,昆明軍區副司令員,成都軍區司令員,北京軍區司令員,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等職。
上甘嶺戰役是抗美援朝著名戰役之一,這一戰讓中國人民誌願軍的威名震懾世界,打出了中國軍隊的士氣。第十五軍是著名的上甘嶺戰役的主力軍,身為第十五軍軍長的秦基偉對這場戰役的印象要比其他人深刻許多。他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對上甘嶺戰役進行了全麵的記錄以及客觀的分析,為了解那段曆史提供了重要幫助。
……
上甘嶺戰役,是一場特殊的戰役,它既是敵我雙方軍力的較量,又是兩種世界觀、兩種價值觀、兩種思想體係的較量。它由高地之爭最終發展成為規模巨大的戰役,由最初的營、連戰鬥,磁石般地吸引雙方力量,最後我十五軍全軍投入,並加強了十二軍部分部隊;敵人方麵參戰總兵力六萬人以上,可見該戰役牽引力之大。戰役剛剛開始時,朝鮮其他戰場上還有一些戰鬥,等上甘嶺戰役進入**,其他戰鬥幾乎都告暫停,上甘嶺就像一根敏感的神經末梢,動一動,痛全身,全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這片麵積僅3.7平方公裏的土地上。以後有人說上甘嶺戰役是“在小山頭上打大仗”,是“朝鮮戰場的淮海戰役”,這些話是有一定根據的。
下麵,我談談對上甘嶺戰役的一些認識。
在上甘嶺戰役之前,我們也判斷出敵人在九月間會發動秋季攻勢,估計要從日本調來騎一師,匯合已經同我們交手的部隊,大約有四五個師的兵力,向我發動戰役進攻。至於攻勢重點,我們分析最大的可能在四十四師正麵(平康方向),企圖奪取西方山、鬥流峰。那裏地形平坦,不宜布陣,易攻難守,一旦突破,機械化部隊可**,我全軍防線都將為之牽動,戰鬥持續時間可達20天至1個月。我們估計敵人重點進攻五聖山的可能性較小,因為五聖山地勢險峻,便於我軍防守,如果敵人將攻勢重點放在五聖山,就必須從日本調動力量,隻憑在朝力量是不夠的。而且,在五聖山這樣的防禦陣地上,我們也比較容易粉碎敵人的進攻。因此,我們雖然在五聖山一線做了防禦準備,但不是重點準備。
到了9月下旬,敵人在日本的部隊尚無調動跡象,而我軍在整個朝鮮戰線上發動了一連串的戰術反擊,我們估計敵人大規模戰役進攻的可能性不存在了,於是,對以下兩個情況產生了忽視和錯覺:
一、敵人於8月底在五聖山前進行準備,我們沒有引起特別的注意,認為這準備有虛假成分,敵不至於在五聖山前大舉進攻。
二、在上甘嶺戰役發起的前8天,也就是10月6日,韓二師三十二團二營一名上士向我軍投降,供出三十二團要配合美軍在十月八日進攻。因為美七師在西方山正麵虎視眈眈,所以我們繼續估計敵人進攻可能在西方山,命令四十四師加強準備,嚴陣以待。也考慮到五聖山當麵韓軍會做些配合行動,但認為規模不會太大,所以隻令四十五師一三五團作了一般的準備,仍然沒有做戰役性的防禦準備。出於錯覺和判斷失誤,我們的精力仍集中在反擊注字洞南山,結果給敵人以可乘之機,贏得了戰鬥發起的突然性。我軍在14日戰鬥開始時沒能回過手來給敵以沉重打擊,從而拉長了戰鬥持續時間。
戰役時間拉長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對敵人在戰鬥中邊打邊補缺乏足夠認識。敵人,特別是韓軍,有經過訓練的預備兵員和軍官,可以源源補充。
韓二師在戰鬥開始前有12000人,戰役過程中傷亡慘重,經過不斷補充,到戰役結束,還有11000餘人,可以說屢打不少。
由於我們對敵邊打邊補的力量估計不足,在戰鬥開始的第一周內,我雖傷亡大,但看到敵人傷亡更大,便認為敵人不久就要收兵。特別是當陣地被敵人占領後,腦子發熱,想一巴掌把他打下去。所以我對崔建功師長講了那樣的話,打不下來不要回來見我。我這句話放出去不要緊,下麵腦子更熱,一股血氣上來就拚命,增大了傷亡。當然,打了一陣,冷靜下來一想,發覺不對,敵人拉的架勢很大,不是一下就能收場的,要穩住陣腳,同敵人打持久戰。
25日,軍指揮部在道德洞召開作戰會議,一是決心打,二是研究了怎麽打,三是打成個什麽樣,心裏都有了數,兵力作了調整,後勤保障有了加強。可以說,是這次會議決定了上甘嶺戰役的最佳結果。
較之國內外大的攻防戰役,上甘嶺戰役是比較特殊的,它的特殊性在於:
一、集中大量軍隊使用於很小的地區。
按作戰建製部隊計算,在3.7平方公裏的地區內,敵人先後直接投入戰鬥的兵力就有60000餘人,我方直接投入戰鬥的兵力43000餘人。這樣的兵力密度,是近代戰爭史上絕無僅有的。整個朝鮮戰爭的兵力動員規模在世界近代戰爭史上僅次於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德法戰爭和日俄戰爭。而上甘嶺戰役的兵力密度,不僅比朝鮮戰爭一至五次戰役大得多,而且也是其他四大戰爭中任何戰役所沒有的。另外,在雙方的背後,各有一支龐大的保障和配合隊伍。近兩百萬兵力助戰。
二、炮兵在戰役中的作用增大。
此役中,敵軍投入輕重火炮共1600多門,我軍輕重火炮也有500多門。“聯合國軍”還動用了3000架次飛機和170輛坦克,彈藥的消耗成了天文數字。僅敵人一方就向上甘嶺兩個小小山頭傾瀉了190餘萬發炮彈和5000多枚炸彈,最多一天高達30萬餘發炮彈,平均每秒鍾落彈6發。每平方米土地上要承受76枚炮(炸)彈的轟擊。如果曆史地比較一下,這個數字觸目驚心。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盟軍在北法登陸後的一個月中,創造了共計發射炮彈58萬發的紀錄,以日計算的話每天隻有2萬發,而其散布麵積長達15000公裏。在太平洋戰爭中,美軍為了攻占硫磺島,使用火力最猛烈的那天,也隻有3萬發。在上甘嶺戰役中,我們在裝備上雖然不能同敵人比,但在精神氣質上,絕不示弱,全力以赴東拚西湊,也先後發射了40萬餘發炮彈,在單位火力密度上也創造了自己作戰的最高紀錄。敵人說:“打炮像下雨,連小石頭也躲不過”。表麵工事被摧毀了,草木被打光了,坑道被打短了,山頭的岩石被打成了半米多深的粉末。上甘嶺的上空,差不多每天都是昏天黑地,硝煙繚繞,如此炮火密度,古今中外罕見。戰役最後勝負,炮兵起了很大作用。
三、消耗了大量的物資器材。
四、作戰持續時間長。
上甘嶺地區作戰從戰術性發展到戰役性的規模,持續了43天。戰鬥是敵人挑起的,但發展成戰役規模,還打不打,怎麽打,就不是他們說了能算的。到了最後,敵人幾乎是被迫的硬著頭皮往“無底洞”裏填,我軍的坑道築城則顯示了堅韌的持續力。
上甘嶺戰役的意義,我有幾點認識:
上甘嶺戰役徹底粉碎了敵人的“金化攻勢”,給敵人以沉重的軍事打擊。美七師、韓二師均被我打殘廢了,不得不把美二十五師和已經被我痛打得不堪一擊的韓九師換上來。這樣,敵人在朝鮮戰場上就處於更大的被動狀況,將朝鮮戰場上的戰略對峙,更加有效地穩定在北緯三十八度線上,並加速了朝鮮停戰談判的曆史進程。
從政治角度講,上甘嶺戰役緊張階段,美國正在大選,廣大選民十分厭惡這場戰爭。尤其是上甘嶺戰役,使美軍越陷越深,仆從國欲退不能,美國國內怨聲四起。當然,也有人在上甘嶺戰役中占了便宜,這個人便是艾森豪威爾。艾氏在發表競選演說時宣布,如果他能當選總統,他的政府將優先結束朝鮮戰爭,並說:“隻有如此,我才能最好地學會如何在和平的事業中為美國人民服務,我將前往朝鮮。”這一番娓娓動聽的許諾,立即博得美國人民喝彩,艾森豪威爾競選總統的呼聲頓時上漲。從一定意義上說,上甘嶺戰役幫助了艾森豪威爾,給了他一個“射門”的機會,使他關鍵的時候猛踢一腳,進了漂亮的一球。上甘嶺戰役之所以能取得偉大的勝利,有以下幾個方麵的因素:
一、上甘嶺戰役的勝利是毛澤東主席英明的戰略指導思想的勝利,是誌司、兵團貫徹“持久作戰,積極防禦”方針的勝利。
五次戰役後,我們落實毛主席的指示“零敲牛皮糖”,不斷地消耗敵人,積小勝為大勝,爭取時間。毛主席的這個指示通過實踐證明是很英明的,特別是在1952年以後,朝鮮戰場上不斷成排、成連、成營的殲滅敵人,不僅從實力上削弱了敵人,更從心理上威懾了敵人,為上甘嶺戰役取得全勝奠定了基礎。在上甘嶺戰役過程中,毛主席和中央軍委始終對戰事進展密切關注,不斷發來電報,進行戰役指導,對我將士給予了巨大鼓勵和鞭策。誌司和兵團直接調兵遣將,全力支援上甘嶺,給了我們無限的力量和信心。
二、一切參戰部隊發揚了高度的團結戰鬥精神,表現了特殊的英勇頑強與視死如歸的革命精神,造成了為國爭光慷慨赴死的壯烈氣氛。邱少雲、黃繼光、孫占元等人的壯舉,不僅使敵魂驚魄動,就是在我軍戰史上,這樣的行為也不多見。他們表現了誌願軍戰士的偉大氣魄,在戰鬥異常緊張艱苦的情況下,發揚了勇敢和智慧相結合的作風,作戰技巧出神入化,獻身精神一往無前。有如此奮不顧身浴血死戰的將士,敵人焉有不敗之理。以後,南朝鮮國防部編寫的《韓國戰爭史》第3卷《對峙中期》一書中,把上甘嶺戰役稱為“攤牌計劃”,自稱受挫,並承認中共十五軍防禦意誌堅韌不拔,因此三角高地(即597.9高地)戰役始終沒有進展,反而使中共軍打成漂亮仗而自豪。
三、大量的炮兵參戰,炮火準確猛烈,為上甘嶺戰役取得勝利起到了重要保障作用。在朝鮮戰場上我軍的武器裝備仍處於相當的劣勢,但從誌司到兵團乃至軍、師,都盡了最大努力,將炮兵集中使用於上甘嶺戰場。而且,凡參戰部隊炮兵均組織得較好,快、準、狠,不僅本身戰術俏皮,同步兵的協調也十分默契。步兵部隊上下都感到滿意。正如毛主席在論述朝鮮戰爭局勢及其特點時指出的那樣:“……在10月中,敵人曾以兩個半師兵力向金化以北上甘嶺的3平方公裏的我軍兩個陣舉行連續攻擊,直打到11月底,敵人傷亡2萬多人,每天發彈2萬多發,有時多至30萬發,每天並出動坦克、飛機助戰,但兩個陣地最後仍在我手,敵人未能奪取寸土。由於陣地戰鬥這樣激烈,敵我的炮火均盡量集中。我殲敵一個連,平均每天需集中30多門炮,消耗炮彈近1萬發。過去3個月中,我已消耗炮彈240餘萬發。今年秋季作戰,我取得如此勝利,除由於官兵勇敢、工事堅固、指揮得當、供應不缺外,炮火的猛烈和射擊的準確實為製勝要素。”
四、堅固和完善的坑道體係,是保證上甘嶺戰役持久防禦從而製勝的重要條件。我軍擔任平、金、淮地區防禦任務之後,首先樹立了正確的防禦指導思想,進行了大規模的築城作業,建設以坑道為骨幹,支撐點式的防禦體係。在上甘嶺戰役中,坑道發揮了巨大作用。首先是有效地保存了有生力量,削弱了敵人火力優勢的作用。客觀上使我與敵在裝備上的高度懸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彌補,從而為我挫敗和戰勝敵人提供了物質基礎。戰役實踐證明,如果沒有堅固的坑道工事做依托,在敵人以絕對優勢火力對我實施瘋狂的、持續的、曠世罕見的猛烈轟擊下,要奪取戰役的最終勝利,將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其次,坑道工事也為我長期固守和與敵反複爭奪創造了有利條件。
即使我表麵陣地被敵占領,部隊也仍能堅守坑道,從坑道內不斷以小分隊主動出擊,零敲碎打的收拾敵人,破壞其修築工事,使占領我表麵陣地的敵人,如坐火山之上,惶惶不可終日。我們利用坑道囤積了大量糧彈,從而保證坑道分隊的生存,不僅大量消耗陣前之敵,也為最後的反攻儲備了有生力量。
五、上甘嶺戰役的勝利,是以十五軍第四十五、二十九師為主體,各兄弟部隊配合參戰的結果。我特別要強調的是,第十二軍的
參戰,是取得上甘嶺作戰最後勝利的保證。十二軍是在戰鬥最緊張、最艱苦的情況下投入戰鬥的。當時,十五軍的二梯隊已經拉上去了,敵人又調來了韓九師三個團,韓二師集中最後力量,加上美軍空降一八七團、埃塞俄比亞營、哥倫比亞營等投入戰鬥,597.9高地的戰鬥發展到決戰階段。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李德生同誌的到來,三十一師投入戰鬥,使我們更加增強了取得戰役全勝的信心。
可以說,十二軍部隊的參戰,保障了上甘嶺戰役的最後勝利。
這次戰役,雖然最初主要投入了四十五師,但在我十五軍內部,也是密切配合,情同手足,出現了許多感人的故事,這裏不妨略舉一二。
為了有力支援上甘嶺作戰,堅守西方山、鬥牛峰的四十四師部隊,一方麵嚴陣以待,一方麵積極出擊。師長向守誌同誌說,敵人在東邊打,我們在西邊打;敵人打我上甘嶺兩個山頭,我們也打敵人幾個山頭。這是對上甘嶺作戰的直接配合,也是對四十五師的最好支援。十月六日,一三〇團一舉攻占上佳山無名高地,全殲美七師一個加強排,此後敵以一個營的兵力同我反複爭奪,但上佳山陣地始終為我控製,在上甘嶺戰鬥異常激烈時期,牽動了敵人的神經。一三二團以391高地與敵反複爭奪,為了達到牽製目的,他們忽而放棄陣地,讓敵蜂擁而至,忽而飛兵奇襲,將敵大量殺傷,再呼哨撤離。
如此這般,在一個多月的反複爭奪戰中,他們三進三出南峰,前後共殲敵三千八百餘人,創造了成建製殲滅敵一個團的範例。有人把這種戰法譬喻為“玩猴術”——我依托北峰,遙控南峰,恰似用一條繩子套住敵人的脖子,使它無法脫身,既站不住腳,又走不掉,隻能蹦躂。
除上佳山和391高地戰鬥外,還有381東北無名高地戰鬥等,四十四師部隊尋機而出,遇敵便打,西方山的槍炮聲熱辣辣地溫暖了五聖山我四十五師部隊的心。除了戰鬥上的配合以外,四十四師還先後派出兩個慰問團,往五聖山上送菜送彈藥。
在上甘嶺戰役中,十五軍的另一支精銳二十九師,發揚了無私的品格和無畏的精神,配合兄弟部隊共同作戰。根據兵力部署要求,他們以一個團配屬四十四師,堅守西方山,以兩個團配合四十五師,後又配合三十一師戰鬥在上甘嶺。當戰役處於最艱苦階段時,他們把上萬斤蘿卜、西紅柿送到四十五師;在大反擊前,師政委王新親自率領兩個營,把幾萬發炮彈和手榴彈送上五聖山。他們可以說是我十五軍的一支沒有機械化的機動部隊,哪裏情況緊急,哪裏需要,他們就飛馳哪裏。
一句話,沒有兄弟部隊的伴奏,上甘嶺的鑼鼓就不會敲得這麽動聽。
六、上甘嶺戰役的勝利,還仰仗於後勤保障有力。
上甘嶺戰役越打越大,其他戰線上就相對安靜下來,整個朝鮮都在看著上甘嶺打。所以我們要什麽,上級給什麽。誌司後勤司令員洪學智同誌親自抓上甘嶺的後勤保障,二分部全力以赴,使我十五軍“兵馬壯、糧彈足”,戰役過程中的糧彈供應,滿足了戰鬥所需要的大量消耗。運輸部隊在敵火下晝夜不停的前運彈藥、後轉傷員,是戰役勝利的重要保證。
七、在上甘嶺戰役中,祖國人民和朝鮮人民給了我們巨大的支援和鼓舞。
加強給我們的火炮,有許多是祖國親人捐獻的。當時我國還處於困難時期,父老鄉親們可以說是勒緊褲腰帶,從牙縫裏摳出一點錢,支援我們打仗。戰鬥緊張時,祖國慰問團來到我軍,帶來了祖國人民的關懷。物資力量是可貴的,精神力量更可貴,它時時在鼓勵並警示我們前方的同誌,身後就是祖國,背後就是親人,為了祖國的安寧,親人的幸福,就是再大的困難,我們也要忍受,再大的犧牲,我們也絕不能後退。
戰役中,朝鮮人民踴躍支前,也有許多感人的故事。在支前的隊伍裏,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婦女,其中有一個21歲的姑娘叫石吉榮,是朝鮮民主青年同盟盟員。在支前中,她的左腿被美軍飛機炸斷了,康複出院後不能運送彈藥傷員,便在轉運傷員的路邊設了一個茶水站,自己拄著拐杖給傷員送水喂水,每天早晨頂著月亮開始,晚上頂著星星收工,一直幹了40多天。
還有一個叫李春實的姑娘,因為擔架隊隻要男同誌,她便同另外三個姑娘女扮男裝,自己做了一副擔架,到火線救護所抬傷員。
在許許多多支前事跡中,最讓人難忘的,還是樸在根老人。我們幹部戰士,都喊他阿爸基,他的確是一位很好的阿爸基。在上甘嶺戰役中,他帶頭參加了擔架隊,搶運傷員,像愛護自己的兒子一樣精心護理我們的傷員。一次,擔架隊遇上敵人空襲,周圍都是炸彈,躲避不及,樸在根毫不猶豫地撲在傷員身上。傷員保住了,樸在根老人卻被彈片穿透背部,後因流血過多,搶救無效,光榮犧牲。
還有一位被稱作“誌願軍的媽媽”的老人鹹在福,五十多歲了。戰爭爆發後,她的老伴、兒子、兒媳先後為戰爭捐軀。她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孫女把自己的家變成了臨時傷員轉運站,凡從她家裏經過的傷員,都受到她悉心的照料和無微不至的護理,那種慈母般的溫情,使身處異國又負傷帶疾的戰士無比感動,可以說傷病先從精神上被治好一半。
正是有了以上諸多因素,才有了上甘嶺戰役的偉大勝利。上甘嶺戰役不僅從軍事上打垮了敵人的攻勢,也打出了我軍的指揮藝術、戰鬥作風和團結精神。打出了國威軍威。以後有人說過,美國人真正認識中國人,是從上甘嶺開始的。這話不一定準確,但是,在上甘嶺戰役中,我們所體現的“不怕犧牲,艱苦頑強,友愛團結,機智靈活”的戰鬥精神,尤其是威武不屈的英雄氣概,的確使敵人大為震驚。我們這支軍隊是什麽樣的群體嗬!烈火燒身而紋絲不動直至犧牲的有,以胸膛堵槍眼的有,抱著爆破筒與敵同歸於盡的有,用身體給戰友當槍架的有,用身體當電話線的有,把生的希望無私地讓給戰友、把死的威脅坦然留給自己的也有。所有這些,灼痛了西方人的視野。對於中國人,他們應該重新認識了,必須刮目相看了。
摘自《秦基偉回憶錄》
王振海:“我”眼中的毛岸英
這篇關於毛岸英烈士的回憶記錄的作者是王振海,他是原誌願軍司令部參謀。從他的回憶中,我們可以看到一代偉人毛澤東的兒子的真實生活是那麽平凡,又那麽的不平凡。毛岸英,不僅僅是偉人的兒子,更是我們中華民族的英雄兒女。
1950年10月,我在中國人民解放軍測繪學院學習結業時,突然接到要我到剛組建的中國人民誌願軍總部當測繪參謀的調令。在由各單位抽調人員組成的誌願軍總部,大家雖然還不太熟悉,但毛主席送自己的親生兒子毛岸英到朝鮮當誌願軍、而且還在總部和我們一起工作的消息,大家都已知道,而且很想盡快與他認識。
為了精簡機構,彭總決定,誌願軍總部同十三兵團總部合並。彭總辦公室的黨員和我所在的作戰處的黨員共同組成一個黨支部。在入朝後的第一次黨組織生活會上,我們不但認識了毛岸英同誌,而且在選舉黨支部成員時,大家還一致選舉作戰處副處長楊迪任書記、他任副書記。起初,大家因為他是毛主席的兒子,在他麵前總是顯得有些拘束,但毛岸英對我們不但和藹可親,而且非常尊重我們。他說:我是參軍才幾天的新兵,要向大家學習。幾天後我們才知道,毛岸英根本不是新兵,他在蘇聯軍事院校畢業後,分到蘇軍坦克部隊當了中尉,在對德國法西斯作戰中十分英勇而且與蘇聯紅軍一道一直打到柏林。毛岸英虛心誠懇、和藹可親的態度,贏得了大家更多的尊重。
有兩件有關毛岸英的真實故事,至今使我難以忘懷。
第一件事:由於戰爭期間用水非常緊張,毛岸英洗臉漱口非常節約用水,他每天一共隻用一軍用口盅的水。他先用一點水漱口、刷牙,然後用剩下的水把毛巾打濕擦擦臉就完事。毛岸英戰地洗臉漱口法很快在我們當中得到了推廣。
第二件事:有一天我們駐地的朝鮮裏委員長(村長)到誌願軍總部反映說:“有幾位誌願軍喝醉了酒,對朝鮮老百姓又打又罵,還砸東西。”大家聽了都對這少數害群之馬憤怒萬分。毛岸英說:“不了解情況,沒有發言權。讓我帶幾個同誌去了解一下情況再說。”說完,他就同幾個同誌隨朝鮮裏委員長出發調查情況去了。不久,毛岸英回來了。他告訴我們說:“幾個特務冒充誌願軍,打人、罵人、砸東西,想挑撥我們的軍民關係。現在特務已被抓起來交朝鮮政府處理了。”大家對岸英同誌遇事不亂、沉著冷靜、注意調查研究的好作風稱讚不已。
1950年11月25日中午,作戰處徐良科長要我立即標一份敵我軍力部署圖給首長送去。突然,我們聽到敵機轟炸聲和燃燒彈引起的大火燒得木頭房和玻璃破碎的劈裏啪啦的聲音。我們立即放下工作衝出房子救人。程普同誌的臉燒傷了,李振基同誌的褲子被燒著了,人卻沒有受傷。但最令人震驚的是敬愛的毛澤東主席的兒子、我們的黨支部副書記毛岸英同誌和時任國家副主席、東北局第一書記的高崗的侄兒高瑞欣同誌,都被美帝扔的凝固汽油彈殘忍地燒死了。
毛岸英、高瑞欣的死,讓大家悲憤不已。我們決心更好地搞好工作,用實際行動悼念他們。
摘自《誌願軍老兵回憶錄》
馬秀蘭:一個女戰士的回憶
修路
五十年前,我在二野工兵第七團宣傳隊工作。正當部隊翻越二郎山述軍西藏的時候,朝鮮戰爭爆發了。我部奉命撤至四川省資中縣待命,經過短期整訓,部隊於1951年元月奔赴朝鮮。我們部隊的任務是搶修被敵機炸斷的橋梁、公路,保證運輸線的暢通。本來,“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是我們工兵的老本行,但入朝以後,敵人的狂轟濫炸,給我們的築路工程造成極大的困難,經常是我們修,敵人炸,剛修好的路再次被炸斷,我們就接著搶修。就這樣修了炸,炸了再修。著名的大同江大橋,由於地處交通樞紐,因而成了敵人的重點轟炸目標。然而任憑敵機炸彈炸,機槍掃,我們的口號是“人在橋在”,縱有千難萬險,也一定要保證前方的供應不斷。就這樣,通往前方的道路和橋梁。被我們英勇的誌願軍戰士用鮮血和生命死死守護著,被告為打不爛、炸不斷的鋼鐵鐵運輸線。
生活
戰爭條件下的生活是緊張的艱苦的,但也充滿了樂趣。拋開戰爭的殘酷,單說冬季的嚴寒對我們就是一個考驗。幾個四川籍的戰士從來沒有見過“大雪紛飛”是個什麽樣子。零下幾下度的嚴寒使每個人眉毛和眼睫毛上都結上一層霜,即使戴上口罩,外層也會結上冰殼,如果在和平年代,這些“南蠻子”不知會有多大的驚喜呢?然而,此時此地,戰鬥的豪情卻完全代替了初見大雪的驚喜。每天早晨,我們扛著鐵鎬鑿開冰河,取水洗臉,那個時候真的
不感到苦,反而感到無比快樂,因為我們勇敢堅強,我們所向披靡,我們有取得戰爭勝利的信心。
有一段時間,許多同誌患了夜盲症,一到天黑就什麽也看不清了。原來這是出於缺乏某種維生素引起的。在缺乏醫療條件的情況下,炊事班的同誌就采來馬尾鬆枝用大行軍鍋熬水讓大家喝。據說這是蘇聯衛國戰爭時期的經驗。夜間照明用的蠟燭沒有了,就用鬆樹明子當燈使。我們宣傳隊的化妝品沒有了,就用行軍鍋底的灰和凡土林調在一起用來畫眉;演老頭的同誌沒有胡須,就剪下馬毛、牛毛粘在一起,再用膠水貼到上唇處。等到卸妝時,可把“老頭”弄慘了,住下撕“胡須”時直痛得大嘴一咧一咧的。
回憶在朝鮮的那段日子,誰在敵機轟炸時彈片從耳旁飛道過卻沒有受傷,誰在晚上演出時出由於夜盲症看不清路而掉入深坑,一樁樁一件件,都深深地刻在我們的記憶裏。與戰友們在一起,沒有了戰爭的嚴酷,隻留下了生死與共的戰友情誼。
摘自《曆史的回聲 紀念抗美援朝五十周年》
誌願軍老兵:可愛的朝鮮人民
在中國人民誌願軍抗美援朝期間,朝鮮人民曾多次幫助誌願軍戰士。他們勇敢、堅毅的品質溫暖著前線戰士的心。
偉大的抗美援朝戰爭60年了,我仍一直惦記著那位用她身體保護我的朝鮮老大娘。
我們部隊參加了開城阻擊戰,當時我隻有17歲,調到一營一連當通信員。一連陣地在太方洞前石山上。1952年2月的一天早上,我們正在吃早飯,連長王德仙叫我:“小王,吃完飯,馬上把信送到營部,連部通信員高福樣已經負傷啦,隻有你馬上去!”我一聽,放下碗站起來,二話沒說,拿上信和衝鋒槍,準備出發。連長又說:“你人小,為了安全,萬一有什麽事無人知道,叫文書刁玉龍與你一塊去!”
我和文書走出坑道口,抬頭一看前方到處是厚厚的積雪,前進的道路已經被敵人封鎖了。兩人跳進交通壕衝了過去。文書是有經驗的老兵,很關心我,他不斷提醒我保管好信件(信是用紙寫的便條)。我們兩人順山邊連滾帶爬地跑進營部。我雙手把信交給營教導員趙洪潮同誌,他見我們倆在喘粗氣,說:“你們倆先坐下休息一下。”我和文書坐在子彈箱子上。教導員看了信後對我們倆說:“你們來的原路已經過不去了,敵人封鎖死了,為了安全,你們要繞道回去。”我和文書走出營部防空洞,順山邊路到拐彎處一看,前麵的去路已被成群的炮彈覆蓋了,全是離地麵4—5米高就在空中炸了。空炸殺傷力最大,就像撒漁網一樣閃著火花,濃煙滾滾。文書馬上說:“我們到河邊岩腔下麵等一下再走。”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文書便連喊帶推地將我推倒在坎下,炮彈就爆炸了。“沒有事嗎?”我全力打量了一下說:“沒事!”文書又說:“我們快跑到山邊那防空洞躲一下再走。”
我倆順山坡路過去,到防空洞前一看,洞裏麵有個朝鮮老大娘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大娘見我們累得直喘,用手往地上拍了兩下說:“安曉西約(要我們坐下)。”洞身很小,大娘和小孩坐在洞最裏麵,我和文書麵對麵地坐在洞口,我左手邊緊靠小孩,三人都麵向小孩。突然四發炮彈落在防空洞口左側5米處炸了,兩塊彈片同時崩在洞口的柱子上,還有一片彈片崩在我右邊的槍托上。洞子上麵的泥土往下掉。大娘用兩眼掃了一下我和文書,忙站起來把緊靠我左邊的小女孩推到洞子最裏麵。為了我的安全,大娘用雙手拉住我的左胳膊,把我推到洞子最裏麵緊靠小女孩坐,大娘出來坐我的右邊,靠近洞口,用她的身體嚴嚴擋住我的身體。
我剛離開原來坐的地方,接連兩發炮彈就落在洞口左側爆炸了,一塊彈片剛好崩在我原來坐的地方,彈片把地上崩了一個圓坑。文書“哎呀”一聲:“小王,要不是這位老大娘把你推到裏麵坐,這塊彈片肯定崩在你身上,好險呀!今天算你命大。你要好好感謝這位老大娘!”老大娘看了一下地上那個坑,又抬頭看了我一下笑著說:“夠強!(危險的意思)”我心裏非常感激這位大娘,是她保護了我。又過了一會兒,朝鮮老大娘東看西看,發現我的棉褲刮破了,棉花露在外麵,便用手將露在外邊的棉花慢慢地給塞了進去,又用針線給我縫好,用手輕輕地拍了兩下,看到我倆微微地笑了。我用朝語說:“阿媽妮(大娘)瑪斯米達!(謝謝你)”她忙說:“蘇歇可斯米達(沒有關係)。”
這時,正在我們頭頂上,數架敵人校正機發出怪難聽的聲音,來回在我陣地上空探尋我方的目標,指引敵方炮火向我射擊。外麵的爆炸聲,震得防空洞直顫抖,嚇得小女孩雙手抱著直哭,大娘仍用她的身體擋住我。文書坐在我的斜對麵,身體緊靠在牆邊,卷著祖國人民送去的前牌煙絲,放在嘴裏吸得正得勁,閉著兩眼,好像吸得很舒服。小女孩看見他兩個鼻孔冒出兩股白煙,給逗笑了。文書說:“你聽外麵的爆炸聲,真比過年還熱鬧。”這時大娘兩眼淚汪汪的對我們說:她的房子被美軍飛機炸毀了,一個兒子也給炸死了。這時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我們都為她的遭遇而難過。停了好久,她又說了一句:“還有一個兒子在當人民軍。”文書說:“是侵略者給朝鮮人民帶來災難。如不打敗侵略者,敵人到了我們可愛的祖國,祖國人民同樣遭受這樣的災難。”大娘伸出大拇指向我們倆說:“誌願軍好!”
這時文書將頭伸出洞口兩邊看了一下情況,說:“現在敵人槍炮打得稀疏了,我們想法衝回去!”正準備走時,大娘依依不舍地看著我們,她雙手把衝鋒槍從地上拿起來給我,又輕輕地抬了一下我背上的槍,她和小孩望著我們離開。當我和文書走到拐彎的地方回過頭去看,大娘和小女孩舉起雙手向我們送行。
我們跳進一條深的交通壕,迎麵碰見了電話班長,他見到我們倆,他第一句話是:“連長和指導員(高勇)未見你們回來,可把他們擔心死了,怕你們倆出了什麽事,叫我專程來找你們,這下好了,總算見到你們倆!”三人高高興興地往回走,我剛走到坑道口前,王德仙連長迎麵出來,抬頭一看,高興地說:“你倆回來啦!你們把信送到營部,安全回來就算完成任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