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父女相見,卻無溫情

第14章、父女相見,卻無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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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家能被稱之為“大老爺”的,除了閔芳菲的父親閔朝宗,再不做第二人聯想。

難道是京城出了變故?

芳菲記得前兒三太公家的女眷們過府來吃茶的時候,老太太還滿心的遺憾與眾人解釋,說大兒子公務繁忙,皇上身邊離不開他,今年老太太大壽是回不來了。

大夥兒聽老太太這樣解釋,無一人敢菲薄閔朝宗不孝,反而要百般的奉承閔老太君,誇讚大老爺在朝廷得用,是閔家的驕傲,也是閔氏一族的希望。

怎麽話才出口沒兩天,大老爺就回來了?

芳菲下意識往門口張望,大太太已經回神,正要吆喝芳菲回去,不料院子外已經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

這個時候再叫閔芳菲出去,便已經不合適了。

大太太忙道:“雲雀,你暫且領四姑娘去隔壁的抱廈裏坐坐。”

大太太的正室連著一間小小的抱廈,十來步見方,臨南一麵大軒窗,甚是明亮。往日用了湘妃竹簾半卷半掩,細密的陽光灑進來,卻不強烈刺眼。

芳菲見那臨窗的席子上擺了迎枕、蒲團,不敢擅坐,隻挨了榻邊的繡墩歇息。

雲雀連茶也顧不得上,挑了簾子早折返回去。文鳶侍立在芳菲身邊,心下忐忑:“姑娘,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

薔薇羮是她攛掇著姑娘做的,萬一姑娘受此牽連,她於心難安。

芳菲側耳聽了聽,果然,外麵已有腳步聲,且是大太太親自去了門口相迎。

芳菲將食指放在唇邊,示意文鳶不用聲張,繼而又指了指外麵,讓她細細的聽動靜。

文鳶隻好按捺下煩躁,與姑娘一並做著“雅賊”。

門外,大老爺閔朝宗褪下細錦墨鬥篷,趕了一路,他早就是又饑又渴。忽見桌上放了半碗湯,便笑道:“這是什麽?”

大太太早打發了一幹服侍的丫鬟,親自上前道:“是四丫頭見我胃口不香,特意做了這個薔薇羮。老爺若喜歡,我這就打發下人另盛去?”

大老爺猛聽“四丫頭”幾個字,略略失神。

半晌,才遲疑道:“是。。。。。。芳菲?”

大太太麵色不改,但心中卻早已嗤笑。

老爺啊老爺,你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快不記得了吧!

老太太口中,你是閔家當之無愧的孝子賢孫,可是,待自己的親生女兒呢?與陌生人相比,又有什麽分別!

大太太淡笑道:“可不就是芳菲這孩子!自己親動手熬的,眼下規矩學的極好,連老太太也是時時盛讚的。”

閔朝宗半晌未語,隻是將剩下的半碗薔薇羮飲盡,末了,才開口:“女孩子,不拘什麽,隻要學好了規矩,將來才不墜閔家門楣。”

大太太應聲稱是。

“老爺怎麽突然回來了?可是先去回稟了老太太?”

閔朝宗臉色嚴肅,慢慢放下碗盞:“有件事正要與你商量。”

見他神色嚴肅,大太太便知這事情不小,忙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已與皇上遞了陳情表,請辭解甲歸田。”

大太太一驚。

抱廈裏的芳菲更是震驚不已。

大老爺仕途不順,這件事已經從蛛絲馬跡中能窺探到一二,可沒想到,卻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

解甲歸田。。。。。。

大老爺如今還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強之時。

看來閔家危矣。

文鳶的反應淡了些,全因這丫頭還不知什麽叫解甲歸田。芳菲猜想,若是這丫頭明白怎麽回事,怕剛剛就該叫了起來。

抱廈外,大太太強笑道:“老爺,難道事情已經到了不可彌補的地步?”

閔朝宗深深看了妻子一眼:“我的奏折雖然遞了上去,不過,萬歲卻沒有批。”

大太太正要鬆一口氣,閔朝宗卻又道:“萬歲準我回鄉探親,半年後再做定奪。朝廷上的位置,一個蘿卜一個坑,別說半年,就是十天半月不任其職,恐怕也要被人奪了去。我這次,有些心灰意冷,正好借著老太太過壽,回來與三太公商量今後之計。”

大太太壓下不虞。

閔朝宗雖口稱與自己商議,實際上卻早就下了決心。

都說夫妻一體,閔朝宗落魄,就是她落魄。

但丈夫不願與自己交心,這是大太太最苦澀的地方。

要是二太太雷氏,這會兒怕就要與丈夫鬧了起來。不過大太太卻不是一般二般的宗婦。

她忙轉移了話題:“這樣也好,三太公畢竟比咱們年長,經曆的也多,必定為老爺出個極好的謀策。對了,四丫頭在後麵抱廈裏玩呢,老爺許久沒見,不如叫孩子出來,你瞧瞧?”

閔朝宗下意識想要回絕。

在他心中,自然是長子最重,其次就是嫡出的閔芳華。

要見,也該是這兩個孩子打頭。

不過,鑒於他剛剛已經給了大太太沒臉,現在就不能再駁斥了大太太的要求。

閔朝宗無奈道:“也好。”

大太太挑了簾子,衝裏麵的芳菲微微頷首。芳菲立即露出璀璨笑容,亦步亦趨的跟在大太太身後。

“女兒給父親請安。”

閔朝宗的目光淡淡的從芳菲身上滑過:“起來吧。”

在閔朝宗的記憶裏,庶女不過是個小丫頭,幾年不見,倒像長高了許多,且有了少女的纖細窈窕。不過比照嫡長女,閔芳菲還是遜色許多。

他微微一笑:“你母親多年來教養你不易,今後要孝順大太太。”

“父親教導,芳菲謹遵不忘。”

閔朝宗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芳菲隻好退下。

等出了正房,文鳶悶悶不樂道:“老爺多久才見姑娘一次,怎麽隻說了幾句話便打發姑娘出來?姑娘剛剛怎麽不多尋些話題,老爺一開心,說不得就留下了姑娘用晚飯,一家子和和美美,那該多好!”

芳菲笑道:“傻丫頭,父親車馬勞頓,又是悄悄回來,不知多少大事要料理。我不過小小庶女,就算不能為父親分憂,卻也不該添麻煩。”

文鳶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隻是。。。。。。

機會就這麽白白從指縫間兒溜走了,實在可惜!

芳菲瞧出了丫頭的心思,隨手折下路邊的一截梨花枝。

“你瞧這梨花,前幾日開的那樣旺盛,花團錦簇,燦若雲霞,府裏上下哪個不喜歡?連老太太都為這花開連擺兩天酒席。而今呢?”

文鳶若有所思,目光落在折下的半截梨花枝上。

梨花殆盡,早沒了當日的嬌瓣如雪,點綴的幾片綠葉,瞧起來既不如芭蕉葉闊,又不比垂柳婀娜。

“姑娘的意思是。。。。。。”

芳菲笑著把枝條塞在文鳶手中:“這開花兒與做人是一樣的,急流勇退,才能長長久久。若一味炫耀,肆意吐蕾,那花期不過短短幾日,過後便被人拋在腦後,再無人問津。雖然也曾絢爛,然,終究沒趣兒。”

文鳶了然:“姑娘是怕做的太過,反而招老爺、太太嫌棄?”

“還不算太笨!你別忘了,太太再想抬舉我,我也不過是庶出的女兒,上麵有個嫡長姐!這種父慈子孝,一家團圓的要緊當頭,還是留給大姐姐更恰當些。”

文鳶隻好稱是。

主仆倆隨著梨花障附近的一條小徑往紅葉閣走。閔家的這種梨花叫冰肌玉骨,每年開出來的花兒格外純淨雪白。樹下慣長了許多甜櫻草,矮矮的,每到梨花花落之後,這甜櫻草便開始結許多猩紅色的小果實。

這種果實酸甜可口,比桑葚更多汁,難得的是好摘取。

主子們是不屑這種廉價漿果的,不過卻成全了底下人。

閔家的小丫鬟們嚐嚐喜歡拿它做零食,每每結果的時節,賓三五成群來此摘采。

一路上,芳菲和文鳶瞧見四五個小丫頭蹲在樹根下。這些女孩兒們見了芳菲,紛紛起來打招呼。

文鳶與她們相熟,時而笑罵幾句,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剛拐過一道山梁,文鳶便瞧見前麵一個熟悉的身影。

“姑娘,你快瞧!那人可不是大姑娘房裏的素茶?奇怪,她身邊的小丫頭瞧著臉生。”

芳菲拿眼觀瞧,淡淡道:“你怎麽忘了,前兒二太太與老太太抱怨,說二姐姐身邊的丫鬟不得力,所以老太太將自己一個三等丫鬟送了二姐姐。”

文鳶忙道:“是了是了,那丫頭新進府不久,叫緋月。奇怪。。。。。。大姑娘與二姑娘正是水火不容的時候,怎麽兩個丫頭卻湊在了一處?”

正說著,就瞧見素茶偷偷將袖口裏的東西塞給了緋月。

那二人動作鬼祟,要說沒什麽,別人是斷不肯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