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杏林最高峰會之舌戰群醫(上)

第十一章、杏林最高峰會之舌戰群醫(上)

看著自己找上門來的這位“愚兄”,我不敢輕易回答,生怕說錯一句半句,讓娘子懷疑我的身份。幸好這位公子緊接著就向娘子低頭一揖,瀟灑說道,“弟妹一向可好,曠日不見,甚是思念…弟妹的烹調手藝啊。”這公子說話故意大喘氣,讓我心裏不僅暗自討厭他,竟然當著我的麵調戲娘子。

娘子淡淡回禮福了福,不冷不熱地說道,“沈大官人說笑了,我的手藝粗陋,怎麽能入沈官人的法眼。倒是沈官人乃杭州有名的鄉紳富商,怎麽會來參與這文人詩會?”

娘子暗諷他滿身銅臭,不懂斯文,又來附庸風雅,不知道這沈大官人是臉皮厚還是智商低,竟然毫無所覺,還是嬉皮笑臉糾纏在娘子跟前。我咳嗽一聲,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此時,我已經猜到他的身份。姓沈,又來和許仙稱兄道弟的,一定是租借保合堂藥鋪的地皮和店麵給許仙開藥鋪的杭州首富,沈明堂沈公子!他的堂兄沈明德,就是那個派人上門提親,想娶玉嬌當二姨太的家夥。

沈明堂得意洋洋地衝我說道,“為兄今日陪一位世伯來參加詩會,剛才出語相邀賢弟上島的就是我世伯了。賢弟可知他是誰?我這位世伯,可是位大大了不起的人物喲。”

玉嬌聽沈明堂如此推崇獨酌的華服老人,忍不住多看了晏七幾眼,晏七也毫不避諱直直看著玉嬌。難得玉嬌的厚臉皮竟然紅了一下。我一看大樂,有門兒!

看著自稱晏七的晏幾道,我哈哈大笑,說道“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小晏相公可是我從小到大一直崇拜的偶像,怎麽會不認得呢?明堂兄,小晏老大人既然是你的世伯,那我就也冒昧以世伯稱之了。”說罷,我衝著晏幾道深深一躬。晏幾道是大詞人晏殊的兒子,世稱小晏。所以,我才稱他為小晏老大人。

晏七捋著胡須,眼角皺紋輕舒,淡然笑道,“老朽少年時的一首舊作,不想因這位姑娘勾起了往昔心中故人之思,忍不住吟哦出來,倒讓小哥猜中了我的身份。看來小哥果然是才思敏捷的後起之秀啊,老夫佩服。”

“哪裏,老大人是文壇泰鬥,我對老大人的景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晏幾道被我這幾句說得一愣,繼而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個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明堂啊,你的這位賢弟有些意思。”

我看著從初中起就極為喜歡的這位宋詞大家,心裏也是又激動又驚奇,激動的是我能見到他本人,驚奇的是,好像他不像書裏描寫的那樣,是個憂鬱悲傷的落魄官僚,看樣子挺High的樣子嘛。

沈明堂這家夥自從看見了娘子,就對我帶搭不理,我心頭火起,但當著晏幾道也不好發作。晏幾道看看沈明堂,又看看我,似乎頗有深意地一笑,邀我們入座聊天。此時的詩會已經到了,剛才被我一曲『渡情』引發了眾人的詩性,紛紛扯開袖子寫詩,一時間熱鬧之極。晏幾道對著穿得像童話故事了的睡美人的玉嬌,嘖嘖讚歎,連稱美人如玉,引得沒城府的玉嬌一陣得意,身子竟然也坐端正了,裝起了淑女。看來一個富有魅力的老男人,對付女人就是有辦法啊。

也許是玉嬌真的長得很像晏幾道當年的情人小蘋,也許是一個老年文人對愛情的渴望,更也許是男性荷爾蒙的作怪,反正他對玉嬌展開了瞎子都能看出來的追求!舞文弄墨本是文人的特長,晏幾道寫了一首詞送給玉嬌,玉嬌開始還推脫不要,我“不經意”地羨慕語氣說了一句,“晏大人的詞墨,可是千金難求,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玉嬌聽見千金這兩個字,立即把詞紙卷了起來,仔細收好,連連稱謝。晏幾道的皺紋笑得都展開了,開心得不得了,用官船把我們送回岸上。玉嬌收了晏幾道的字,當然不能失禮,也回請晏幾道過府飲茶,那老小子自然得到了玉嬌的住址,歡喜地走了。

和娘子回到家,我進門就痛罵那沈明堂不是東西,色眯眯地盯著娘子看,簡直氣人。小青第一次同意我的說法,點頭道,“我早說讓我去吃了他,省得他總是打姐姐的主意,看著心煩。”

“對,小青,吃了他。你吃不下,我幫你一起吃!”我氣得嘟囔道。

娘子失笑道,“相公,你瞧你說得什麽瘋話,竟和小青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帶壞了這丫頭。相公,我們討生活作生意,當然要看別人的臉色,豈能動不動就講打講殺呢?那沈明堂雖然好色,但是也還守禮,我們姑且忍下,就當他是隻煩人的蒼蠅,揮之即去,不必掛心。”

娘子你倒是想得開,境界高得都能入黨了。唉,論起做人的功夫,我的心性似乎還不如娘子這個非人類呢。這也難怪,我來自現代,對古代逆來順受的生活態度真的難以忍受,特別是在感情上,我的女人絕對不容任何男人有非份之想!

娘子勸了我好久,加上也要準備去參加三皇祖師會祭奠,我也就不再堅持讓小青去吃了沈明堂。小青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回房間和五鬼玩去了。娘子收拾包袱,準備明天我參加三皇祖師祭奠的衣服。

“相公,穿這件寶藍色的長衫可好?”娘子問道。

“好,對了,帶上一打避孕套和幾瓶中成藥丸,那可是我明天獻寶的寶貝呢,千萬別忘了。”我提醒娘子說道,走到娘子身邊,幫她一起收拾。

“相公,聽說祭奠之後,蘇杭名醫要在祠堂裏論醫道、辨識奇珍,我真的有點擔心。”娘子說著,收拾包袱的速度也慢下來。

我笑問道,“擔心什麽?怕我當眾出醜?”

娘子眼中憂色一閃而過,我沒來由心裏一驚,難道她已經覺察了什麽?可是我沒有勇氣問,隻是摟著娘子,說道,“我不會失敗的,娘子,我一定會成為杭州名醫,天下聞名!”還有半句我沒有說,我一定會出人頭地,掌握傾天的權勢和力量,讓法海那賊和尚沒有一點機會拆散我們!

第二天,我去參加三皇祖師會祭奠,小青和娘子留在家裏,隻是讓五鬼中的伶俐鬼跟著我,扮作我的跟班仆役。我知道這五鬼都是重義氣的好鬼,從心裏沒有拿他當過仆人,摟著他的肩膀說道,“你和小青是哥們兒,我和小青是姐夫和小姨子的關係,那麽以後你我就是哥們兒了!你叫我許仙也好,許大夫也好,我就叫你大福哥,可好?”

伶俐鬼一聽,急急搖頭,說道,“許官人,小的怎麽敢跟您稱兄道弟?青姑娘知道了,還不扒了我的皮?”

“鬼也有皮麽?”我納悶問道。

伶俐鬼的臉色比真鬼還綠,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伶俐鬼要是被我給逼傻了,可是罪過啊,我連忙笑了笑,趕緊趕路,不再套交情。伶俐鬼長籲一口氣,不過看我背影的眼神卻暖和了好多,似乎多了些東西在其中。

三皇祖師觀就在湧金門外三裏,看不見西湖,倒是能遙望見塔。遠遠一片香火煙氣飛上天,伶俐鬼笑道,“許官人,到了。”

偌大的的廟門,鎦金鍍色,好不氣派。看來三皇祖師會的會費很充足嘛。

門口,一個滿麵威嚴的中年人,身材修長,五官端正,站在門口迎接來與會的名醫,不住打著招呼。此人就是三皇祖師會魁首嚴家法!他身邊一人,有些獐頭鼠目的味道,但是一股飄然仙氣也糅合在身上,頗為怪異的一種氣質,讓人的感覺就是想狠狠揍他兩拳!我看著這個奇怪的黑衫藍巾的家夥,他也看見了我。兩人目光一對,我連忙陪笑,“在下保合堂許仙,前來報到。”

黑衫猥瑣男也陪笑說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許大夫,在下春露堂徐熙,還請許大夫多多指教。”

嚴家法此時迎下台階,執著我的手高興說道,“許大夫,我們終於把你盼來了!許大夫如此人才,不入我三皇祖師會,實在是杏林之憾啊。從今以後,許大夫就是自己人,自己人了!”

嚴家法如此親密地拉攏表現,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原本以為他們會排擠我的嘛,怎麽突然這麽親切地歡迎我?難道有陰謀?

嚴家法的拉攏,立即招來某些大夫的反感,幾名受到“冷遇”的大夫鼻子裏已經開始發出怪聲,哼哼唧唧的。嚴家法將我讓入祖師觀內,對徐熙使個眼色,讓他繼續招呼後來的醫生大夫們。嚴家法走到剛才有意見的幾位大夫身邊,淡淡說道,“幾位仁兄,你們好糊塗啊。”

“糊塗?”這幾個人倒是懵了。

嚴家法冷笑一聲說道,“你們以為我真的會拉攏那個不學無術的家夥?不過是他和知府大人走得近,我要給知府一個麵子而已。另外,敲他一筆入會費,套出他那神仙套的製作工藝,再踢他出會,豈不美哉?”

嚴家法的心腹們聽他如此說,立即明白了魁首的英明,連連點頭陪笑。此時徐熙走過來,對眾人說道,“所謂欲擒故縱,我們要敲他一筆入會費,今天就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我們三皇祖師會裏臥虎藏龍,他想進來不是那麽容易的,明白麽?”

眾人又是一陣點頭,嚴家法和徐熙相識大笑。我的脊背莫明一涼,伶俐鬼大福也有些詫異地對我說,“許官人,這些大夫的身上好重的邪氣啊。”

我一驚,問道,“他們被妖怪附體了?”

伶俐鬼搖頭,“不是,是一股人心之內的邪氣,連我這個陰間的鬼都有些受不了這些人身上的邪氣。”

我看看絡繹不絕的大夫進入這三皇祖師觀,個個腦滿腸肥,說不準都撈足了病家的油水,他們不邪,誰邪啊?

忽然,一隻大手拍在我的肩膀上,三師兄曲向陽的聲音傳出,“翰文,你來了!”

我一回頭,三師兄那張鍾馗般的醜臉紅斑赫然出現在身後,可是我見到這個說話沒遮攔的實心粗人,倒是心裏一暖,發現新大陸一樣,親熱地拉著他坐下問起來。

“師兄,我第一次來這地方,你給我說說一些該注意的地方和忌諱之處,我可別給師傅丟臉。”我對曲向陽說道。

三師兄冷笑一聲,對滿場的醫生大夫一撇嘴,“都是一些披著人皮的惡鬼,專吃病人的心肝肚腸,跟他們沒有什麽忌諱可言。”

三師兄的聲音大得很,我腦袋青筋直蹦,真想轉身宣布,“我不認識這個人!”他的大腦構造真的和人類不一樣,怎麽就不會婉轉地說話呢?

周圍的大夫們聽見三師兄的話,微微一變顏色,隨即當作沒聽見,繼續聊天。三師兄看了我一眼,說道,“你明白了吧?沒有任何忌諱。”

我冷汗大滴冒出來,點頭道,“明白了,明白了。”

祭奠正式開始,先是嚴家法朗讀歌頌神農氏軒轅皇帝的頌文,然後就是集體上香。有些宗教色彩,和我小時候去看廟會的道士作道場有些相似。不過,就是太上老君換成了神農氏而已。

祭禮之後,真正的重頭戲才上演,到了論道時間。杭州的名醫分成許多派係,這次正好可以互相貶損一番,提高一下自己的知名度。許仙自己的半葫蘆醋自己明白,隻是看看熱鬧而已。

沒有想到,第一個就有人向許仙叫板。一個身穿灰衣的大夫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對我一指,傲然說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要向保合堂的許大夫請教!”

我冷汗直流,硬挺著笑道,“請問,請問,不要太難啊。”

灰衣人看我怯陣,更是囂張,掏出我銷售的避孕套,問道,“醫者以治人病患為己任,從來都是我們大夫去給人治不孕症,哪有人去教人不生孩子不懷孕的道理?許大夫,你是個正正經經的大夫,又不是妓院窯子裏的龜公,發明這神仙套,太給咱們大夫丟人了吧?”

我靠,找茬的來了!我冷眼看了看幾個幸災樂禍的大夫,再看看一臉泰然的嚴家法,心裏把這幫偽君子問候了一百遍,當然全部是問候他們的老母。

“請問大夫你貴姓?”我衝我對麵的灰衣人抱拳說道,做足風度。

“在下蘇州永新堂胡髯客!”

胡髯客?沒有髯啊,連胡子都沒有半根,欺世盜名的家夥。我暗罵一聲,清清嗓子,說道,“對方辯友,我不同意你的觀點。”

胡髯客一愣,我繼續說道,“你媽貴姓?”

“我媽姓李。”被我突然一問,胡髯客呆呆說道,隨即大怒,就要發作。我伸個停的手勢,笑道,“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問,伯母共有幾個孩子?胡兄你排行多少?”

胡髯客鬱悶答道,“我排行老四,這有什麽關係麽?”

“當然有!”我突然將聲音提高八度,大聲說道,“因為你爹不懂得避孕的措施,才會讓你娘一直沒完沒了的生!你知道懷胎十月的痛苦嘛?你知道孩子多了養不起,賣給人家當奴做婢的痛苦嘛?你知道多少窮苦人家為了多生一個孩子而背井離鄉去逃荒?你知道多少大戶人家因為多生一個孩子鬧得兄弟鬩牆、家道衰落嘛?你知道帝王之家因為多生一個孩子,鬧得諸王爭位,山河破碎,血流成河嘛?就是因為天下的人都像你一樣是個糊塗蟲,才會民不聊生,國威不振!!”

被我指著鼻子一口氣痛罵完畢,胡髯客臉色慘白,指著我張口結舌,說不出反駁話來。當場所有的大夫,有人低頭思索,有人鄙夷不屑,最多的還是驚駭欲絕,擔憂地左顧右盼。伶俐鬼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道,“許官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你怎麽毫無顧忌就說了出來?不怕殺頭嘛?”

靠,忘了這是封建社會,沒有言論自由,死定了。我剛才本來準備把計劃生育是根本國策都一並說了,幸好沒提,否則我這個議論朝廷非難當今的罪名就徹底坐實了。伶俐鬼對我輕輕傳音耳語道,“官人,這裏的事恐怕不能善了,我去請白娘娘來!”

我眼睛眨眨,意思是同意,讓他快去。

“娘子快來啊,我可不想被他們抓去坐牢。牢裏有蟑螂,好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