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我和薛慕華走出廳子,隻見院子中站著一個須發皆張的紅臉漢子,身後還有數個隨從。他見薛慕華的模樣,衝他叫道:“你就是中原人稱‘閻王敵’的薛神醫?”聽他語氣顯不是中原人。

薛慕華哼道:“閣下何人,竟敢到我神醫府撒野?”紅臉漢子道:“呸,老匹夫,你可記得一個月前,找你醫治的那人麽?”薛慕華顯然怒極,他在江湖上久享盛名,何嚐被人如此一再頂撞辱罵過,喝道:“老夫一生所醫無數,哪記得月前救過哪條小狗,小貓?”腦子也在不停回想月前所救之人何人與他有關。紅臉漢子大怒:“我兄弟月前找你醫治,你竟見死不救,害他回島慘死,今天我就是來找你算帳,受死吧。”說著一掌隔空劈向薛慕華。

我在薛慕華旁也感到掌勢淩厲,更覺觸體一陣寒冷,絕不是薛慕華能擋得住的,一把推開他,太極一式“野馬分鬃”迎向他的掌勁,雖蕩開這一掌,身子也不禁一晃,手臂發麻。我心中大驚:這人好強的掌力。

紅臉漢子咦地一聲,顯然想不到我這個年隻弱冠的青年能擋下他的一掌,他之前見我站在薛慕華邊上,以為我隻是薛慕華的弟子後輩什麽的。他道:“閣下何人,能接我七成功力的一掌,武功倒是不差。”我道:“閣下武功高明,但一來人家府上就罵人動手不覺過分麽?”紅臉漢子叫道:“放屁,這薛老匹夫見死不救,害我兄弟身亡,這仇我怎麽能不報?”我道:“你兄弟是被他殺得嗎?”我指著薛慕華道。

“哼,他哪有如此武功?”那漢子從剛才一掌中已看出薛慕華武功低微,我笑道:“那你報仇怎麽不去找正點子,反而上這來了?”那漢子大喊道:“放屁,要不是薛老匹夫見死不救,我兄弟怎麽會強撐最後一口氣,回到島上就此氣絕?至於殺我兄弟的仇人我自不會放過。”說著雙目圓睜,氣勢駭人。其實,他兄弟回到島上時已是經脈俱斷,顯是極為剛猛的掌力所致,聽下人說了受傷經過及向薛神醫求醫招拒之事,大怒之下處理完兄弟的後事,就奔中原而來,第一個找的就是薛慕華了。

我聞言眉頭大皺,薛慕華大叫道:“你說的那人可是東海玄冥島的莊橫?”紅臉漢子道:“不錯,我就是他哥哥莊霸。”我轉向薛慕華問道:“慕華,這是怎麽回事?”慕華道:“師叔,是這樣的……”莊霸見薛慕華稱我為“師叔”也是大吃一驚,心中對我暗暗留意,也沒有阻止他向我訴說事情始末。

原來,月前那莊橫身受重傷上門求醫,薛慕華一看之下,看出竟是被丐幫降龍十八掌所傷,他心下起疑問了幾句(當時蕭峰是契丹人之事,還未傳開,他對蕭峰的英雄事跡也是大為敬佩的),不想莊橫性情急噪,言語間頗多衝撞。這薛慕華久享盛名,從來為人醫治都是求醫之人苦苦哀求或者恭維,哪有人找他醫治時又對他頂撞吆喝的。當時脾氣發作,便不再替莊橫醫治。莊橫也是執拗的性子,幾句不和之下就拂袖離去,讓人送回玄冥島。本來他當時的傷勢雖重但也不至於送命,隻是在船上顛簸一番,再加上心情急怒煩躁,一回到玄冥島就此斷氣。

我心中卻是起伏不定:那莊橫受蕭峰一記降龍十八掌,尚能支撐那麽久,武功必也是極高了,而他這個哥哥莊霸恐怕更是了得。怎麽天龍中又跑出了這麽個人來,難道我來到這個天龍世界,也改變了這個世界嗎?這莊霸惱薛慕華不救其弟,以至其弟重傷不治身亡,而我身為薛慕華的師叔,總不能置身事外。哎麻煩……

我道:“那閣下想怎麽了結此事呢?”莊霸道:“就叫薛神醫接我一掌,不管生死,我掉頭就走。他既號稱‘閻王敵’,我倒想看看他能否救得了自己。”我剛才見識了他的掌力,知道薛慕華絕對接不下來,我還要靠薛慕華救人呢,絕對不能讓他涉險。我道:“莊島主所言,好不霸道,就因為他沒救得你兄弟,就要受你一掌麽?我即是他師叔,說不得隻好領教下閣下的武功了。”薛慕華叫道:“師叔……”我道:“你被人如此欺上門來,難道我這個‘師叔’你就白叫了麽?”薛慕華聞言,激動不已。

莊霸道:“好,我就領教下閣下身手。”說著,擺了個起手架勢。我道:“且慢,莊島主,我們這比試是文比呢,還是武比?”莊霸訝道:“什麽文比武比?”我道:“武比就是我們分個高下這才罷手,問比則是我領教莊島主幾掌就此罷手如何?”莊霸聞言道:“就你們中原人花樣多多,比就比了,還分那麽多幹麽,先吃我一掌吧。”說著,一掌向我推出。

我不料他說打就打,掌還及身一道寒勁已襲來,我不敢大意,知道他將是我入天龍世界來所遇到的最強的對手了,北溟真氣運聚雙手,左右畫圓抵禦他那一掌。莊霸不待那一掌力盡,又是一掌打來,我接他第一掌已是氣血翻騰,這一掌不敢硬接,腳步錯動,趕忙閃開。

太極拳雖是以柔克剛的無上拳法,但也要講究所用之人與對方的力量差異,這莊霸的內力比我要高出許多,更何況我的太極也是半吊子水平,當下我施展起淩波微步在他身邊遊鬥。隻是這莊霸的掌力實是威猛至極,數招之下,我已被他的掌力籠罩,更有一股寒氣壓得我如墜冰窖,腳下淩波微步也大打折扣。

我心中暗暗叫苦,這才真正領會到天下之大,藏龍臥虎之輩實是不知凡幾。莊霸冷哼道:“閣下就這種身手麽?”嘴裏說著,手底可絲毫不慢,一掌向我拍來。我隻見漫空掌影向我襲來,掌力更是籠罩我周身,知道避無可避,一招“如封似漆”包住全身要害。不料,他手掌一翻,斜拍而下,我的左手竟架他不住,左側空門大露,被他順勢一掌拍在了肋下。

隻聽喀嚓聲,似乎肋骨斷了根,一股劇痛傳來,我一口鮮血奪腔噴出,隻覺掖下一緊竟被他夾住,隱約間隻聽見莊霸的哈哈大笑聲以及薛慕華緊張的叫道“師叔”就此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