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暗湧急流

木芫清聽了這話更不知道該作何回答才好,說自己記性不好吧,那相當於是公然指責蕭亦軒再一次說錯了話,隻會讓旁人暗笑自己以下犯上,不懂禮數;承認自己記性好吧,蕭亦軒一句“常人所不及”便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也不知今後要招惹來多少是非;若是緘口不答吧,那更是不對了,既默認了記性好,又有恃才放曠之嫌,這還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正苦思冥想不得計策之時,忽聽到寒洛天籟般的聲音響起:“右魔使大人,洛日間向您提及的仲尤先祖遺物失竊一事……”

妖界眾人最是信奉仲尤大神,而這魔殤宮又是仲尤一手創建起來的,可謂魔尊鼻祖,因此凡是提及他老人家的事,魔殤宮的人都不敢輕視,均視為重中之重。此時寒洛輕描淡寫的說出這麽一句話,真真切切道出了仲尤二字,又點明他的遺物遭了竊,這是何等的大事!當下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蕭亦軒身上,要看他究竟會如何處置此事。

此時再也無人顧暇木芫清,她也樂得輕鬆,偷偷退了下去。還沒坐穩,就聽到一旁的氐土幸災樂禍地暗暗叫好:“哈哈,宮主這招以退為進用的真是妙。這下子,輪到蕭亦軒在心裏暗暗叫苦了。”

“此話怎講?”憑直覺,木芫清覺得氐土這話大有蹊蹺,忙追問道。

“你下午身體不適,沒有同宮主一起來見蕭亦軒,自然不知道。我倒是有幸,目擊了一場好戲。”氐土故意賣關子道。

“什麽好戲?說來聽聽?”木芫清興趣大盛。

“下午宮主和我一起來見蕭亦軒,本是要向他匯報此次出行的一些經過,以及先祖遺物失竊以事。哪知道宮主剛一說完,咱們的右魔使大人居然一反常態,口口聲聲嚷著要給我們置辦什麽洗塵夜宴,對追查先祖遺物失竊一事卻絕口不提。本來我還覺得奇怪,不知他為何突然如此熱情。後來聽宮主跟我解釋了,我才算明白過來這其中的原委。”

“明白什麽?”

“哼,右魔使大人他呀,是怕此事一旦公布開來,必然要在妖界掀起滔天大浪,影響巨大。而他執掌魔殤宮時日不多,根基尚不穩固,況且當初他也並不是因為德才兼備,眾望所歸的,隻是因為左魔使歸隱,魔尊離奇失蹤,才輪到了他這個右魔使。私下裏已經有很多人不服氣了,隻是麵子上還不便撕破了臉,見了依然尊稱他一聲‘魔使’罷了。‘魔使’和‘魔尊’,雖隻有一字之差,地位卻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他不是魔尊,發號施令時便名不正言不順,多有顧忌。所以他采用一擊一拉的策略,一麵暗中削弱原來左魔使手下的青龍朱雀兩宮實力,一麵極力拉攏白虎玄武兩宮,取得他們的。盡管如此,咱們宮主寒洛背後有強大的妖狐族著,根本不是那麽容易能夠撼動的,而白虎宮宮主陸一翔因為跟右魔使的寶座失之交臂,本就看他不順眼。蕭亦軒雖然百般示好,無奈陸一翔出身妖界另一大族妖狼族,根本就不把他這個魔使的身份放在眼裏。他費盡心思,也隻拉攏來了玄武宮的,而玄武宮的宿主們大多出身於妖界的幾個小部落裏,本身就沒有什麽勢力可以依靠,更別說跟妖狐、妖狼族抗衡了。蕭亦軒這個魔殤宮主人的位子坐的真是搖搖欲墜!如果此時再傳出先祖遺物失竊的事,眾人定會一起反目,指責他執政不力,才讓宵小之徒有機可趁,那樣的話他更是不好收場。”

木芫清聽了,暗想這魔殤宮表麵上看起來風平浪靜,沒想到私下裏卻原來是這麽個急流暗湧的勢態,幾股勢力相互牽扯抗衡,誰也不能製的住誰,而聽氐土的話音,這蕭亦軒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隻是他想取魔尊而代之,卻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正想著,又聽氐土說道:“當時他以茲事體大,需從長計議為由,叮囑宮主和我不可再向他人言及此事,看來是有心想將此事壓上一壓,待風頭過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時宮主隻是鼻子一哼,麵色嚴冷,倒也沒有再說些什麽不同意的話,連我也以為他已經答應了,心裏雖然不高興,卻也不能再做反對。而蕭亦軒大張旗鼓的辦這麽一場接風宴會,想必也為了安撫咱們青龍宮。哈哈哈,任他機關算盡,也不會想到咱們宮主居然會當著眾人的麵再提及此事,一來是為了給你解圍,二來麽,也是要讓大夥兒都知曉了此事,讓有心之人隱瞞不得。看眼下的狀況,蕭亦軒就是想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如氐土意料的一樣,蕭亦軒那張原本笑意盈盈、溫文爾雅的臉,再聽到寒洛的話以後,立刻就禁不住地**起來,神色尷尬,傻張著嘴巴一努一努的,不知在嘀咕些什麽。

而其他人哪裏還有心思看他唱變臉戲,等不及要知道事情的詳細經過。隻聽白虎宮主陸一翔陰著一副嗓子冷問道:“魔使大人,怎麽?仲尤先祖的遺物失竊了麽?”他此時故意省略掉了那個“右”字,旨在暗斥蕭亦軒屍位素餐,對妖界事物不管不問,一門心思都用在了爭權奪利上。

“這,這……”蕭亦軒糗著一張臉,“這”了半天也“這”不出個所以然來,忙舉起手中的酒杯遮掩般的猛灌了一大口酒,卻因為喝得太急,酒全嗆到了氣管裏,噗哧一下又從鼻子裏全噴了出來,頓時涕泗縱橫,狼狽不堪。

接過玄武宮主費莫及時遞過來的手巾,蕭亦軒擦幹淨了臉上的穢物,也趁此空檔,整理好了情緒。擺正了身子,嘴角邊又重新掛起一絲淡笑,又恢複了他一貫的斯文和藹、沉著穩重的儒士風度。手撚著下巴上的一縷長須,緩緩開口道:“哦,青龍宮主所說的這件事,我也是下午才聽說而已。我本想著急也不在這一時半會的,索性今天就讓大夥兒放鬆一下,明天開始,再一起討論討論此事該當如何處置才最為妥當。玄武宮主,你說呢?”說完眼睛盯著費莫,不斷地使著眼色。

“對對對,魔使大人說得對!”費莫不愧是跟右魔使一個鼻孔出氣的,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連忙挺身而出替他解圍道,“青龍宮主,今天大夥兒難得一樂,你卻偏偏要提這些個煩心的事兒來掃興,真是沒勁透頂!我看,這事兒還是留到明天再說吧。”一句話,就把個不識時務,拂人雅興的帽子扣到了寒洛頭上。

寒洛也不在意,隻是淡淡地一笑,風度翩翩地答道:“是洛莽撞了。既如此,咱們就等明天再聚一次吧。”他這麽一強調,把蕭亦軒想要打馬虎眼,推脫過去算了的心思完完全全打消了,在座的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日要重聚魔殤宮,共議追查先祖失物一事。

蕭亦軒無法,隻能勉強含笑應了,點著頭答道:“是了是了,明天定要共議此事,勢必要尋個妥善的法子,爭取早日尋回仲尤先祖的寶物。”

眾人這才被暫時穩住,重又坐好了,觥籌交錯,把酒言歡起來。

木芫清見寒洛三言兩語就化解了自己的尷尬,進而又將蕭亦軒推到了眾矢之的的處境,心裏一麵暗暗叫著好,一麵對寒洛佩服不已,這不顯山不露水就能將對方一軍的本事,自己是萬萬學不來的,看來寒洛年紀輕輕就能躋身於魔殤宮四大宮主之位,並不隻是因為妖狐族的強大勢力。

宴會又進行了一會兒,蕭亦軒見時候已經不早了,多數人都已經微微有了些醉意,又擔心在繼續下去又會招惹出什麽料想不到的麻煩,遂把杯一舉,朗聲道:“時候不早了,大夥兒明日裏還有要事要商量,千萬莫要貪杯,誤了明日的正事。來來來,幹了這杯,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說完一飲而盡。

眾人也紛紛舉杯,喝完各自告辭歸去。

因為和寒洛席位離得較遠,木芫清隻好隨著氐土、翼火幾人先行退出。

正快步走的緊,忽然聽到身後蕭亦軒那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響起:“咦,今日這麽熱鬧,怎麽沒看見青龍宮的房日宿主?”

聽他提起房日宿主。木芫清才想起來那個驕傲的像小母雞似的房日宿主因為得罪了自己,被她下了赤蠍粉,隻怕這會兒已經疼得滿地打滾,哪裏還有力氣來參加什麽洗塵夜宴呢。卻不敢直說出來,忙裝作不知道,低了頭繼續往前走。

居高臨下的寒洛,遠遠瞥見木芫清偷偷縮了縮脖子,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又聯想到下午她所描繪的中了赤蠍粉後情形,暗自好笑,卻又不便顯露出來,忙斂了斂神色,一本正經地向蕭亦軒答道:“房日宿主今日身體不適,已經向我告過假了。”

再說出了魔殤宮的木芫清看著一池的碧水再次發了愁。寒洛不在,該怎麽過去呢?難道真的要像小醜一樣笨拙地蹦過去?

眼看氐土翼火他們幾個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木芫清把心一橫,蹦就蹦,他們要是敢笑出聲,就謊稱自己這是在演練蛤蟆功跳蚤功之類的高深功夫好了,嚇死他們!

主意打定,木芫清提起裙擺,望著池中的石蓮,暗自凝神,深深呼出一口氣,正準備華麗麗地邁出萬裏長征第一步,忽聽到身後傳來寒洛如臘月寒風一樣冰冷的聲音:“角木宿主,你今晚可是風光的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