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遠古壁畫

一行四人在密林深處像走迷宮般一路摸索,又走了大半個時辰,突然眼前一亮,四野開闊,當中一個高聳的土包,高七丈有餘,由顏色殷紅的細土堆就,上麵不生一草一木,遠遠看去,那土包頂上似乎還有紅綢一般的赤氣冒出來。

一見這土包,寒洛那雙冷若寒星的雙眼頓時燃燒了起來,壓抑不住的激動脫口而出道:“這裏,這裏果然是仲尤大神的墓室!”

“你確定麽?”楚炎也是一臉的興奮,仍然不可置信的問道,似乎不相信自己竟然誤打誤撞探尋到了傳說中妖族先祖的墓穴。

“沒錯!”寒洛點了點頭,一臉的篤定,“世代相傳,當年仲尤先祖率眾妖退守妖界之後不久,便因經年舊患不治而與世長辭。新的尊主將他的遺骸藏在秘處,以黃土封墓,外植奇花異草,內刻山河百川及仲尤先祖生前豐功偉績。多少年來,大家都以為隻是個傳說而已,沒想到,沒想到竟是真的,而且所謂秘處,居然就是在這深山密林之處!”

“黃土封墓?這裏全是紅土!而且也沒有什麽奇花異草,乃是寸草不生!”寒洛話未說完,木芫清就撥不及待地插話道。

“芫清!你什麽時候竟變得這麽猴急!”寒洛臉色一沉,看向木芫清,後者立馬乖乖住了口,縮著脖子往楚炎身後挪了挪,恨不得立刻隱了身才好。停了一會兒,寒洛深歎一口氣,這才又緩緩解釋道:“哪知仲尤大神壯誌未酬,心有所憾,縱然身已逝去,內中的精氣猶自化作一道赤氣,繞著這墓穴徘徊,久久不肯散去。那赤氣好生厲害,竟將那黃土染的赤紅,那長得正盛的花草一遇赤氣,盡數枯萎死去,你們看,就是成千上萬年過去,這道赤氣仍然沒有消散得幹淨。唉,如今人妖雖不能說和睦共處,也是相安無事,仲尤大神的心結當算是解開了吧。”寒洛說完,一摞長袍下擺,直直跪了下去,衝著那紅土包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小狸貓精有樣學樣,也規規矩矩地跪了磕頭。就連楚炎,此時也是一臉的肅穆,雖沒有像寒洛那樣鄭重其事,也朝著那紅土包深深鞠了三躬。木芫清沒辦法,也隻好滿不情願的跪了下去磕頭,一麵磕一麵在暗自裏腹誹道,這個什麽先祖心眼忒小,死了還不安生,還要冒出個什麽精氣赤氣,我看哪,是一股子怨氣才對,看把這裏汙染成什麽樣了,要保護環境曉不曉得?那赤氣這麽厲害,到現在還能看見,不知道有沒有毒啊?別是什麽瓦斯天然氣的成分,那姑娘我的小命就危險了。

“芫清,你皺著眉在想什麽呢?”寒洛話音中隱隱透著微微的怒意。

“我?”木芫清一驚,抬頭看見寒洛已經拜完起了身,因看見自己心猿意馬的樣子,臉色頗為不善,沉得能滴出水來。

見寒洛動怒,木芫清急忙手腳並用著爬了起來,也顧不得拍落膝蓋上塵土,裝作痛思惋惜的模樣,長歎一聲感慨道:“唉,我時在想,壯誌未成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仲尤先祖的遺誌,當是由我們這些做後輩的繼承發揚廣大的了。”

這麽假惺惺的話都能被木芫清說了出來,寒洛聽了,眼中卻閃過一抹讚賞,滿意地點了點頭,也是長歎一聲,讚歎道:“唉,正當如是。”然後大手一揮,指著前方說道:“走近些去瞧瞧。”說完當先向那紅土包走去。

繞著紅土包走了大半圈,寒洛忽然蹲下了身,用那雙修長白皙的手在地上一陣細細的摸索,猛地一發力,隻見寸草不生的紅土包上兀然就現出了一個半人多高的洞穴來。

“你,你這是什麽妖法?”木芫清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寒洛一掌震出來的黑洞問道,“好大的力氣,竟能平空震出個洞來。”

“有人來過了。”寒洛直起身子,語調平靜地說道,“這土是新土,而且我們剛過來時遇到的那些樹枝,也是最近才生長出來的。看來,此處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新長出來的?”木芫清根本不相信那足有小孩胳膊粗細的樹枝居然是新生的,狐疑地看著寒洛反問道,“怎麽可能?就那些樹,看上去樹齡沒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了!”

“怎麽變得這麽沒有見識?”寒洛眼中閃過一絲責怪的目光,卻依然好脾氣地解釋道,“隻要在那樹枝斷口處,灌輸些妖氣進去,那斷枝便能迅速長好。哼,這種雕蟲小技,芫清你原本也可以做到的。”說完,仿佛是不想木芫清繼續提些無知的問題似的,也不等別人有何反應,一彎腰便鑽入了那黑乎乎的洞中。

木芫清斜著眼角瞅了瞅那深不見底的洞穴,又攢眉咧嘴地看向楚炎,支支吾吾道:“我們,也要進去麽?”

“既來了,便進去瞧瞧吧。”楚炎衝木芫清和煦的一笑,說出的答案卻讓她失望透頂。

木芫清又將希望轉向了小狸貓精,連哄帶騙地說道:“好狗兒,這洞裏指不定有什麽古怪的玩意呢。你年紀還小,就不要進去了。至於我,就也在外麵陪著你好了。”

誰知小狸貓精卻不領情,小腦袋一揚,小胸脯一挺,小大人地說道:“娘說過,我已經是男子漢了。男子漢做事,不能畏首畏尾!我不怕,我要跟寒大哥進去看看。”說完,也不顧木芫清的拉扯,執意要進那洞中。

見此情況,楚炎上前一步,握過木芫清的手輕輕拍了兩拍,露齒一笑,柔聲道:“放心吧,有我在,自不會讓你有事的。”

事已至此,木芫清再沒什麽好說的了,隻好是萬分不情願的跟在楚炎身後,抓緊了他的衣服後襟,也彎著腰爬進了洞穴中。

一下洞穴,剛開始還有入口處透進來的一絲陽光,待走了一段路後,黑暗就像是生長在九幽深處的惡魔一般,將所有的光芒全都吞噬的幹幹淨淨。木芫清本就膽小,這下更是感到可怕至極,直覺得好像有一股不知從什麽地方刮過來的陰風,悄悄爬上了她的脊背,順著她的大椎骨向脖頸攀爬,嚇得她立時便出了一身的白毛冷汗,手也不自覺地抓住了楚炎的胳膊,依然兀自禁不住的打起哆嗦來。

“怕了?”察覺到木芫清的顫抖,楚炎關切地問道。

“這裏,好黑。”木芫清上齒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會有顫音。有小狸貓精在一旁,小孩子還沒說害怕,她一個大人,當然不好意思說怕字了。

楚炎理解地拍拍自己胳膊上那隻越抓越緊的小手,臉上洋溢著喜悅幸福的微笑。隻可惜黑暗之中,木芫清看不到他那純粹的開心模樣。

忽然間,一團橘紅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躍著燃燒了起來,火光閃爍,頓時驅走了黑暗的可怖。

“還怕麽?”楚炎手上托著火焰,衝木芫清得意地一笑。

“火,火怎麽在你手心裏?你不怕燙麽?”木芫清不可思議地驚呼道。

“傻瓜!”楚炎曖昧的一聲低呼,柔聲解釋道,“你忘了,禦火術本就是我最擅長的本事,什麽樣的火焰我都駕馭得住,何況這點子小火。”

他眼中柔情無限,平日裏說不出口的濃情蜜意,仿佛此時全都聚集到了那一雙星眸上,竟是裸不加任何掩飾的傳遞了出來,看得木芫清心中一動,臉上也泛了粉色出來,在火光映照之下,更顯小女孩的嬌羞憨態。

“你們幾個磨磨蹭蹭,要走到什麽時候?”就在木芫清和楚炎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當兒,寒洛不知怎麽的又退了回來,一麵口中抱怨著,一麵不漏痕跡地往木楚二人之間一站,頓時如一座大山一般,阻斷了二人火花四濺的視線。

隻見寒洛表現出了難得的熱情,修長的手指往楚炎胳膊上一搭,十分自然地撥弄掉了木芫清那隻尋找依靠的手,一麵拉著楚炎的手腕往牆壁上湊,一麵很有分寸地客氣道:“我瞅著這牆壁上,莫不是有些什麽東西?來來來,借楚兄的真靈之火一觀。”

頓時,楚炎掌心中的火焰就被寒洛強行拉著靠近了通道一旁的牆壁,一眾人等的目光也不自覺地隨著那火光轉移了過去。

待得眾人看清了牆壁上的東西時,四人均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牆壁被人為琢磨地平平整整,上麵用了大量殷紅地如鮮血一般的顏色,繪製了整整一牆的彩色壁畫,就算已經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歲月侵蝕,依然豔麗如新,在跳躍不定的火光映照下,反映出詭異的光彩。

眾人跟前的這幅壁畫描述的是,一大群衣著簡陋,麵目猙獰,辨不出人形還是獸形的生物,手持著形狀各異的利器,前仆後繼著與另一群分明有著人類的姿態樣貌的生物廝殺混戰在一起,而交戰雙方的陣營後方,各有一個傲然立於戰車之上,麵目肅然,冷眼觀望著戰局的真神一般的人物,想來定是交戰雙方各自的領袖了。

就算再怎麽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淵源,木芫清也能猜測出這幅壁畫記錄的是遠古時候那場曠日持久的人妖大戰,隻是看畫麵上那劍拔弩張,亂矢紛飛的場麵,也能大致想象出那場戰爭的慘烈。

不知道這古墓裏,究竟繪製了多少幅像這樣的壁畫?

注:此處仲尤墓的描述是依據傳說中的蚩尤墓的樣子而杜撰的。

據《史記》注,集解皇覽曰:“蚩尤塚在東平郡壽張縣闞鄉城中,高七丈,民常十月祀之。有赤氣出,如匹絳帛,民名為蚩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