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一毒再毒

“後來呢?”木芫清聽得出了神,見華老先生說到這裏不再說下去,不禁追問道。

“後來?後來你已經知道了麽,寒聖做了青龍宮主,再後來又升上了左魔使。”

“那然後呢?”木芫清不滿意,繼續追問道。

“然後?”華老先生一愣,“還有什麽然後?”

“通常,通常功成名就了以後,不是就該考慮個人問題了麽?”木芫清扭捏著吐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寒聖他夫人怎麽樣?漂不漂亮?賢不賢慧?”

“噢——我明白了。”華老先生誇張地做恍然大悟狀,“我們家清兒哪,春心大動嘍!”轉而又故作一副惋惜的模樣繼續道:“唉,可惜哪可惜。我記得我上一次見寒聖的時候,洛兒才剛剛出生,還是個在他娘懷裏叼奶吃的小狐狸娃娃呢。一晃眼這麽多年過去,當年的奶娃娃如今都出落成儀表堂堂的美男子了,寒聖他既是洛兒的長輩,又怎麽可能尚未娶妻呢。我們家清兒的芳心,怕是要空許嘍!我聽說,寒聖他不僅成了親,夫人還是個大美人呢,嗯,就像咱們清兒這般的美貌,至於賢惠麽,嗬嗬,更是萬裏挑一了。現在哪,怕是胖乎乎的小狐狸崽子,都生了有一窩了吧。”

“哎呀爺爺,你,你怎麽越老越不正經了!淨混說些什麽呀!”木芫清羞紅了小臉,不依不饒地嚷嚷著,“我是聽你說的有趣,想著這麽個英雄人物,當得個絕色的美人才能相配的。哪裏就春心大動,芳心空許了!您既與寒聖交好,哪天給我引薦引薦,我好仔細看看他們這對夫妻,究竟是怎樣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妙人兒!”

“你想去拜訪他們夫妻?這,這怕是難做到嘍。”華老先生為難地說。

“怎麽?”

“我最近一次見寒聖時,他還尚未娶妻,之後各忙其事,竟是打那以後再未謀麵。後來,我聽說寒聖跟他老婆孩子一起,退出江湖了,隱居在一個不為世人所知道的地方。這麽多年了,再沒有人能見過聽過他的蹤跡。”

“啊?怎麽會這樣哪。”木芫清滿心的激動,此刻頓時化作了莫名的失落:這個寒聖怎麽能這樣呢?他身為妖界十分看好的一代新星,本應該跟老婆一起,仗劍江湖,行俠仗義,做一對人人羨慕的神劍俠侶哪!年紀輕輕的就學楊過退出江湖,真沒勁。本來還想著,等改明兒跟著寒洛回了魔殤宮,一定要尋個機會去跟寒聖套套近乎,拉拉關係,哪想到人家早就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躲起來了呢,難道非要我去學郭襄那樣,騎頭青驢滿世界地亂轉?

華老先生眼見木芫清一臉失落,又習慣性地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嗬嗬笑著說道:“是啊,寒聖這小子那麽年輕就退出江湖,也不知惹得多少花季少女,就像我們清兒現在這樣,空有一顆芳心,卻找不到一個好歸宿。不過清兒就幸運多了,還有一個洛兒哪。”

木芫清見華老先生今晚八卦興致大發,不由得又急又羞,從石凳上一躍而起,跺著腳嗔道:“爺爺你今兒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勁地拿清兒打趣?清兒不依,不依不依。”說到後來,索性抓住華老先生的胳膊,搖來晃去撒起潑來。

“好好好,清兒不待見聽,爺爺就不說了。唉呦,好清兒別搖了,爺爺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這般折騰。”華老先生被木芫清搖得緊了,一邊擺擺手表示自己認輸不說了,一邊指指桌上的殘茶示意她再添些水來,“好清兒,再給爺爺沏杯茶水來,這茶殘了,不耐喝了。爺爺說了大半宿,嗓子都幹的要冒煙了。”

木芫清這才安分了下來,轉身從石桌上端了茶杯,衝華老先生說道:“爺爺,已經快要子時了,若是重新換了新茶來,清兒怕您走了乏睡不著覺。這樣吧,清兒見咱們院子裏這棵老槐樹這兩天花開的盛,想著您體性屬熱,眼下又是酷夏,虛火旺盛,特意采了些槐花曬幹了備用,不如現在就去泡杯槐花茶來,給爺爺解渴消暑,您看著可好?”

“好,好。清兒丫頭為爺爺身子骨著想,爺爺哪有不依你的道理?”華老先生笑眯了眼睛,連連點頭稱是。

木芫清見華老先生同意了自己的建議,再不多說,捧了茶碗去廚房泡茶。

轉眼茶水泡好,木芫清捧了茶碗,獻寶似的往石桌上輕輕一墩,杏眼忽閃忽閃地看向華老先生,喜滋滋地等待著他品茶稱好。

華老先生端了茶杯在手,先不急著喝,掀了茶蓋湊到鼻前嗅了嗅,隻覺得清香四溢,沁入肺腑,先前的一點勞乏頓時一掃而光,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就著碗口呷了一口,果然是甘冽清甜,還微微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味,真真是妙不可言。

木芫清見華老先生麵露滿意之色,不由得也是心下一喜,跟著微笑了起來。

哪知華老先生一口茶水還沒咽進肚裏,忽然向前一彎腰,“噗”的一聲又將口中的茶水盡數吐了出來。待吐淨了,又咳了兩聲,這才一麵用袖子擦著嘴巴,一麵含笑說道:“死丫頭,險些被你算計了。”

“咦,爺爺你怎麽不喝了?是喝不慣這槐花的清苦味,覺得不好喝麽?這槐花茶最是能清肝降火,涼血清毒,對您身體很有好處的。而且意境也很美,有詩為證,‘雨中妝點望中黃,句引蟬聲送夕陽’,可見多有品位哪。多喝些,多喝些。”木芫清一臉的無辜樣,絮絮叨叨地勸說著。

“還喝?你這丫頭哪,還在裝模做樣!”華老先生手指著木芫清,略有些無奈地說道,“還不快把你左手裏麵的海裏青解藥拿出來!”

“啊?嘻嘻,果然又被爺爺發現了。”木芫清的詭計被當麵揭穿,她也絲毫不介意,一麵頗有些無賴地嬉笑著,一麵攤開了虛握得左手,露出一株赤紅色、豆莢樣的植物。

華老先生一把將豆莢奪了過去,急忙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又撥開豆莢,擠出些汁液來擦在自己的人中上,這才輕舒口氣,將手裏的豆莢朝木芫清臉上輕甩了過去,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我說這院裏怎麽有一股淡淡的豆香氣呢,敢情是你手裏握著豬牙皂,預備來解這下在茶裏的海裏青毒!若不是我這鼻子靈,差點就著了你這小東西的道!”

“嘿嘿,爺爺你寶刀不老,鼻子還是這麽靈。”木芫清連忙陪著笑臉奉承道,心裏卻暗想,真不愧是千年狐妖,鼻子居然比狗還靈。昨天我爬到樹上去摘這豬牙皂時,對著滿樹的豆莢,也沒聞到什麽該死的豆香氣。

華老先生聽了木芫清的奉承卻極為受用,笑嗬嗬地說道:“那是當然了。別看這個老鼻子紅糟糟的不好看,關鍵時候可是救過爺爺好幾次命的。不過話說回來,清兒,你前日在湯中下毒,今晚又在茶裏下毒,這植毒的手段是不是有些太過單調了?難道就沒有別的什麽新鮮花樣了?”

木芫清聽華老先生質問她下毒的技藝,忙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正是由於這法子前日裏已經使過了,今日才又故技重施的。因為上次在湯裏下的毒被爺爺識破了,爺爺心裏必然會以為,這在食物裏中毒的法子不能成功,清兒必然要再想其他的途徑來植毒,這樣一來反而放鬆了對飲食的警惕,若是此時再在湯水裏下毒,這成功地幾率想來就會更高些的。”

“嗯,這麽說來也不是沒有道理。”華老先生認真聽木芫清說完,捋著胡子點頭稱是,末了摸摸鼻子笑笑,開口說道:“此次爺爺若不是聞到豬牙皂的香氣,起了警覺,恐怕還真的要被你毒倒了的。不錯不錯,你能動這麽一番心思來揣摩別人的想法,也是難能可貴。這次你用本就自帶有一種清苦味的幹槐花來調劑海裏青淡淡的苦澀味,毒下的連爺爺也沒能察覺出來,也算是大有進步。隻可惜你擔心爺爺中毒久了有危險,提前在手裏藏了豬牙皂,這才露了痕跡。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

聽到華老先生對自己的學業有所肯定,木芫清心中一喜,滿心高興道:“真的麽,爺爺?那你該要遵照約定,再傳清兒一門手藝了!”

“你急什麽?”華老先生一揮手,打住了木芫清的話頭,不容商量地說道,“爺爺說的是,你若是能夠毒倒了我,就再傳你一門別的手藝。這次雖然喝了你的毒茶,可是離被你毒倒,哈哈,還差十萬八千裏呢,你還是再多費些心思吧。這天底下,哪有那麽容易的午餐可以吃到?嗯,你此次不成功,勢必會想,爺爺我見你兩次在飲食裏下毒都不成功,必然要打退堂鼓,斷了這條路子,便放鬆了警惕,讓你更好從此處得手。看來以後,凡是你端來的吃食湯水,不對,但凡是入得口的物什,爺爺都要加倍的小心了。”

木芫清聽華老先生不禁拒絕了她的要求,又猜中了她的心思,臉上寫滿了失望,泄氣道:“爺爺比著清兒多吃了幾百年的鹽,清兒這點小心思早就被爺爺看的一清二楚,要想毒倒了您,我看,這輩子是沒什麽希望了。”

木芫清這番話說得了無幹勁,任誰聽了都不免心生不忍,偏偏到了華老先生的耳朵裏,卻品出了另一番滋味。隻見他抿嘴而笑,手指在石桌上敲敲點點,嘴裏說道:“你也知道爺爺比你多吃了幾百年的鹽,那怎麽還把這激將法搬到爺爺麵前來用?不怕爺爺笑話你小孩子沒見識麽?

木芫清見又被華老先生點明了心事,自失的一笑,也沒好意思再說話。

華老先生見木芫清隻笑不說話,也覺得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什麽能繼續說下去的了,便把手一擺,慢慢站起身來,便往屋裏走邊說:“行了,天不早了,回去睡吧。睡醒了腦袋靈光了,再好好尋思尋思,看要再怎麽著來藥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