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選擇
這個雄獅般威猛的君王老了。看到腓特烈大帝額頭一綹花白頭發時，神態威嚴的費迪南德強忍住放聲大笑的衝動。作為羅曼斯克光明教區的最高領袖，一個有希望繼承教皇位置的紅衣大主教，公眾場合的任何一次失態都有可能危及到政治生命。
三十八歲成為光明教會紅衣大主教，這在光明教會曆史上也是排得上號的。不過費迪南德心底有個永遠的痛，那就是成績。無論他怎麽努力，光明教會在羅曼斯克聯盟始終隻是最強大的教會之一。
這一次，自己終於可以微笑著離開了，費迪南德忍不住又想笑。
任何一個強者都有自己的堅持。一旦這種堅持被打破，那他就會像被抽掉脊梁的泰坦巨人一樣轟然倒地。對於腓特烈大帝來說，可愛的女兒就是他的逆鱗。如果他連女兒都可以犧牲，那麽他就再也沒有資格成為真正的強者了。費迪南德永遠忘不了，當他作為紅衣大主教第一次來到波林城的時候，這個傲慢的國王足足讓自己等了一個小時。
腓特烈大帝會拒絕嗎？費迪南德再一次問自己，答案依然是否定。國家的命運與個人的堅持擺在一起，任何一個英明的君王都會知道如何取舍。如果不是這樣，他就不會選擇在腓特烈大帝給新兵訓話的時候拜訪了，這更能增加這頭老獅子的挫敗感。
三萬人的神聖騎士團，五千人的光明法師團，還有一千苦修者，這等於是光明教會一半的家底。有這支強大軍隊的加入，普盧斯王國絕對可以輕鬆擊退獸人的進攻。給出如此優厚的條件，教皇的要求為何這麽少呢？當時他也是滿腹疑慮，好在沒有說出來。
隻有伍德布裏奇這種笨蛋才會主動質疑，果然被訓了吧。
到現在費迪南德已經想通了，這是教皇的高明之處。教會的援軍越強大，獸人就會越謹慎，如此規模的援軍足以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不費一兵一卒換來一位聖女，整個大陸傳頌的好名聲，還有羅曼斯克聯盟全體國民的好感，這交易實在太劃算了。
眾目睽睽下，腓特烈大帝終於開口了：“
從成為普盧斯國王那刻起，
我發誓善待弱者！
我發誓勇敢的對抗強暴！
我發誓抗擊一切錯誤！
我發誓為手無寸鐵的人戰鬥！
我發誓幫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發誓不傷害任何婦人！
我發誓幫助我的兄弟騎士！
我發誓真誠地對待我的朋友！
我發誓將對所愛至死不渝！”
悶雷般的咆哮響徹天地，落日的血紅餘暉照在大帝身上，他雄壯的背影有如巍巍青山。
恍惚間，費迪南德竟然有點失神了。
腓特烈大帝猛然轉身，神光炯炯的瞪著遠道而來的紅衣大主教：“回去吧，尊敬的主教大人。普盧斯的好男兒從來都不會需要別人的憐憫！如果有一天普盧斯的命運需要靠一個女孩的自由去拯救，那麽失去榮耀的普盧斯寧可選擇滅亡！”
渾渾噩噩間，費迪南德木然轉身，緩緩的步下檢閱台。
“榮譽即吾生命！”腓特烈大帝振臂疾呼。
無數長矛和刀槍高高揮舞著，隨之而來的是山崩地裂般的呼嘯：“榮譽即吾生命！”
被這呐喊聲一震，費迪南德魂不守舍的一腳踏空，差點摔了下去。
“費迪南德，我可憐的孩子啊，你如何能讓魔鬼蒙蔽了你的心智呢？主賜與你榮耀，你卻將它付與了虛榮。主告訴你要無私，你卻學會了要挾。主說，背棄我的榮光的，我將收回它。”遠在天邊的蒼老聲音輕如蚊蚋，奇怪的是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
聽到這聲音，費迪南德雙膝一軟，醜態畢露的癱倒在地。
“隻要信仰主，那苦痛的，必得救贖；那饑餓的，必會飽食；那寒冷的，必將溫暖。光明照耀之下，眾生都將分享主的榮光。”
同樣是遙不可及的虛無飄渺，這話卻像一股極大的聲浪在人頭攢動的校場來回激蕩。
腓特烈大帝微微色變，因為兩段話明顯是由兩個人說的，一老一少。老的他見過幾次，有一次還是在波林城，那年輕的就不知道了。
空氣中出現了某種奇異的扭曲，一老一少憑空出現，緩緩落在了校台上。
身為一個聖域騎士，腓特烈大帝當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當一個魔法師足夠強大之後，他會對所處空間的運行規律有所體會，並有可能依托強大的魔力，使身體短暫跨越不同的空間，通過這種異時空的過渡來實現目的地和身體位置的重疊。這正是至高的十級魔法瞬間移動的原理，也是聖域魔法師的標誌之一。
老人身上充滿了歲月的氣息，老得已經直不起腰了。他身穿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衣，眉宇間的皺紋比頭頂稀疏的白發還要多出不少，渾濁的眼神黯淡無光。
年輕人非但氣宇軒昂，而且非常英俊。他一頭金色的短發，幽藍色的眼眸，高挺的鼻子，配上一身純白的法師袍，優雅高貴的魔法師氣質彰顯無疑。
腓特烈大帝微微鞠了一躬：“教皇陛下親臨波林城，不知所為何事？”
教皇同樣是欠了欠身體，緩緩伸手指了指戰戰兢兢的費迪南德：“陛下，有人背棄了主的榮耀，我這把老骨頭隻好親自過來看看了。”
說完這話，喘著粗氣的教皇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位是？”
“克裏斯蒂安。羅納爾多見過陛下。”年輕人微微一笑，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略一沉吟，腓特烈大帝漫不經心的說道：“羅納爾多閣下很年輕啊。”
“回稟陛下，在下今年三十四歲。”羅納爾多英俊的眉毛稍稍上揚了下。
“英雄出少年啊！”腓特烈大帝不露聲色的點了點頭，心中漸寬。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聖域魔法師也就是三十一歲，這位三十四歲就是聖域魔法師的羅納爾多絕對是一等一的天才。隻可惜他還是驕傲了點，這個眉飛色舞的小動作就是明顯的證據。
教皇似乎發出了一聲歎息，又似乎沒有：“陛下，今後羅納爾多閣下就是羅曼斯克教區的新任紅衣大主教了，希望陛下有機會能夠多多照顧指點。”
聞言之後，費迪南德再度癱軟在地。
腓特烈大帝點了點頭：“一定，一定！”
“對了。”教皇又想起一件事：“慈祥仁愛的主決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子民。如果獸人入侵，光明教會全體上下願意無條件靜候陛下的參遣，包括我這把老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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