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爾袞臨時有事,晚到了一步,見大喇嘛已經坐在安所住客店的客堂上。這個位置有畫屏隔開,不易被外人看到,卻沒阻住八月下午閑適的穿堂風給人帶來的一絲爽快。見多爾袞進門,大喇嘛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跟在後麵剛趕回來的鬆陽大師環視一圈,輕聲對大喇嘛道:“法師說的是那個手按精鐵棋盤的文人?這人功夫好得很呐。”

大喇嘛回道:“按說江湖上拿這種棋盤出來的人隻有千子劫王洛陽,但傳說中這人不拘小節得很,不象眼前這個那麽整齊相。但看他腳步輕滑,精氣內斂的樣子,不象是一般武人,應不會是有什麽人假冒。他進來便著小二找安小姑娘,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先看看再說。”

說話間,隻見安打著哈欠從內堂走了出來,如不仔細了,誰也看不出她一進來便眼珠一轉把客堂上的人都照了一遍。王洛陽一見了她立刻縱身一躍自腋下托起她,在空中翻了個跟鬥才歡天喜地地把她放在對麵位置上。安雖然才半空中驚叫了一聲,但得一落座,立刻一捶桌子興奮地問道:“大臭蟲,你使的是不是叫做輕功?”

王洛陽非常討好地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小姑娘你隻要答應與我下棋,每下一盤,我便可以教你一招功夫,而且隻要你贏我,我可以答應你三個要求,你即便是叫我把全部武功全教你都可以。”裏麵的大喇嘛和鬆陽聽得麵麵相覷,剛才他一露身手,證明已是王洛陽無疑。這王洛陽既叫千子劫,自然是說他的圍棋水平高得很,據說已是天下無敵,他久已找不到敵手,隻得每每掘墳盜書,找出古今難破的珍瓏棋局來破,為此常常廢寢忘食,人搞得其臭無比,與大雅不俗的圍棋形象大大不符。安叫他大臭蟲也是有道理的。但這樣的高手竟會為了與一小姑娘下一局棋而如此遷就,裏麵的緣由便有點費人思量了。

安卻是一點不理會他的討好,扭脖“嘁”了聲道:“昨兒早上我本該贏你的,可你見大事不妙,竟然無恥地祭出你的臭腳暗器,攪得我頭昏腦漲,我隻好投降認輸。你剛才的條件不提也罷,照你這般卑鄙無恥,我是永不會有贏你那一天的。今兒我不要你讓子,你先手。”

王洛陽見她答應下棋,也不與她計較什麽,忙拈了一子下到棋盤上。一邊還解釋道:“昨天是你的大盤被我的大龍一分為二,再無回天之力了,倒不是我腳臭熏你的。今兒一早我便依你所說的全身三蒸三熏了一番,害得城外那廟的一群和尚中午沒鍋做飯吃。但你昨天聽人說書去了,也沒用功打譜,今天一直在睡覺,我不相信你水平能有什麽提高,我還是讓你一子吧。”

安也不客氣,說道:“一子就一子,但你輸了也不能賴喔。但你自蒸你的熏你的,與和尚有什麽相幹?”

王洛陽此時下子如飛,如入無人之境,自然有餘暇回答問題:“你想啊,蒸我這麽大一個人,也就隻有廟裏的大鐵鍋才夠。我叫和尚架上蒸屜,下麵旺旺地燒上大火,果然如姑娘所說,蒸出一身臭汗髒油。然後用上好檀香細末遍搓全身,叫和尚汲去鍋中積水,鋪上檀香末子,我再爬上蒸屜辣幹熏一遍。如此三遭,人便如脫了層殼一般輕鬆,小姑娘果然聰明,想得出這等好法子來。”他說得輕鬆,其他人卻聽得矯舌難下。如此真刀真槍地熏蒸,如不是功力非凡,人早成了熟肉一堆,哪裏還會輕鬆了。

安本來是這幾天被他纏著下棋纏得火大,隨口開個惡玩笑算是出氣,沒想到他竟真的照做了,這倒讓她有點過意不去。小嘴張合了好幾下才說出話來:“老王,怪不得我近身就聞到一股香氣,原來如此啊。那以後我可要叫你大香蟲了。不,我看叫香熏臘腸也不錯,又好聞又好吃。”

王洛陽一點不在意她的不正經,反而提醒她小心下棋。神情竟是一點都不馬虎。反是安繼續談笑自若,王洛陽叫她別說話,她偏嘰嘰呱呱說個不休。但王洛陽棋癡一個,一觸棋盤便心無旁騖,也可說五大皆空,安說什麽,他左耳進右耳出,連哼一聲都免。安也不燥,大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便換了話頭:“大香腸啊,自打一月前我被你從麻將桌上揪出來跟你學圍棋,我就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為什麽像我這樣一個天才,學了都有半月了,還比不過你這麽個凡人。我可是本城麻將第一高手呐,你說我自出道以來哪有連輸半個多月的,哎,我是越想越不明白。”鬆陽聞言,又見她穩坐太師椅的誌得意滿相,忍不住要笑,但又一想這小東西確實頭腦靈光,非一般同齡人可比。連大喇嘛都暗暗點頭想,原來兩個人是這麽對上的,一定是王洛陽到賭場看見安這麽聰明,見獵心喜,忍不住栽培於她,沒想到安進度飛快,幾天下來便可與王洛陽讓子對弈,而且水平還很不錯,勾得王洛陽如獲至寶,對她千依百順,隻求與她下盤棋為快,所以才搞出個三蒸三熏的事兒來。看來這小姑娘確實是天才,連大喇嘛都開始見獵心喜。

安彎著眼睛瞄了嚴肅認真的王洛陽一眼,也沒著惱於他的不理不睬,繼續鬼頭鬼腦地笑著說她的:“十天前,哈哈,我終於想通了一件事。嘿嘿,我想,我隻要每輸一局,你便叫我背二十個棋譜,我知道你心裏頭是想要我好看,拿這麽多花裏胡哨的東西來整一個小姑娘,嘿,你大香腸心比蛇蠍啊。”聽到這兒,王洛陽忍不住“哼”了一聲,以示反對。安一見他終於有了動靜,興奮得眼睛一亮,繼續道:“可你沒想到你碰到的是個千年不遇,不,是萬年難求的天下奇才。你沒想到我會一狠心一天連背一百個棋譜,隻為抓你連下五盤輸棋。五天後你背著身子與我下盲棋以打擊我自尊的行為才有所收斂,我知道你心裏不知道滴了多少壺血,那幾天你一直又哭又笑的,可見心中矛盾鬥爭之激烈。”聽她這麽顛倒黑白,王洛陽那一聲“哼”顯然比前一次重,但還是沒有分辨。因為那幾天他又哭又笑實在是因為能掘到這麽塊棋壇瑰寶而欣喜若狂,哪(,)

有安說的那麽卑鄙無恥了。這小東西自從把她從麻將桌揪出來斷了她大好財路後,就一直對他竭盡歪曲誣陷之能事,一直苦於沒對手,寂寞得瘋的王洛陽也隻好逼自己習慣了。但多爾袞卻說:“那王洛陽看來要進小姑娘的圈套了。”

這會兒安卻端了張臉很正經地道:“可我納悶了,為什麽我背了一千多高明無比的棋譜卻還不是你的對手。那一天月黑風高,我輸得焦頭爛額之餘躺在床上,終於決定不再以君子之心度你這小人之腹,我才明白一個至要緊的原因。原來我背的棋譜都是你提供給我的,這些譜你幾十年來顛來倒去讀得滾瓜爛熟,怕是叫你倒背你都不會為難。所以我依著這些套路每下一子,你心裏滾滾湧湧不知會自動冒出多少後招來製我。我若一直循著你的路子走下去,那便永無出頭之日。因此從那天起我決定另辟蹊徑。”說到這兒,因棋局吃緊,隻得收了口專心應付,倒是王洛陽雙眼難得地脫開棋盤看了安一會兒了,若有所思。

終於解開一劫,安小嘴兒一開,繼續說下去:“我當時想啊,人說世事如棋,那如果換一種說法,是不是也可以說棋招常向世事求?”王洛陽聽到這兒忍不住點點頭,終於改“哼”為“嗯”,下手也滯了下來。安見此略癟了下小嘴,不露聲色地道:“於是我到書局找曆史上仗打得最昏天黑地的書來讀,一位書生向我推薦了《東周列國誌》和《三國誌》,我又捎帶了一本《資治通鑒》,因為我想有時候官場之險尤勝戰場。等我昨天看到魏晉南北朝時,才終於想出製勝之兩寶。這兩招其實說出來一文不值,但對付你大香腸卻是正中要害。”

說到這兒故意頓了頓,長長喝了口水。然後斜睨著王洛陽,看他反應。幾天相處下來,安已知道此人棋癡一個,平時怎麽激他他都不會怎麽放心上,惟有與棋有關的事情才能引起他的關注,如今她欲擒故縱,拋出製勝法寶這個噱頭,一定能把多年不輸已不知輸為何物的王洛陽吸引過來。果然王洛陽眼神炯炯射向她,道:“別人說出這話來我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不過你例外。但你今天所下還是平平常常,未見有異軍突起,難不成還有後招?”

安笑道:“我早知道你要問這句話。你試想,我如果一上來便使出奇招,被你這種高手一照麵還不露底,我後麵還怎麽辦?高招自然是要到最後要緊關頭才使出來的。我的高招之一,哎呀,名字先不告訴你,但我絕不瞞你,一定會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你的。”邊說邊胸有成竹地飛快落子,倒是王洛陽下子前考慮又考慮。“我與你對了那麽多盤棋,已經知道你造勢能力獨一無二,你的布局一成型,便如銅牆鐵壁,我怎麽狂轟濫炸都拿你不下。這便好象如今明清兩國對壘。滿人擅長馬戰,不擅攻城,於是漢人廣築城堡,堅壁清野,滿人盛氣而來,一攻不下,再攻而氣衰,三攻而力竭,以至軍心渙散,不戰而退。我以前犯的也是這個錯誤。”這一席話不隻王洛陽聽得頻頻點頭,連裏麵的多爾袞他們也相顧驚詫,詫異一個小姑娘竟能說得出這麽一席大道理來,而且又正切中滿漢對壘之要害。

隻是後麵棋盤形勢吃緊,安邊要思索怎麽下子,因此話說得斷斷續續,聽著分外吃力,但這些話說的合情合理,寸寸符合王洛陽平日所想,他不禁聽得心曠神怡,喟然而歎。止不住地催安趕緊說下去。安等了好久又才說:“如今我卷土重來,審時度勢,知道我兵力雖強,氣勢雖盛,但與你相比,還是稍嫌不足。而且你以城為據,進可攻,退可守,活絡非常。但你忘了一點,我腦子比你好。”說完吱吱而笑,雖然是一付小女兒天真爛漫狀,可裏外四個大人已一個都不把她當小孩兒看了。

又等得一會兒,安等一子落下,吃掉王洛陽一小片黑棋後,才得意洋洋地說:“瞧,如今我布局已成,雖是散散落落的,但都克製著你援助鞏固大龍的要害。這是因為我兵力有限,不可能鐵桶也似地圍你。但我扼住你的進出要道,施出的這招叫”圍城打援“,於是你的大龍進不得出不得,怎麽動,都有我的軍隊以逸待勞等著你,你一隊人馬從別處來救援,我就乘機打掉你一隊,然後我再乘機展壯大,此消彼漲,直至把你困死,讓你儲備耗盡,易子而炊,於是你隻好推盤投降。”這一席話還是說得斷斷續續,王洛陽直至費力聽完這才恍然大悟,再看局麵,正如安所說,已成圍城打援之勢,一時心中百感交集。若幹年不敗金身被破,很是有點難過,但聽了安的一席高論又覺眼前豁然開朗,柳暗花明,又得臻另樣化境,再是感慨安小小年紀卻輕易得棋中大道,實非他所能及。因此臉上陰陰晴晴,忽喜忽悲,竟是呆了。一邊是安一個多月來終於得贏,高興得拍桌打凳,大呼小叫,歡聲連連。屏風裏麵三人也是目光熱烈交流,雖沒說出來,但也看得出欣喜異常,因是安無心插柳,解了他們連年與明軍對陣之大難。

不曾想,樓上竟然也爆出一陣更為暢快的笑聲,笑聲頗有歇斯底裏,似多年積怨終於得脫的意味。笑聲中,隻見一道白影自樓上飄然而下,往棋桌悠然而落。一路裙裾飛揚,如同一朵碩大盛開的百合,光是那曼妙的姿勢已是攝人心魄。待她坐下看真了,見那容顏真如幽穀百合一般,要不是親耳聽見她笑聲不歇,否則還真想不到如此容貌的人會笑得這般放肆。這美婦人未坐下便出手如電,安也不知她動了什麽手腳,把本是醒悟過來拔腿欲溜的王洛陽定在桌邊,隻得一雙眼珠子閃閃爍爍地躲避著那美婦人。而那美婦人此時也不再狂笑了,隻是傻笑著癡望著他,看著看著,兩串眼淚便斷了線般飛湧而出,從她瑩白光潔的臉上一路滑下,頃刻便濕了一片衣襟。王洛陽等了半天沒見動靜,忍不住轉回眼瞧,一見美婦人淚如飛瀑,一時也不知道是把眼睛移開好還是看著她好,目光遊移了好半天才鼓著勇氣幹咳了一聲道:“不錯,我輸了,你說怎麽辦吧。”

美婦人抽抽答答咽了半天氣才說:“師兄,十五年前你誓說哪一天隻要你輸一局棋,你馬上與我結婚,以後唯我是從。我其他不要求,你隻要和我結婚就好了,我再不嫌你髒嫌你臭,也不在你麵前殺人了,我什麽都依你,隻要你和我一起回盤絲穀,好不好?”

安本來美滋滋地看著美女,但見她說出這麽私人的話來,覺得不好意思再厚著臉皮聽下去,回頭見大喇嘛探著頭向她招手,便跳下凳子想過去。王洛陽本來是灰心喪氣,心裏很不想跟師妹回去,但過誓的事,又不好賴掉,隻得垂眉不語,但見安要走開,忙喊住她:“小姑娘,你說了一個絕招叫圍城打援,還差一個絕招沒告訴我。”

安回頭微微一笑:“不急,等你與這個美麗大姐姐解決完問題,我再告訴你。人家等了十五年,還是先解決的比較好。”王洛陽見她隻顧走自己的,怕她一走,這得以擊潰他的絕招便不得聞,心一急,癡性作,回眸對他師妹急急地說:“好,我答應你,你先解開我穴道,等我問完這件事就和你一起走。”他師妹聞言大喜,頓時破涕為笑。這一笑頓如春花盛開,美不勝收,連棋癡王洛陽都看得呆了一呆。安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特別喜歡這美婦人,見她好事得諧,心裏也替她歡喜。笑嘻嘻地道:“那我先恭喜兩位了。這絕招嘛,說出來也不值一文,一般高手過招,最忌分心,我專挑你上心的事來說,又控製說話的節奏,讓你聽得欲罷不能,在棋上考慮的心思便少了一分。所以我這一招叫做聲東擊西。其實若真論棋力,我還是大大不如的,今日我勝在狡計,你不用太難過。”

王洛陽聽了大搖其頭:“罷了,罷了,今天你說贏得有點其他成分在,但下棋又何嚐不是鬥棋鬥心力了?而且純論棋藝,以你的悟性和聰明,不出一月還是可以勝我,我是輸得心服口服,以後這千子劫的名號該是你的了。對了,我說過答應你三個要求,並傳你所有功夫,你先說說什麽要求吧,功夫等我結完婚出來再教你。”

安見他神情有點沮喪,也不好多說,隻簡單地道:“我隻提一個要求,以後你要放出風聲去,誰想動我一根毫毛,你便與他作對到底。其他就不用了,我最怕吃苦,武功的事還是算了吧。”

王洛陽點頭道:“這事你不說,我也不會讓人來與你為難的,象你這樣的棋友我怎麽舍得讓你受委屈,其他兩個要求先寄著,你想好再與我說。”說完一扯他師妹就走。他師妹雖被他扯得一個趔趄,可手被師兄牽著,心裏歡喜得緊,邊隨出去邊眉開眼笑地對安道:“如果有人與你為難,你隻要說你是萬人屠花春花的好妹子,保證有大半人買你帳。”

“萬人屠?”這個血淋淋的名字實在不好與這麽個巧笑嫣然的女子聯係在一起。安第一次對莫名其妙的江湖人起了興趣。可等她走到屏風後見到三個人,她的興趣再也集中不到“萬人屠”這三個字上。三個大男人明顯是在這兒找她有事,會是什麽事呢?

見她滿臉疑問,多爾袞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和氣地道:“小妹妹不要害怕,我們是來謝謝你幫我們捉住要犯的。”

安不信,因問道:“我早上進城時聽說當今皇上薨了,是真的嗎?我還聽說眾人都擁戴王爺您做皇帝,這也是真的嗎?如果以上兩條都是真的,王爺您還會有時間有興趣來這兒專門找我隻是為了謝謝我這一件小事,我就不能不有什麽想頭了。我不能不怕。”

多爾袞聽了莞爾,輕撫她的頭皮道:“你再前前後後仔細想一想,捉住黃大塊隻是小事嗎?”

被他一提醒,安立刻恍然大悟,把皇帝突然去世而沒立即公布和全城明鬆暗緊抓黃大塊聯係了起來,兩眼圓睜剛想驚呼,忙自己捂住嘴巴,眼睛左右前後巡了一遍沒見異常才放心。可心裏還是有疑問:“我覺得他傻傻的,不是那塊料啊。”

多爾袞讚許地道:“你想得不錯,他不是那料,但他是個重要線索。”見安噘著嘴臉上有點喪氣樣,笑笑安慰道:“你也別泄氣,有的事情單靠聰明是沒用的,重要的是社會處世經驗和看問題所站的角度。目下你最好是跟我回王府,與勞親做個伴。”

這回多爾袞雖沒明說,但安也猜出來了,叫她進王府才不是與勞親作伴那麽小兒科,而是她知道的事情太多,放她在外麵有人不能放心。隻是這麽件小事叫個人來把她捉進去就得了,何必勞動王爺大駕呢?她想不通。但她覺得與多爾袞鬥腦筋很有意思,所以她也不想象早上那麽怕惹事上身避之不及了,幹脆大大方方牽著多爾袞的手道:“好吧,我跟您回去,勞親我會常去看看他的,但我最想跟在王爺身邊長見識,我喜歡與王爺這樣的聰明人相處。”

多爾袞自十六歲建功封王以來,一直睥睨風雲,高高在上,連妻子兒女都不怎麽敢在他麵前說話,如今這麽一個小小的女孩子軟軟地握著他的手,說著沒大沒小的話,他隻覺得很異樣,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造次,反而喜歡得緊,一把把安舉起來放上他的坐騎,與她一路談笑著回府,連鬆陽先生都偷偷與大喇嘛說:“這小姑娘恁的好人緣,連我都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