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屋漏逢雨

金和殿上,順帝看過從申州來的奏折,然後麵無表情地望向一幹大臣問道:“諸位愛卿,有何看法?”

許久,台下有人進言:“回稟聖上,依微臣看當務之急應立刻派人運送藥材前往申州。”

“嗯,朕亦有此意,但不知哪位愛卿願意前去申州?”順帝眯著眼掃過眾人,最後目光停在了右相王承身上。

王承全身一激靈,心想這皇上莫不是想讓我去吧?正當他費力思考著應該找個什麽樣的借口時,禮部尚書林呈跨前一步說道:“回聖上,臣願意前往。”畢竟父子連心,自己的兒子在那個地方生死攸關,他這個做爹的怎麽放得下心?

王承暗笑,正好,有人替了。誰知,站在前麵未說一句的秦皓也站了出來說道:“父皇,林尚書年事已高不適宜長途奔波,還是讓兒臣前往吧。”

順帝看了看秦皓,這個兒子是所有皇子中最為出色的,也是他最滿意的一個,所以當初早早的就把太子之位給了他。秦皓為人處世的穩重和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頗像當年也還隻是太子的自己,最近幾年更是對他加緊督促讓他學習帝王之道,如今他深諳朝理,在自己的幫助下對整個大央的控製也逐漸收入手中,這次申州之行無疑是一個好的機會讓他在百姓中樹立好印象。

於是順帝說道:“好。朕就命你帶上精兵五百兼禦醫數人立刻前往申州。”說完深深地看了秦皓一眼。秦皓永遠也忘不了那一眼裏的包含的複雜感情,幾分作為父親的慈愛,幾分作為帝王的期待還有幾分作為朋友的鼓勵。

在他的眼裏,順帝一直扮演的是一個對他期望極高的嚴父,為了讓順帝滿意,他不停地努力以致自己變得越來越堅忍和冷酷,但他從來沒有怨過,因為他始終記得順帝封他為太子時說過的一句話:我把這個國家交給你,你可以丟掉自己,可以丟掉一切,但一定不要丟掉我秦氏幾百年的江山!

臨行前,林子言心急火燎地趕到朝陽門候著,遠遠看見秦皓的車隊駛來,他等不及跑了過去。秦皓早就看到他一身便裝,單牽一馬,想也知道他要幹什麽。

“不行。”還未等林子言開口,秦皓就拒絕道。“為什麽不行?那是我哥!”林子言提高了聲音。

秦皓說:“我知道你很擔心你哥,我的皇妹也在那裏,難道我就不擔心嗎?你趕快回去,不經許可擅離職守,被發現了你知道會連累多少人嗎?”林子言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但當他知道林蘇揚,他的親哥哥仍在疫病流行的申州時,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如若林蘇揚有什麽事,他們的爹怎麽辦,或者說他該怎麽辦。

林子言搖搖頭。一臉地堅持說道:“不。我一定要去。所有地後果我願一力承擔。我……不想他有事。請……太子殿下成全。”說完他對著秦皓單膝跪下。

秦皓立刻下馬扶起他。嚴肅地說道:“子言。你不能意氣用事。九皇叔領兵去了邊境。辛老將軍也已年事高過心力不足。如今皇城安全我信得過地隻有你了。你若走了。我還怎麽安得下心?就算不是看在我地麵上。你也要為全雲都地百姓著想。好好守衛皇城。我以大央國太子地名義向你保證。一定會把你哥毫發無損地帶回來。”

林子言看著秦皓。很久。他才緩緩說道:“我留下。希望太子殿下能夠遵守你地諾言。”秦皓鄭重地點點頭。

林子言挺直身站在馬旁目送著秦皓車隊地離開。直到最後一點影子都消失在眼裏他才翻身上馬揚鞭離去。

秦柯緊緊地攥著一張紙條。手上青筋暴起。臉色極其陰沉。誰人一看都知道這位鎮國大將軍此刻地心情有多麽不好。一旁地幾個將領微低著頭不敢開口。生怕多說一個字都會惹來他地滔天怒火。秦柯再次將手緊了緊。攤開時那張紙條就已化成了碎片。晃眼間依稀可見上麵寫了一個“病”字。

他轉過身。對著離他不遠地手下沉沉地問道:“燕遼那邊有何動靜?”

一個大胡子軍將抱拳說道:“回大將軍,據探子回報,燕遼大皇子瀚祖謀反,四皇子瀚宇風大敗瀚祖軍並將其逼往我國邊境。”

另一個軍將接著說道:“我軍還探得邊境那兩對不明人馬中,有一隊正是瀚祖軍的殘部,由此看來,另一隊黑衣人應該就是四皇子的人了。”

秦柯沉吟了一下,隨即冷笑道:“聽說這個四皇子常年身體孱弱,十多年前被送往深山治療,不久前才回到燕遼,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掌握兵權還打敗了瀚祖軍,可見此人十分不簡單。哼,好一招借刀殺人。瀚宇風把瀚祖的殘兵逼向我大央邊境我軍必以為敵軍將其殲滅,到時他既除了心腹大患,又找到了借口出兵大央。想得倒不錯,隻可惜本將軍偏不如他意。爾等聽令。”

“末將在。”

“今命爾等帶兵將侵犯我國土的燕遼人悉數抓獲,然後將其關入牢營,本將軍自有處理。”

“末將領命。”

等他們走後,秦柯看著地上的碎紙片,忽的轉身走到桌前,提筆寫了一封信,然後叫進一個士兵,把信交給他說道:“立即快馬送去申州。”士兵低頭退下。秦柯緩步走出大帳外,倒背著雙手,迷茫的眼望向了東北那片烏雲密布的天空。

林蘇揚用酒洗幹淨了手,然後把張大夫挑選出來的藥材小心翼翼地放進藥爐裏。這時一個口戴白罩的官差匆匆忙忙地走進來對他說:“林大人,不好了,秦公子他……”

林蘇揚心下一沉,急忙問道:“她怎麽了?”

“他……染上了疫病。”

“什麽?”林蘇揚手裏的竹簍一滑,藥草撒了一地,他顧不得其他,立刻換了身衣服就奔向趙府。

房裏很安靜,秦羽發著高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雲水寒和喬升在旁邊默默地守著。林蘇揚看著雲水寒問道:“怎麽樣了?”

雲水寒回答道:“不久前才出現這種症狀,大夫說幸好發現得及時,現在先用藥抑製住病情,隻求快些找到治愈的藥才好。”

林蘇揚走過去,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靜靜地看著秦羽。嬌小俏麗的玉顏有些蒼白,兩鬢的青絲因為汗濕緊貼著臉龐。林蘇揚輕輕地捋開她的頭發,挽過袖子仔細地擦了擦她的額頭。

喬升在一旁哽咽著說道:“自從公子下令封城不讓公主出去,公主十分擔心,後來公主說應該為申州百姓和駙馬做點事,就要求要和我們運送酒和藥到各家各戶。那日我和公主到了城北一家民戶,偶然發現其中有人出現疫病的症狀,於是公主叫我趕緊回來喊大夫,我當時也沒多想,誰想後來就讓公主也……”

林蘇揚安慰道:“好了喬升,這不關你的事,你也別太自責。你們也快出去吧,這疫病傳染力很強。”喬升也不想再給公子添麻煩,於是點點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走了出去。

林蘇揚見雲水寒還站在這裏,又問道:“司君行呢?”

雲水寒說:“出去找藥了,算算已有幾天的時間。”林蘇揚點點頭:“雲侍衛也快出去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屬下是練武之人,身體比常人強些,大人不必擔心。屬下就在門外守著,大人若有吩咐,叫我就行。”

“嗯,那就謝謝雲侍衛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後,林蘇揚脫下秦羽的衣衫,最後隻剩下了一件裏衣,然後起身端過桌上的酒放在旁邊,用毛巾蘸著在秦羽的頸項和腋下輕輕擦拭降溫。做完這些後在再給她穿上衣服蓋好被子,林蘇揚坐在凳上緊緊地抓著秦羽的手,喃喃地說道:“羽兒,羽兒……”

林蘇揚知道秦羽高燒過後就會不停地嘔吐,直到整個人都虛脫卻仍舊不會清醒,這種痛苦他在難民棚裏見過,所以他看到秦羽這個樣子心裏很難受,恨不得染病的是自己。他實在不敢想象親眼看見秦羽為了他遭受難忍的痛苦時自己會怎麽辦。

林蘇揚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龐,淡淡的水霧遮住了他的眼睛:“羽兒,我林蘇揚何德何能讓你為我如此,羽兒,羽兒,你快醒醒……”他眼前一黑竟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