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再會有期

錢小米將寫著名字的紙疊好，和懷裏取出來的裝著銀子的布袋一並交給旁邊的禁衛軍查看，檢查沒問題了才隔著木欄子遞給錢大苞。“我給小侄兒氣得名字寫好了，拿著，哥哥要忘了怎麽念再找那個孫秀才幫忙吧。還有，袋子裏麵的是我這些年攢下的月錢，哥哥你好好收著，拿了回家看夠不夠買畝好地，夠的話以後就不用再淨幫別人當佃農了。”她已經打聽過了，外麵在大戶人家當下人一個月也就一、二兩銀子左右，她現在這八十兩已經抵得過常人五、六年的工錢，應該可以給家裏置辦點田地。

錢大苞現在就是在給家鄉裏給別人當佃農賣力氣，一年忙到頭除了能糊口也沒多少錢糧剩下，若不好運碰上災年就更加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這不又剛好添了一張嘴，正自發愁，隻是在妹妹麵前沒有流露出來而已。這接過她遞過來的錢袋子打開一看，當即傻了眼。

“這－－－－－－這麽多銀子，小米你－－－－－－你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銀子？”錢大苞生平都沒見這麽多白花花的銀子，震驚得連話也說不利索。

“還能如何，當然是我這些年攢下來的月錢，這不還是後來升了才有的，以前還攢不了這些。”錢小米心裏嘀咕若不是上麵層層收刮，還不值這個數。

錢大苞聽了，這才從最初的吃驚緩過來，看了看卻將錢袋子遞還給她，語氣認真說。“這是小米你的辛苦錢，自己留著就好了，不用再給哥哥了。上一年你給的三十兩銀子我已經用來修了房子，還有剩下的當了給你嫂子娘家的聘禮，你對哥已經夠好的了。以後就不要再給哥了，自個留著以後花。”說著就想將錢袋子塞回錢小米手裏。

這可是他妹妹宮女“小米”的財物，錢小米那裏肯拿回來，急急縮了手。“哥，說了給你你就拿著好了，幹嘛要還給我。”

“這是你的銀子，當然該你拿著。”錢大苞想都沒想，理所當然答道。

錢小米急了。“可嫂子剛生了小娃娃，家裏的負擔更重了，單靠你一個人養一家子也不容易。你拿這些銀子回去想辦法買上兩畝地，才可以真正的自耕自足，不然哥哥辛辛苦苦到頭來還不是給人家賺到自己兜裏去。”

“這個你不用擔心，哥還有把子力氣，給人當幫工家裏也能有飯吃，用不著買地。”錢大苞說著挺起胸膛拍了拍結實的胸口，好讓妹妹曉得自己有能力養活家裏。

“吃飯當然沒還可以，但哥哥就沒想過為家裏多掙點家底，除去吃飽穿暖還能剩下點富餘。若以後有機會讓我那小侄兒到私塾念點書，說不定家裏還能出個讀書人，光耀門楣，咱們家也不用再過苦哈哈的日子了。”錢小米歎了口氣，努力讓他將眼光放得長遠些，別光顧眼下有飯吃就沒有追求。

她嘴上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心裏卻是正人神交戰。既巴不得錢大苞真的抵死不收，那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這八十兩收歸囊中，但未泯的天良又不允許她做出這種發死人財的事情，真真是精神折磨。

錢大苞顯然被她最後那句話說動了心。到底是當了父親地人心境和以前總有些不同。以前光棍一條隻要能吃飽肚子就就沒什麽好想地了。現在被她這一說就不由有了為後代子孫打算地心思。敦實地臉露出舉棋不定地神色。“你說地當然有道理。隻是這些銀子是你辛苦攢下來地血汗錢。哥哥怎麽能拿了去。要不。你給我一半好了。剩下地你自己留著。”想到這些年來妹妹也一直有將自己在宮裏攢到地月錢交給自己拿去為家裏置辦東西。現在還拿這麽多實在有些不安。

這個“哥哥”還真不是一般地老實。給你錢你就拿著好了。推來推去這不是在引誘她。白晃晃地銀子在眼前閃著可是對她人性地最大考驗。

錢小米算是服了他。知道光用說地不夠分量。佯裝生氣指著他道。“哥你不肯拿。是不是因為娶了嫂子就和我生分了。不再把我當作一家人。”

正要把錢袋子再往她手裏塞得錢大苞一下子愣住了。不明白妹妹為什麽會這麽說。滿臉不解。“我們當然是一家人。小米你怎麽會這樣想。不管有沒有嫂子哥都一佯疼你地。”

錢小米就等他這句話。接著往下說。“既然是一家人。那為什麽要分得這麽清楚。哥哥日子好了難道我這妹妹還會吃苦。我現在給哥哥這些銀子又不是給你拿去胡亂花掉。是讓你帶回去為家裏以後地生活好好打算。若是你能妥當用這些銀子。不但哥哥嫂子往後不用那麽辛苦。日後待我離宮回家也好有依靠。所以並不是說我這當妹妹地就全無得益。你也不用覺得過意不去。這個道理你可明白。”就知道他疼妹妹。所以要他手下還是少不免往這方麵說才行。讓他覺得拿了銀子才是對妹妹有好處。

果然。這下子錢大苞總算恍然大悟。葵扇似地大手往自己腦袋連拍兩下。連連說道。“沒錯沒錯。哥哥真是糊塗。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個道理。還是我們家小米想得周到。”這才又接著說。“那好。哥聽你地。這就把銀子帶回好好置兩畝地。以後自家有了地哥一定更加用心種田。多掙銀兩多攢點嫁妝。待小米回家後再給你尋個好人家。”其實莊戶人家又怎麽會不想有屬於自己地田地。現在被錢小米說通其中關鍵再無顧慮。笑得合不攏嘴小心地將錢袋子往懷裏收得緊貼。還不忘承諾著。

錢小米見好說歹說終究將銀子讓他收下了，可算鬆了口氣，天知道她剛才掙紮了多久才忍住沒一手將錢袋子搶回來。“這些嫁不嫁妝的以後再說，哥哥可要將銀子貼身收好，帶回家後就聽我說的盡量先找好地買下，這才是家裏生活的保障。”

“好，哥都聽你的，一回去就托人給家裏找兩塊地。你放心，哥一定會將這件事辦得妥妥當當，等小米你以後回家就可以過好日子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讓錢大苞喜不自禁，越發覺得兒子“旱糧”腳頭好，一出生就給家裏帶來好事。

正事已了，錢大苞又閑閑碎碎問了些錢小米這一年在宮裏的生活瑣事，錢小米避重就輕的都混了過去。說著說著不覺已經到了巳時，離開宮裏也過了三個時辰，一些要回去輪值當差的宮女們隻得依依不舍的和家人告別，現場逐漸彌漫著分離的的傷感。

錢小米怕錢大苞再問下去自己說多了會穿幫，便也借口說要回去聽差和他辭別。

“那小米你安心在宮裏再呆一年，一年之後哥就來接你回家團聚。”錢大苞信以為真當然沒辦法說出挽留的話，隻好一再向她提醒她保重身體，並保證一年後她回家會好好照顧她，這才在錢小米的催促下三步一回頭的從宮門離開回家。

總算將屬於宮女小米的她家人手上，也了卻了錢小米的一樁心事，當然也很惋惜本來可以私吞的銀子和自己有緣無份，隻好不停的安慰自己不義之財不可取，不然真正的宮女小米的靈魂會來找自己算帳也說不定。

輪到當值的話雖然是打發錢大苞離開的借口，不過既然自己已經把正事辦完了倒不妨去替下正在當值照顧小公主的宮女，也好讓她們多些時間和家人團聚。本著這個念頭，錢小米很仗義的去提早回去明月軒接替了留守宮女的工作，那兩個小宮女歡天喜地的道謝便趕去西皇門。

小公主前兩天感染了風寒一直臥床養病，情況雖然已經好了很多，但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嬌弱小可憐模樣，看著就讓人心疼。

因為怕再吹風受寒也不敢出房門，錢小米隻好在一旁陪著和她聊天說笑，逗她開心。錢小米以前看了不少故事笑話，這會兒便都派上用場，改頭換臉的說與她聽倒也換得她開懷。小公主聽著得了趣味欲罷不能，還不斷的讓她再講下去，錢小米隻好搜腸刮肚好滿足這個這個小家夥被挑起來的興致。

兩人在房裏一直說說笑笑時間倒也過得快些，不知不覺就陸續有人回來，有人分散了小家夥的注意力錢小米的嘴巴這才得以休息。

幾家歡喜幾家愁，每年都有新的小宮女離開家人進宮為婢，也有就數目相仿的宮女到期離宮回家團聚。這一年就有近三百個到期離宮的宮女，而蘭兒就是其中的一個。

畢竟共同在這宮裏生活當差了這麽久，既是在宮裏的最後一天，以後各奔東西也難說會有再見麵的機會，這天晚上平日裏交好的宮女們自然少不了聚在一塊說說貼心話兒。因著是約定俗成的慣例，所以各宮裏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不用當值的丫頭們給將要離開的同伴餞行。

蘭兒本來是在淑妃跟前聽差的，兩年前小公主來了這韻淑宮才被調過來明月軒幫忙，所以這晚來她房裏相聚的除了錢小米等幾個在明月軒共事的夥伴，還有幾個淑妃那兒的宮女，以及一些以前的舊識。晚上戌時一過便有人陸續過來，不到半個時辰半半拉拉十幾二十個大年輕女孩就已經擠滿了屋子。既是打算秉燭夜談，她們還細心的準備好茶水點心，顯然對這種場麵很有經驗。

原來的宮女小米有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錢小米不曉得，但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的她是既有些傷感又覺得新奇，晚上給小公主服了藥侍候她睡下就急急忙忙趕來占好位置，擺明就是來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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