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盜版凶靈】

才子嘿嘿地笑了兩聲,“陳教授,是我啊,才傑出!您不記得啦?”

陳教授惶恐的眼睛不斷又四處打量了一翻,側耳又聽了聽外麵的動靜,確認著火一說純屬造謠之後,安定了下來,拉住桌腿想要起身。

剛才那一個腚墩明顯讓他吃了不少苦,可能是閃了腰,一拉之下非但沒有站起來,還發出了一聲“唉呦”麵臉痛苦表情地又坐回到地上。

才子立刻滿臉諂笑地彎腰如拎小雞一樣抓住陳教授瘦弱的胳膊把他抓了起來,丟進了桌後的靠椅中。

這時驚魂甫定的陳教授才瞘著一雙深度近視的三角眼探過頭近距離觀察麵前的這張胖臉“你是…….哦,我想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才傑出嘛,是不是帶著你上次說的那個寶貝給我看來了?!”

如果換了別人,把人家嚇成這樣,好歹也會先賠禮道歉;可才子這牲口立馬就好象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沒事人似的一把把我拉到桌前“陳教授,這就是我跟您說起的我那個朋友,就是他手裏有幾件祖上傳下來的寶貝。”才子煞有介事地對陳教授說道。

我立時明白了才子的目的,這小子果然是早有預謀。

“哦?小兄弟,東西帶來了嗎?讓我看看!”陳教授立時兩眼放光地盯住我,從椅子裏探起了身子。

“這個,今天比較匆忙,那東西又挺金貴的,所以沒帶在身邊。”我一本正經地對陳教授說道。

陳教授眼中充滿期盼的神采立刻黯淡了下去“我聽小才說了你家傳的那件珍品,一直都想見識、見識,今天你有時間嗎?不如我和你一起去你家看看?!”

陳教授大概很為自己的聰明所動,原本失望的心情馬上變得異常亢奮,似乎就要起身拉我出門…….

“這個……”我支吾著“我今天不太方便,還有很多事情要辦,這樣吧,陳教授,反正我這幾天還要來縣城,不如我下次來一起帶過來給您鑒定、鑒定?”

我給才子打了個眼色,意思是讓才子提出告辭。

才子微微地點了點頭“陳教授,這個關於祖傳的文物,咱國家有沒有什麽特殊規定,必須要無償上繳國家啊?”

“嗬嗬”陳教授露出一個理解的笑容“對於家傳的文物,如果不是特級珍貴的,是可以選擇自己收藏;如果屬於國寶範疇的,國家也會對你們做出合理的補償。”

我和才子都暗地鬆了口氣,咱壓根也沒想過販賣國寶啊,弄點小錢足矣。

消去了心頭最大的疑慮,才子提出告辭,陳教授也沒有挽留,隻是連聲囑咐我下次進城一定要把東西帶給他看,我也是連聲答應著,走出了博物館。

“你小子行啊,水挺深啊,道都趟好了,就等我呢?”我有些揶揄地對才子說。

才子得意地笑了笑“考慮得咋樣?這買賣咱幹還是不幹?”

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何況這事看來並沒有太大的風險“咱先小打小鬧折騰著,也先學學。”我對才子說。

才子點了點頭,一馬當先又領我走進了一家銀行,變戲法似地掏出了一本破舊的存折,擠到櫃台邊,取出了折子上所有的錢,一萬五千大元。

才子小心翼翼地把錢塞進我的西裝裏兜“小狼啊,這是我這些年給老爺子攢的棺材板子,咱倆要是折裏麵了,那老爺子百年以後可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啦。”

才子少有的正經嚴肅、正經看得我鼻子隱隱發酸,在九三年,一個農村窮小子,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可以說算是個奇跡了;五、六年風裏來雨裏去,這一萬五千塊錢每一分都是他的辛苦錢,才子也二十九歲了,馬上奔三十的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娶妻生子;而是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的祖父。

我呼出一口長氣,摸了摸口袋裏沉甸甸的一遝錢“小子,兄弟齊心,其力斷金。我就不信咱倆在一起有什麽事幹不成的!賺了錢第一件事兒就是先給你娶媳婦!”我看著才子的眼睛,輕輕地說。

才子咧嘴哈哈一笑,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咋地,多賺點錢,讓老爺子享享福;咱倆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命都是你的,還在乎點錢嗎?”

我的胸腔裏一陣澎湃,這牲口實在是太煽情了。一招‘黑虎掏心’我右手閃電般擊了過去,但是接觸到才子身體的瞬間,還是沒舍得用勁,變成了輕輕地拍了拍他費肉亂顫的肚皮。

“走吧,我領你去雲妮的店裏轉轉!”才子伸過胳膊壓在了我的肩膀上,兩個人喝多了似的晃悠著走出了銀行。

雲妮的店在縣城最繁華的商業街上,門麵不算很大,但是布置得極有韻味;主營女裝,頗具有流行元素,我和才子進門的時候,雲妮正在查帳;有兩個年齡十八、九歲的店員正在向幾位顧客介紹推銷。

看樣子兩個店員和才子都很熟悉,一看到他,馬上甜笑著打招呼“才哥過來了…….”才子也高聲地和她們打過招呼,兩個女孩子嘴裏在向顧客介紹著,眼睛卻都很好奇地時不時地打量著我。

雲妮聽到聲音,抬頭看到我和才子,馬上放下手中帳本像蝴蝶一樣向我飛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小狼哥哥,你穿上這套西裝真合身!”巧笑倩焉的雲妮哪還有點老板娘的威嚴?看得兩個小店員滿臉的驚奇…….

等到那幾位顧客一走,兩個小丫頭立刻衝到我身邊,唧唧喳喳個不停“你就是雲妮姐的男朋友吧?”;“雲妮姐真有眼光,你可真帥!”…….

我頭大如鬥地看了看身邊的才子,這牲口竟然捧著半塊西瓜蹲在門口哇哇大啃,看都不看我一眼;無奈之下,我求救似地望著雲妮,這丫頭居然紅著臉假裝沒看到一樣躲在旁邊偷笑……….

把店交給了兩個店員後,我、才子和雲妮坐上了回村的客車;這時的雲妮沒有了昨天的矜持,緊緊地攬著我的胳膊,不斷地述說著童年趣事。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不斷地互揭著糗事,從記事起說到高中畢業,童年美好時光的回憶一幕幕在嘻嘻哈哈中浮現……….坐在後排的才子反倒成了聽客,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昏昏欲睡。

隻是越是回憶,我越覺得與雲妮早存在了一種血濃於水的感情,隻是在這種無比熟悉的感覺裏我卻更加迷茫,越發無法分辨我對雲妮的感情究竟是友情還是愛情,抑或兩者混雜……

晚飯照例還是把老夫子扶過來,五口人一起團員圍坐。

吃著雲妮做的飯菜格外香甜,我陪著祖父與老夫子喝了幾口小酒後,就專心於消滅滿桌的菜肴;祖父與老夫子的興致卻格外高漲,你來我往間到是酒喝的多菜吃的很少。

收拾了飯桌後,照例又在正廳擺起了‘長龍會’:兩位老人以酒代茶,一碟花生米,開始了談天說地,縱橫南北;我們三個又好象回到了小時候,一人騎了一個小馬紮,靜靜地做著聽眾。

老夫子說著說著,便提起了十一歲那年李旺撞邪的事情“小郎,你小子還記得那次你用你的童子尿驅鬼的事兒嗎?”老夫子酒意微酣,笑著問我。

“當然記得,這事我怕一輩子都忘不了。”我說,那情形確實異常的駭人,在我的心裏早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妮兒,你也忘不了吧?把小狼看了個徹底!”才子嘿嘿壞笑著對雲妮說。

雲妮的臉“唰”地立時紅的好象天邊的晚霞,“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雲妮漲紅著臉嬌嗔道。

才子冷不防提起這事,一時間把我也鬧了個‘滿堂紅’;祖父、老夫子和才子的笑聲卻肆無忌憚地散播在悠悠夜色之中………….

“老夫子,我有個事兒想跟您說;您和爺爺都是走南闖北見識廣博的人,你可認識這個是什麽嗎?”我說著把右手遞了過去,手背上那三點血印在燈光中逾發豔麗,閃動著妖冶的血紅。

老夫子抓著我的手背仔細地觀察了良久,臉色變得凝重而不解“奇怪……”老夫子喃喃自語地說。

“這明明就是‘鬼點燈’,但是你身上沒有遺留絲毫陰鬱之氣,你應該沒有被鬼上過身啊。”老夫子上下打量著我“小狼,你把這事前前後後詳細地給我說說!”

祖父聽到老夫子的話,麵色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於是我一五一十地從追趕羊群說起,把在古墓裏與花呢子相遇、與她達成交易到給我滴血避邪,一直說到我逃出了古墓,在療養院與花呢子再次相見為止…………

老夫子是此中的行家,聽我的講述中,臉色忽明戶暗;祖父雖然麵無表情,但眼中的神色卻是隨著我的敘述跌宕起伏。

一旁的才子和雲妮就不必多說了,驚歎之時不斷,講到關鍵的地方,雲妮兩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不住掐捏,好象身臨其境似的無比緊張……….

等我把整個過程講完了以後,祖父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讚賞,我想可能祖父對我處理事情的冷靜和大膽頗有幾分**;才子更是不斷拍打我的肩膀“小子,你命可夠大的!”雲妮則鬆了口氣,但兩手依舊緊摟住我的胳膊,仿佛怕我被鬼抓跑了似的。

老夫子半晌沒有說話;良久後,老夫子悠然地歎了口氣“從小我就看你是命大、福大的相,沒想到真能遇事化險為夷、還因禍得福。”

我不解地望著老夫子,化險為夷到可以說是,但因禍得福不知道從何說起呢?

“所謂的‘鬼點燈’實則就是鬼魂在你身上作下了屬於他的標記,她所滴到你身上的其實是她的精氣結晶;一般遊蕩在世間的鬼時間短、道行淺的,別說三滴,就是半滴也是沒有的,所以這三滴應該是她全部的精氣,一般而言,若非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借‘鬼點燈’占據肉身,是沒有鬼願意這樣做的,這就等於投入全部身家一搏,不成功便成仁了。”

老夫子說道這兒,微微一頓,輕聲歎了口氣“我想她口中的大王齊力頓對她而言無比重要,那花呢子甚至不惜成為一個孤魂野鬼也要救他出去。唉,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終落得個精元盡去的結果!她占據了紮旺的實際上也等於給自己畫地為牢了,想來這也是為什麽我在你身上感覺不到絲毫陰氣的原因。”

老夫子的話讓我想起貢加大師所講的關於齊力頓與花呢子的傳說,這兩個人也確實是一對無比苦命的鴛鴦,此時我反倒對花呢子不像剛發覺被她欺騙時那麽痛恨她了,癡守了千年,為了讓自己心愛的人複活所做的這一切,隱隱的我竟有些敬佩她。

“人搜尋鬼,便是以其陰氣為向導;鬼分別人,亦是因為人身之陽氣,人有人雄,鬼亦有強弱,弱者遇到凶猛者是絕不敢靠前的。而你身上有了這三滴花呢子的精氣,不禁將你的陽氣遮掩了,於一般鬼魂而言,那更是何其強大?躲你尚且不及呢,實在是比任何的護身符都要管用。”老夫子嗬嗬笑著說,笑到一半被強烈的咳嗽打斷,雲妮心疼爺爺連忙跑過去,在老夫子後背輕撫順氣。

這的確是一個好消息,目睹了李旺和紮旺被鬼上身的情形,我也確實怕被鬼糾纏,雖說鬼上不了童年身,但我總不能做一輩子和尚,這也真應該說是因禍得福了等老夫子的咳嗽漸漸平息下來,我問道“老夫子,那就是說我永遠也不用再怕鬼來糾纏我了嗎?”我問這個問題到不是無的放失,考慮到以後和才子的買賣,文物古董這東西最是邪行,說不定會遇到什麽希奇古怪的事情,若真從此可以視鬼魂如無物,至少在心裏上就會少了很多的羈絆。

老夫子頗有深意地盯住我看了一會兒,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古語說,福禍相倚;一般情況下,你自然是不用怕的,但是如果是個極其厲害的角色,恐怕你身上的這道屏障反會變成他追你的線索………”

這感覺就好象一個一米五的人在一米二的淺水中遊泳,正耍得不亦樂乎,一步踏進了一個不知道有多深的坑裏,立刻就被沒頂了的那種感覺。

我一口氣沒喘均勻,大力地咳嗽嗆得我滿臉漲紅,眼淚鼻涕齊流。

“嗬嗬,不過這時間哪來那麽多千年鬼魂,這花呢子的存在也實屬異數了!”老夫子舉起酒碗和祖父一幹而盡“晚了!回去睡了。合著你小子有緣分,小郎明天去找我,我送你點東西瞧瞧!”老夫子豪爽地哈哈大笑,在雲妮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還俏皮地對著祖父眨了眨眼睛。

“老古,你莫不是想讓我孫子接你古氏的……….”祖父看著老夫子問,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郎兄,我們都老了,這世界是屬於他們年輕人的;說不定哪天咱兩腿一蹬就此撒手,難道我還要讓我們古家的密術就此失傳了?”老夫子麵臉笑容地說,不過我還是在老夫子的眼底發現了一絲淡淡的失落。

“可是也輪不到躍進啊,不是還有……….”老夫子伸手製止了祖父繼續說下去“郎兄你也不要再多說了,你隻盡管把小狼放心交給我。”

祖父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最終沒有發出聲音。

老夫子心情非常好,剛走出門去唱起了東北地方戲‘二人轉’走出老遠,還隱約地傳進我的耳朵。

老夫子走後,祖父坐在桌前,我和才子做在小馬紮上,傻傻地看著祖父**;祖父臉上依舊看不出喜怒哀樂,直直地盯著屋頂亮著的燈泡,不眨眼地看了很久“來,拿碗,你們兩個陪我這老頭子喝點兒!”祖父對我和才子招了招手說。

在我的記憶裏,祖父從來沒有稱呼自己為老頭子過,祖父一直都很要強,從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衰老,不知道今天怎麽會看起來似乎一下子老了,還多了一份淡然、頹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