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結婚

張素瑩愣在那裏好久,開始以為是金文鬆在開玩笑,後來見到金文鬆一臉的堅決,知道那是真的了。但又擔心他受刺激過度,鑽到牛角尖裏了。她太了解金文鬆的倔強的性格了,連他父親也敢頂撞,想想現在勸他或許沒什麽用,過幾天吧,等情緒冷靜下來再勸,他一定會後悔今天的決定的——

那對漂亮的男女要巧巧跟他們走,巧巧猶豫了一下,他們的氣質看上去不象壞人,是家境很好的那種,她們象是情侶又象是兄妹,但是那男的眼神卻是極度的冷漠而且很傷心的樣子。現在給巧巧是一道題:要麽繼續流浪街頭,挨餓受凍,要麽跟他們走看看他們在弄什麽玄虛,即然最背的事都讓巧巧給碰到了,她盤算了一下,前種選擇肯定會比後種選擇危險很多,況且巧巧喜歡有挑戰性的事,於是巧巧便起身跟了他們上車,坐在了後麵。

一路上坐在前排的那對男女都沒有說話,表情很嚴肅。到了一座很大的房子前,那女的告別下了車,男的很輕的回了一聲,就開車走了,沒有人和巧巧說話。

開了很長時間,終於到了一座靠海的有花園的小樓前,巧巧知道那一定是有錢人的房子,早就聽說香港的富豪都是住山上或海邊的大房子,那英俊的男人冷冷叫她下車,巧巧一臉茫然地跟著他走了進去,一個穿著下人衣服的老婦人在門口叫了一聲:“少爺,您回來了。”

那男人回過頭指著巧巧說:“吳媽,你帶她洗個澡,幫她換身幹淨的衣服,安排她先睡一晚吧。”說完匆匆上樓去了。

吳媽顯然也沒有搞清楚是怎麽回事,這麽晚了,那麽愛幹淨的少爺今天反常地帶了個髒西西的乞丐回來,但是吳媽習慣了少爺的吩咐了,雖然好奇,但是卻還是不折不扣地照少爺吩咐做了。他們說的都是廣東話,巧巧一句也聽不懂,當吳媽問巧巧叫什麽名字的時候,巧巧就問吳媽會不會國語,幸好吳媽會點生硬的國語,使得巧巧至少可以交流。

晚上巧巧就睡在了吳媽隔壁的房間,聽說是女傭小環的,她奶奶生病住院了,所以她請了一個月的假,所以巧巧可以先穿她的衣服先住她的房間。

這個別墅裏一共住了五個人,奶娘吳媽,管家老李,女傭小環,司機本利,還有就是少爺金文鬆了。因為小環不在,巧巧白天就幫吳媽幹點活,同時努力聽老李和吳媽的廣東話,巧巧天賦聰明,又是中文係的高材生,對語言有天生的領悟力,沒有幾天,巧巧已經可以聽得懂他們基本的談話了,並從他們的談話中了解了金文鬆的情況,但是卻還是不能說廣東話。因為巧巧能幹又勤快,很快接過了小環以前幹的活,給吳媽和老李減了壓,使得他們很快喜歡上了這個大陸妹。但是巧巧住了幾天都沒有見到金文鬆其人,他總是很晚回來,早上走的時候經常是巧巧在廚房裏幹活。

一天,突然來了一個叫的律師,聽說是金文鬆的私人律師,把巧巧叫到了書房。讓巧巧坐下,並拿出一份文件來給巧巧。

“單巧巧小姐嗎?有件事我想開門見山的和你談,但是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好嗎?”他操著生硬的國語,見到巧巧點頭後,繼續說道:“聽說你剛從大陸來?”他又頓了頓道:“金文鬆先生想和你結婚。你可以看看你手上的合同。”

巧巧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到香港後,倒黴事一樁接一樁,一輩子的怪事也都讓她在這幾天碰到了,但是最怪的事要數這樁了。看了手上的文件以後,聰明的巧巧終天有一點明白了。這是一張結婚合同,合同寫得很細致,內容條款很多,但是巧巧很快知道它主要說明了幾點:

金文鬆和單巧巧兩人自願結婚,結婚期為三年;三年後雙方離婚,單巧巧可以拿到最低的贍養費,結婚期間除了在公眾及必要的場合兩人將在一起外,其他時間兩人各不相關,除了必要的生活置妝及生活費,單巧巧將拿不到任何財產。雙方都無權過問對方的私事。同時對合同內容雙方有保密義務。最主要的是,這是份無性婚姻合同。

巧巧很快看完了繁瑣的合同,使得叫的律師吃了一驚,以為巧巧沒有看懂,畢竟這是一份專業律師寫的最完整的合同,忙道:“我可以給你解釋一下。”

“不用了,讓我想一想。”巧巧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驚訝了。雖然不明白金文鬆為什麽要結這個沒有愛情的婚,而且一定要挑選自己作為結婚對象,想他一定有自己的苦忠,從這份合同可以看出金文鬆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最精明的生意人,人人都說上海人精明,但都是小事精明,看來和那些受過最好教育的人比起來簡直差遠了。想到這裏巧巧不由的笑了起來。

看到巧巧在那裏笑,開始不知所措了。

巧巧開始覺得好玩了,如果自己到香港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麽遇到金文鬆以及擺在麵前的一紙合同也是不可避免的了。自從和韓冬那晚以後,巧巧開始有點相信命運了。

好啊,即然你和我做生意,那我就可以討價還價了。

“我看不出簽這份合同對我有什麽好處?”巧巧的話不得不使開始重新考慮了,本來金文鬆要他擬這份合同,就使他有點不知所措了,他不明白金文鬆是怎麽想的,所以他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金文鬆以後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從來沒有為巧巧考慮過什麽。

“那麽,你有什麽要求,我可以和金先生商量一下。”

“要求嘛,我現在一下子沒有想好,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很突然,我不可能在這麽快時間裏想得很周全。”

覺得巧巧說得一點也沒錯,不要說巧巧沒有準備,自己也是搞了三天才弄出這份合同來的。

“我覺得我現在一下子不可能想出條件來,不如這樣吧,讓金文鬆先生無條件答應我三個要求吧。”巧巧突然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看得都有點癡了。等回過神來,見到巧巧正笑意朦朦的望著他,那雙眼睛,使得都不敢和她接觸眼神。

該死,金文鬆明明說單巧巧是馬路上撿來的乞丐,很好對付的那種,怎麽會是這樣,這個女人真是不簡單,又迷人又有頭腦,反應又快,現在他真的不知道金文鬆和這個女人簽這份合同是不是明智之舉了。

“這個,這個我不能做主,我必須問問金先生。讓我打個電話。”

巧巧聳一聳肩,撥通了金文鬆的電話,用廣東話和金文鬆談了一會兒。掛了電話以後,對巧巧說:“金先生說除了金錢方麵,你提出的任何要求隻要是他能力範圍內的且與本合同之內容不相違背,都可以。”

“怪不得看雜誌上說在國外有錢人都怕結婚,怕分了財產,”巧巧這樣想著:“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才不要你的錢了。有錢人活得真累啊!”

“成交,”巧巧爽快地說:“你回去把合同改一改,什麽時候簽字通知我好了。對了,我忘記一件事了,來香港的時候我的身份證件被偷了,如果沒有的話,看來我很難和金先生結婚了,所以……”巧巧瞟了一眼,立刻說:“我立即去幫你補辦。”

走了以後,巧巧回到房間裏,頓時失去剛才的精神,歎了口氣,自己總是這麽衝動,分手是這樣,現在結個莫明其妙的婚也是這樣。自己剛才明明可以拒絕這樁荒唐的婚事的,可是卻說不出拒絕的話,眼前不斷浮現出金文鬆帥氣的臉及冷淡的表情,這是怎樣一個男人,是受了什麽樣的刺激才會做出這種荒謬的事來,這整個事件對巧巧來說都具有挑戰性,巧巧的內心是無法拒絕的,這種個性也是和韓冬截然不同的。退一萬步來講,對於我來說也沒有什麽損失,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香港,結個奇怪的婚,三年後回到上海也不會有人知道,況且最主要的是:自己失去身份證件的難關也不費吹灰之力,迎刃而解了。

簽合同那天,巧巧終於見到了金文鬆,他和已經坐在書房了,他還是那麽冷漠,又帶著一點憂鬱,正盯著桌上的合同看,巧巧進來,他連眼都沒有抬。巧巧簽了手上的合同後和他交換了一下簽字,整個過程他都沒有看過巧巧一眼。巧巧有些生氣了,沒見過這麽不懂禮貌的人,不管怎麽說自己是即將要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呀。從高中開始,巧巧就是一朵亮麗的校花,引得多少男孩追求自己,現在居然有人如此鄙視自己,有錢了不起阿?

回房間後,巧巧還是氣憤難平,吳媽倒是收到消息,來恭喜巧巧了,並要收拾客房,讓巧巧搬過去住。巧巧苦笑一下,堅持不肯搬。

“吳媽,難道你不了解你們少爺嗎?結不結婚都不會影響到我在這個家的地位的,我就住原來的房間,住在你旁邊萬一有什麽事還可以有個照應,我不習慣住大房間的。結婚以後我會搬出去住的。”

吳媽不知道這兩人在搞什麽明堂,雖然奇怪,但也不問,而且她是由衷的喜歡巧巧,這麽乖巧,這麽勤快。

巧巧依然幫吳媽做事,依然是原來的樣子,沒有任何要做女主人的樣子。也沒有再見到金文鬆。

帶來了補辦的巧巧的身份證件,使得巧巧開心極了,老李又給了巧巧這三周的薪水,巧巧立刻請了一天假。吳媽和老李以為巧巧想出去玩玩了,對於這個奇怪的上海來的女孩子來說,到香港後還沒有出去玩過。

其實巧巧是迫不及待的學校去報到了,她真的等不及了,就要開學了,自己還沒有去過學校。雖然遺失了報到證,但是有了證件後,學校很快核實了巧巧的情況,並為巧巧提供了一個雙人宿舍,學校的生活條件比在複旦好多了,正式開學後,巧巧就可以申請高額獎學金了。巧巧一下子覺得前途又充滿光明。

那天回到別墅已經天黑了,發現金文鬆的車子居然已經停在那裏了,這倒是自巧巧來金家以後他第一次這麽早回來。正覺得奇怪呢,隱隱聽到後花園似乎有人在說話。巧巧一驚,不要是有小偷,自從巧巧剛來香港就被偷後,巧巧對香港的治安印象壞透了。順著聲音尋去,巧巧看見亭子裏坐著一男一女,分明就是金文鬆和那個優雅的女孩。

巧巧本不想聽他們說什麽,抬步剛要走,但是他們的話音傳過來,居然談的是自己。巧巧鬥不過好奇的心,隻得停下來聽了。

“鬆哥哥,求你了,趁現在不算太晚,取消你和那個叫巧巧的婚事吧。昨天我見過伯母了,她說前幾天你回去把你突然要結婚的事告訴家裏,氣得伯父差點心髒病犯,她叫我勸勸你,不要一意孤行,快回去道歉吧。”

一陣沉默,傳來了金文鬆的聲音:“你沒有告訴他們那個女孩的身份吧?”

“我怎麽敢?我是嚇得什麽也不敢說,你有種,不要繼續錯下去了,給那女孩一點錢,打發她走吧。”

金文鬆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其實我是已經和家裏鬧翻了,是他們逼著我結婚的,不斷介紹各種各樣的女孩子給我,我煩,對於我來說,那些名門淑女和單巧巧有什麽區別?還不如找個乞丐,至少結婚後我不會再給她們煩了。現在我要結婚,他們又要反對,我不管了,這個婚我結定了。”

“鬆哥——”

“不要再說了,”金文鬆打斷了對方的話,“除非你取消了你的婚禮,否則我們會在同一天結婚。”

又是一陣沉默。

“一定要這樣嗎?一定要這樣嗎?”張素瑩喃喃自語:“鬆哥,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辜負你的感情,害了你到這個地步。”接著傳來了低低的哭聲。

巧巧看見兩個人在輕輕的擁抱,至此,巧巧再也看不下去了,悄悄地回了房間,把更多的空間讓給這對有緣無份的男女。

一九九五年農曆八月初八,是張素瑩小姐和梁偉文先生大喜的日子,也是金文鬆和單巧巧結婚的日子。因為張素瑩的豪華的婚禮請走了全部的親朋好友和社會名流,所以單巧巧的婚禮成了寒磣的婚禮,這也許是金文鬆的故意安排,他不想太多的人參加,也不想太多的人知道。結婚以前都是金文鬆的私人助理琳達來幫助巧巧挑選婚紗,帶她準備婚禮上必備的東西。其實也沒有什麽太多的東西要準備,因為這隻是一個簡單的儀式,但是當穿著最普通的新娘禮服,隻化了簡妝的單巧巧被帶到婚禮現場的時候,仍然震撼了少數幾個觀禮人及新郎,金文鬆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單巧巧,巧巧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工具,甚至連她長什麽樣高矮胖瘦都不關心,但是他絕對沒有想到單巧巧是這樣的漂亮,象天下掉下來的仙女,和前麵見到過的判若兩人。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轉念一想,驚歎於現代化妝技術的高明,可以將乞丐變天仙。

金文鬆對單巧巧的看法也隻是瞬間的,婚禮上他更多想著的是張素瑩的婚禮,眼裏出現的也都是張素瑩穿著婚紗的樣子。所以顯得特別的心不在焉,隻是希望一切快點結束。他們機械的交換了結婚戒指。單巧巧雖然痛恨他對自己的冷漠,卻又點同情他。這樣優秀的男人,得到了所有他得到的了,不是也和一無所有的自己一樣,始終得不到心上人的心。他們其實一樣是可憐的人。但是單巧巧幫不了他,就象沒有人能夠幫助單巧巧那樣,自己的路還是要自己走的。

正如單巧巧預料的那樣,結婚並沒有改變她在金家的地位,也沒有改變她在金文鬆心目的地位。婚後她依然是一樣的住著小屋,幫著吳媽做事,依然每天見不到金文鬆。

過兩天就要開學了,巧巧決定結束自己在金家的生活,搬到學校宿舍裏,不管金文鬆是否在意自己,巧巧想著離開總是要和金文鬆打個招呼,人家沒有禮貌,自己不能失了禮儀。

很晚了,巧巧邊看著書,邊等著金文鬆,巧巧的眼睛有點近視,所以看書的時候總是要帶著眼鏡。說實話巧巧實在不想和金文鬆說話,每次見到他冷漠的樣子,話到嘴邊都會噎回去的,但是巧巧想著,這也許是最後一句話了,說完這句後就等著三年後離婚時再見吧。

終於聽到汽車聲了,巧巧從床上跳起來,甚至忘記摘下眼鏡,就衝了出去,怕一轉眼他又上樓去。

金文鬆下了車,走的很快,幸好巧巧在樓梯口截著他,他依然是那樣的冷漠,巧巧還從來沒有看見他笑過,巧巧硬著頭皮說:“金先生,我想和你說句話。”

金文鬆回過頭,看了巧巧一眼,沒有任何表情的道:“什麽事?”

“我想明天開始搬出去住,所以和你說一聲。”

金文鬆沉思了一下道:“好吧,可是以後我怎麽找到你?對了,明天我讓琳達給你送個手機吧,你一直開著機,有事的話我會找你的。這算是工作手機吧,手機費我來付吧。”說完不等巧巧說話,轉身就上樓了。

“這個小氣鬼,什麽都和我算得清清楚楚的。”巧巧心理暗罵著,不過馬上就要看不見那個冷漠的家夥了,巧巧總算是舒了一口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