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脅持

那麽說,金無望藏在那些珠寶中的真的就是化屍水了?不知道這幾灘屍水生前是何人的?鐵勝龍?一笑佛?鐵化鶴——

我默然了半響,轉身與熊貓繼續前行,隻見每一間石室內俱都有石棺數具,銅燈兩盞,第二間石棺之上放著的是一件金絲銀片織成的衣服,在燈光中閃閃發亮,竟象是傳說中的金縷玉衣;

第三間卻隻有一具石棺,石棺之上,竟隻是孤零零地一本書,書已翻開,遙搖望去,那書中所畫的竟仿佛是一些前所未見的武功招式,仿佛是本武功密笈——

我們一間間地看過去,共有八間半開著的門戶,雖始終未曾踏進石室一步,但心中驚駭卻已更深。

這些石室之內所藏無不是世人所向往得到之物,而且光從表麵看來無不極具誘惑,倘若我們不是早已認出第一間地上的油漬是化屍水,恐怕也忍不住要進去走近些探個究竟。

我和熊貓兒卻越走越看越是心驚,前頭周圍左右卻是一片聲息全無,既無有人遭受暗算的慘呼之聲,也無那攝人魂魄的歌聲——我心中的不安不由地更加擴大,但卻已別無他法,隻能繼續往前走去。

密道曲曲折折,時而充滿黴味,時而又空氣流暢。

我們一路仔細摸索,也不知又轉了幾道彎,過了幾個岔口,連火摺也已先後用去了兩個,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方向,陷入了重複的迷宮之中時,前方終於似有隱隱的人聲傳來,我們頓時大喜,隻要有人,就有轉機,無論如何,總比現在這樣瞎摸索來的好。

凝神一聽,那人聲之中竟似還有小孩的啼哭聲,我心中一緊,背脊之上竟立時泌出了一層冷汗,老天,難道會是老八不聽話先我們一步跑來,又被人給抓住了麽?我心中一急,身子頓時往前衝去,欲探個究竟,右臂卻突然被熊貓兒輕輕一扯。

“那是個小女孩,不是朱八兄弟!”熊貓兒似是看出了我的焦急,忙低聲道。

我一怔,一呆,仔細再聽,那聲音果然不是老八的聲音,不由地呼出了口氣,將心稍稍放了下來,低語了一聲“過去看看”,俯身和熊貓兒一起悄無聲息地潛了過去。

小女孩?莫非那柳伴風和她的女兒鐵亭亭放心不下鐵化鶴,又跟進古墓不成?

不待我猜測,突又有一女子嘶聲道:“要殺就殺我,休要傷害我女兒!堂堂七大高手,卻這樣挾持一個小女孩你算什麽英雄好漢?”

隻聽另一個嘶啞的聲音狂笑道:“殺你又有何用,你既然中了我這位好大哥的神仙一日醉,我自然無須再浪費力氣,你要怪就怪這位沈相公吧,如果不是他,我又怎會拿你的女兒作威脅?倘若他隻是長相卓而不凡、玉樹臨風也就算了,可偏偏他還生就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肝,聰明過人——哼,就連那李長青也對他讚口不絕,還邀他共事,就是連今日這機關重重的古墓,竟也不能難倒他一分。常言道,‘既生喻何生亮’,世界上既然已有金不換金大俠,又怎麽再有一位占盡風采的沈相公?”

一聲“金不換”和“沈相公”入耳,我不由地渾身一震,身形急掠向聲音來處,隻見拐角處又是一間石室,但見火把插牆,燭光照影,光線竟甚是明亮。

熊貓兒聽此聲音、見此情景,似也非常驚訝,我卻無暇顧及注意他的想法,身影一矮迅速地潛到門邊。

隻聽那嘶啞的聲音略頓了頓,突然輕佻地的道:“說起來,你的女兒確實真的可愛之極,將來長大了必定是個小美人,唉,若非迫不得已,我還真的有些舍不得啊!”

他的話音未落,隻聽一個雄渾的聲音咬牙切齒地罵道:“畜生,畜生,我真恨當年我為何要心慈手軟救你這條白眼狼!”

那嘶啞的聲音冷笑道:“隻怪你自己太過假仁假義,才有今日如此下場。沈相公,咱們就打開天窗明說了吧?你是要自斷你那隻持劍的右手,還是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可愛的小美人就此香消玉損?”

讓沈浪自斷右手?

這不是前世金不換拿朱七七的性命來威脅沈浪的情景嗎?怎麽我未落到金不換手裏,還是發生了這樣被逼迫的事情?

難道是金不換借著對洞中機關比較熟悉的優勢,找了個機會,暗地裏製住了鐵家三口,然後又吃定俠義仁心的沈浪,必定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孩死在他的麵前,而寧可犧牲自己?

不,沈浪的手絕不能斷!絕不能栽在這陰險卑鄙的小人手裏。

我隻覺得一股火氣上湧,金不換!你這個畜生果然又來作惡了!我忍住衝進去的衝動,藏住身影咬牙切齒地望向門內,隻見身後的熊貓兒也無聲無息的跟了上來,守在門的另一頭,也是濃眉緊皺。

隻見這間六角石室中,無任何棺材石桌,四壁空蕩,但牆色灰白,壁上銅燈綠焰閃動,在滿室火把的明亮火光之中,竟有一絲奇異的陰冷。

癱軟在一角的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小女孩的父母鐵化鶴和柳伴風夫婦,他們身上雖未綁繩索,卻似連抬個頭都十分困難。但他們仍然極力地瞪視著對麵,麵上和目光中充滿了絕望和憤怒,仿佛快要噴出火來,臉上的神色極度複雜,似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隻是不斷地罵著“畜生、畜生——”

再看對麵一邊角落的地上,蜷伏著一條灰色身影,體態高大修長,此刻身子卻奇異地縮成一團,尤自不停地輕微顫抖著,麵容幾乎低垂到胸口處,仿佛正在極力忍受某中非人的折磨,顯然是痛苦之極,令人看之不忍。

他顯然就是被金不換點穴折磨的金無望了,沒想到這一幕竟然又重演了。

離金無望身體的一步之地,則站了一大一小兩個人,身影矮小的綠衫粉裙,梳著滿頭活潑的小辮子,一看就是一個漂亮惹人愛的小女孩。隻是此刻她那如蘋果般胖胖的小臉之上,非但全無可愛的笑容,反倒充滿了驚恐,小手緊捏著一個小布娃娃,正害怕地望著對麵的鐵氏夫婦,圓圓的眼睛裏和麵頰之上俱是淚水。

她的喉間,竟赫然抵著一把明晃晃地匕首,嬌嫩的脖子上已有一絲鮮血泌出,滑流入衣領之中。

而抵著她脖子正在冷笑的人,身形委瑣無比,麻臉馱背,卻是一個獨目乞丐,他身上明明是一身襤褸,卻偏偏又套了件上好的皮裘。

這個形象一入眼,我心中頓時湧起了一陣極度厭惡、惡心的感覺,仿佛被一條劇毒無比、陰冷濕膩的響尾蛇纏身,又仿佛剛剛活吞了一條毛毛蟲,還在腸胃中掙紮擺動。

這個人,縱使用世界上所有用來形容壞人的言語,都無法表達我對他的一分厭惡,隻要此人一出現,無論任何一種卑鄙、凶毒、陰惡之事,都隨時會發生,這人正是我早想除之而後快,卻屢屢抓不住他行蹤的,比之響尾蛇還陰毒數十倍、陰險數十倍的小人——金不換,也就是金無望的義弟,忘恩負義的無恥之徒。

剛才聽到那個聲音時,我就已猜到是他,此刻一見到他,我滿腔的憤怒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理智迅速地恢複,我冷笑了一下,悄悄地將手伸入腰包之中,緊緊扣住三枚暗器。

待到目光轉到那位側背對著我、正緩緩彎腰去拾地上匕首的藍衫少年之上,心中突然如石落春水般,泛起了層層餓漣漪,異感頓生。

我不由地抿緊了雙唇,縱使一別將近一年,可他那不偏瘦也不偏胖、不偏高也不偏低,身材適中的背影我卻異常地熟悉。

不用他轉過頭來驗證,我已知他必是沈浪,自從去年五月和他初識,我們前後不過見了幾次麵。可每一次心中總是無法抑製地會產生一些不屬於我的突兀的情感,讓我感覺到本能的危險,致使我非但沒有借機和他相熟,反而更加有意地遠離這一位在原著中占據著朱七七整個生命和思想的男人。

但此刻我卻不能和以往一樣立即離去,也無暇顧及心底湧動的異樣和紛雜的思緒,隻因沈浪的左手已緊握住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正緩緩地起身,我突然感覺他那漸漸挺直的脊背,仿佛竟透露出一種悲哀的無奈。

我的心中突然也升起了一縷悲哀。原來,被挾持的對象從朱七七換成了另一個小女孩,他也仍然會選擇犧牲自己。

原著中曾讓我感動地落淚那副場景,原來並不是因為他對朱七七情深意重,才心甘情願為她斷去自己的手臂——而是為了道義和恩義,這個想法才掠過,我隻覺得心底深處突然泛起一絲苦澀,化成了千百細絲湧漫上舌尖,澀澀地散開到所有的味覺之中,幾乎忍不住要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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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大大們不要等了,這兩天感覺很累,想休息一下,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