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收留

喧鬧了半天,總算吃完了晚飯。飯後我迫不及待地去拆大哥帶回來的禮物,卻是一個單眼的筒狀物。

大哥道:“這東西名叫千裏鏡,可觀遠處,如同近視一般,十分清晰。”

我接過來一看,頓時喜出望外,沒想到這個時代居然還有這個。我興奮的謝過大哥,舉著單眼的望遠鏡朝門外望去,卻見羅長風等人正神情嚴肅的走進院中,長風手中還提了個身穿紅衣戴著羅刹麵具的孩童,那紅衣之上有很多褐色的痕印,仿佛是血跡。

我心裏一咯噠,條件反射般的跳出三個字:花蕊仙?她怎麽來了?

放下望遠鏡,隻見羅長風等人已站在廳外,他將手中似乎已昏迷的人一扔,低頭跪地齊聲道:“屬下無能,被掌中天魔花蕊仙混入車中,請老爺小姐責罰。”

花蕊仙居然跟著我們回來了。

眾人還未搞清楚狀況,我已搶先一步走了出去,低頭仔細的打量地上的紅衣童子,問道:“她真的是花蕊仙?她怎麽混進來的?”

丁峰搶先一步摘去那孩童臉上麵具,裏麵赫然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正是花蕊仙,她應該是趁長風他們奪霹靂彈時潛入車底的,屬下竟絲毫未曾察覺,請老爺和小姐降罪責罰!”

說著和甘直一起低頭跪地。

“降什麽罪啊,先把她弄醒再說!”沒想到她還是跟來了,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那麽是留是走那就看她醒來後的表現吧?

娘親和二娘她們見此情景,並沒有跟著出來,也不遠觀,默契地先行離去了。老爹和大哥站在我的身後,邊打量著地上的人邊聽羅長風簡單地敘述事情的經過,若有所思,隻是誰都沒有發言。

候了幾分鍾,花蕊仙終於緩緩地醒過來,一睜眼就瞧見一大堆人看著她,不由地一愣。隨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掙紮著支起上身,銳利地瞪著我們,目光中透露出幾分困獸般的眼神來,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果然是個狠角色,到了這個地步還這麽倔強。

我歪著腦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故意好奇地問道:“你是誰啊?怎麽會在我家的馬車下麵呢?”

花蕊仙瞪著我一言不發,嚇,還瞪我!難道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正掌控在別人手中嗎?不過,前時她麵對霹靂彈好象也是嘴硬的很,我正待靠近她,卻別大哥拉住,朝老爹看了一眼,意示這事老爹會解決。

隻見老爹沉吟了少許,又恢複了在人前一貫的和煦神色,溫和地問道:“你可確是花蕊仙?”

花蕊仙野獸般的目光緊盯著老爹,咬著牙點頭不語。

老爹又道:“那你可又知這是什麽所在?”

花蕊仙還是點頭。

老爹道:“既然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那我也就明講了。我相信你倒也不是存心要對我家不利,隻是偶爾才誤入進來。以你往日的名聲和作為,我本不該管你,可念在你如今已是一把年紀,又身受重傷,你就暫時先留下來養養傷吧。”

花蕊仙啞聲道:“你不殺我?”她的聲音原本尖細,可此刻傷重無力,又驚訝與老爹的態度,倒不是如原先般難聽。

老爹笑道:“朱某隻是個生意人,平日關心地也隻是能賺得多少銀子養家糊口而已,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卻不是朱某所願插手的。”

我在邊上暗暗嗤鼻,心道:老爹居然連養家糊口這個詞也用的出來,真不愧是奸商一個,你以為人家不知道你朱老爺的家底啊,金子銀子都快堆成山了,還老罵我敗家,就憑我這種敗家速度,隻怕幾輩子都敗不完呢。

那花蕊仙聽了老爹這話,又緊緊地閉上嘴巴了。

隻聽老爹又道:“倘若你願意真心投靠我朱某,並答應從此退出江湖,不再主動沾惹血腥,朱某自會竭力保全閣下,從此世上也再無花蕊仙一人。如果你不想留下,傷好之後也盡可隨時離去,朱某絕不為難。”他叫過管家,吩咐去請大夫,好好醫治於她,便轉身離去。

花蕊仙愣愣地看著老爹的背影,似乎仍是不願相信對方居然這麽輕易的放了自己,一時怔在原地,沒有反應。我並沒有驚訝老爹的態度,老爹對這些江湖中人向來都是意外的大方,隻是沒料到老爹會這麽簡單就處理好這件事,連台階都提早給人家準備好了,難怪家裏那些人提起老爹來,除了敬佩和感激,還是敬佩和感激,文弱如書生的老爹果然有一套啊。

既然老爹答應收留她,我也沒什麽話好說,仔細想想十幾年後花蕊仙雖在古墓中裝神弄鬼,不過未曾傷害於我也是事實,佛家不是說:昨日種種譬如死,今日種種譬如生嗎?隻要她能從此洗心革麵,我也不必再為難於她,就端看她以後的表現了。

隻見花蕊仙半伏在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變化著,緊緊地注視著老爹離去的方向,目光閃爍不定,似在思量些什麽。她身上四處是傷,想必除了和長白八刀搏鬥了一番外,又和羅長風等人有過交手,此際右臂之上一處深傷正不停的泌出鮮血,她居然視而不見,也不捂一下。

唉,她這副模樣,著實也相當可憐。

我暗暗歎了口氣,走過去將自己的絲帕綁在她的手臂之上,柔聲道:“人與人之並不隻有利益和冷漠,隻要你真心的待別人,總也會有人真心地待你,何不嚐試著重新開始生活呢?”說完,我也不再看她,挽了大哥的手轉身離去。

我知道她會留下,事實上她現在已無處可去,更何況她身受重傷,仇家又近在尺遲,除非她想死,否則她絕不能冒這個險。

隔日一早,羅長風來報,說花蕊仙因舊傷未愈又受新傷,一直高燒不退,且夢中盡是胡言亂語。我吩咐他再去請楊大夫,又差人去取冰塊,自己就先行往安置她的廂房走去。

她一身的紅色血衣已被褪下,換了白色棉袍,各處的傷口已經過精心的處理,隻是不知為何,雙手卻分別被綁在床邊。不等我發問,一旁照顧的小青已解釋道:“這是師父吩咐的,說病人有很強的自我傷害的趨向,綁起來會比較利於治療,現下我已給她服了安神鎮定之藥。”

我點點頭,瞧瞧她明顯被抓破的衣袖,心下了然。小青自小就受到各位師父的指點,又是楊大夫的得意弟子,身手自是不凡,估計和羅長風都有的一比,如今卻還被花蕊仙抓破衣袖,可見花蕊仙發狂之劇。

隻見昏迷的花蕊仙臉上早已不複猙獰,取而代之的似乎是十分痛苦無助之色,昨日還象野獸般凶狠的眼睛此刻正緊緊地閉合著,蒼老的麵上滿是汗珠,積蓄在深深的皺褶裏又滾落了下來,滲入花白的兩鬢之中,嘴裏似乎在囈語著什麽。我湊近仔細聆聽,她居然在喊“娘——救我——娘,這裏好黑啊——我不要呆在這裏——放我出去——救我出去啊——娘——快來救蕊兒啊——我好怕——好怕——”

我聽的心中惻然,她如今起碼已有五十來歲了吧?縱使一生縱橫江湖、其魔名可止小兒夜哭又如何,受了傷生了病昏迷中還是喚著自己的娘,渴望親情的撫慰,她畢竟還是個人啊!也許她的本性其實真的並不那麽壞。我隻知道她幼年時遭遇極慘,但實際如何卻並不清楚,或許她受的苦和罪是我們都難以想象的,所以才形成那乖張的性格。

師父也常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即便是十惡不赦之人其實也大都有自己的辛酸史,本性純惡、為了自身的利益不擇手段的人畢竟不多,故大多時候,得饒人處還需饒人,不要趕盡殺絕。

花蕊仙不同於快樂王和金無望,一心隻為己,為了目的非但不則手段,連親人和恩人都可以出賣殺害,她的性格主要是後天造成的,其良心尚未完全泯滅,隻要我好好地待她,再加上家裏的平和環境,相信時日一久她就會改過自新。

我歎了口氣,將敷在她額頭的毛巾拿下,裹了幾塊冰進去,正要重新敷上去,忽聽她駭然道:“你——你莫要過來——莫要過來——”

我一怔,手停在空中,見她依然眼睛緊閉,才知原來她還是在夢語,輕輕將毛巾敷好,吩咐小青好好照顧於她,便起身離去。剛走到門口,忽聽花蕊仙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哭道:“畜生——你這個畜生——你會不得好死——啊!放開我,放開我——畜生——”

她這幾聲慘叫聲叫地極為怨毒和駭然,我不由地頓住了腳步,又折了回去,見她方才平靜不久的老臉又扭曲了起來,口中時而狂笑時而哭泣,被綁住的雙手緊握成拳,長長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我心中憐意更甚,她叫的這般淒慘,也不知道夢中遇到了什麽?或許是回想起幼年被囚之事,那段日子,想必在她的心中烙下了深印,難以輕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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