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誰的扇子?
古麗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嘴硬的說:“好,賭就賭!”
“四小姐,我們來三局,兩局勝為勝。”賴斯說,“所有族人都可以為證,現在,我要開了,四小姐的數字是?”
古麗咬了咬唇:“十一點。”
“好。”賴斯笑笑,十指扣著碗口,輕輕打開。
兩個骰子,居然是兩個六,是十二點!
“四小姐,這一局,你輸。”賴斯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周圍,“大家都看到了,我搖好骰子之後,才讓你下的賭,我便沒有再動過這個碗。”
的確如此,雖然我知道賴斯一定用了什麽法術,但看不出破綻,又能怎麽辦?
古麗臉色蒼白:“再來!”
“這次,由四小姐來搖,我來猜。”他伸了伸手。
古麗走過去,一咬牙,拿起瓷碗猛烈的搖晃,片刻才停下來。
“可好了?”
“好了。”
“那好,我猜這碗裏的骰子是……”賴斯眼珠子一轉,仿佛胸有成竹,“三點。”
古麗臉色一沉,顫抖的去打開碗,全場讚揚聲一片,果然是三點!
“現在,是一對零,如果我再贏一局,四小姐便輸了。”賴斯笑的一臉猖狂,十指扣碗,骰子懸在空中,卻沒有掉下來,半響,“砰”的扣在桌上。
按照規矩,這一局,要古麗猜。
我盯著那個碗,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古麗咬著唇似乎在進行激烈的思考。
“如果能透過這個碗看見裏麵的點數該多好。”我不禁想,曾經在那個世界看過一些賭王的電影,那些人都仿佛有透視眼一般。
想著想著,眼睛卻越來越糊塗,四周的景象都變了味,我揉揉眼睛,正想看看是怎麽回事,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把扇子,雪白無色的扇子,緩緩展開,扇子的中間慢慢如水墨畫一般浮現出那個瓷碗,更讓我驚訝的是,瓷碗竟是透明的,骰子上的數字……
我吸了口氣,這個賴斯,真夠狡猾。
這時,賴斯仿佛已不耐煩:“四小姐,到底是什麽?”
古麗剛要說話,我扯了扯她的袖子,上前一步說:“最後一局,我來賭。”
賴斯怔了怔,看了看身後,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巴古列竟站了起來,他本來輕佻的眼神有幾分迷惑和古怪,正望著我,又好像透過我在看什麽東西,然後,突然別有意味的一笑:“好。”
我又定睛看了看扇子中的景象,才說:“我猜,這碗中的骰子是一點。”
周圍立刻一片哄笑。
“悠悠,那裏麵有兩顆骰子。”古麗看著我。
兩顆骰子擲一點,誰都以為我瘋了。
我望住賴斯,他的臉色竟猛地一變,我更堅定了我的想法,決定相信那把扇子,雖然我不知它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但我能感覺,它在幫我的忙。
“就一點,開!”我說。
賴斯的手微微顫動,終於呼的轉身走了出去,人走了,大家這才反應過來,有個人撲上來,打開那個碗,不禁都呆了。
兩顆骰子上下相疊,隻能看見上麵的不能看見下麵的,竟正正好好是一點!
我吐了口氣,古麗拉住我尖叫:“悠悠神了!”
周圍的那些三少爺的死黨,現在都露出豔羨的目光,仿佛我擁有什麽絕技一般。
我轉過身看住巴古列:“三局兩勝,我們贏了。”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竟仿佛根本不在乎:“既然悠悠姑娘喜歡上此間酒樓,送與你又何妨?”
“我?”我愣住了。
“最後一局可是你贏的?”
我點點頭。
“那麽,按照事先說好的規矩,這酒樓當然是給贏之人的。”
“悠悠,你就收了吧,反正這間酒樓成天喝酒,下賭,鬧事,我哥也對這家夥沒辦法,否則早封了。”悠悠在我耳邊小聲說。
“那好,從今日開始這家酒樓就是我的了。”我心裏好笑,剛才還在想,要在這裏開家旅店,就贏了家酒樓來。
“等,我還有個條件。”巴古列忽然說。
“什麽條件?你又想耍賴不成?”古麗瞪著他。
“我的條件很簡單,讓這位悠悠姑娘,跟我去個地方。”
“你要幹什麽?”古麗攔在我麵前。
巴古列冷笑:“你放心,我不會動她一根寒毛,保證她回來耳朵還是這麽長,鼻子還是這麽大。”
“你……”古麗剛要說話,我拉住她。
“好,我跟你去。”一來,我不想古麗為難,他們好歹也是兄妹,二來,我也像看看這男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請。”
我回頭看看古麗,示意她不用擔心我,她才怔怔的看著我離去。
……
我跟著他沿著赤紅色的海走,他不發一言,和初見時那副輕浮的腔調完全不同。
我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裏,隻好跟著走,走了一會,他猛地回過身,我嚇了一跳。
“好了,這裏不會有旁人,你可以告訴我了。”他盯著我。
“告訴你什麽?”我莫名其妙。
“七情玲瓏扇,你是從哪裏來的?”他的目光變得無比陰冷。
“什麽扇?”我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他在說那把白色的扇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怎麽也不能告訴他我們有作弊工具吧?
他冷冷一笑:“你也許能騙過他們,騙不了我。”手一伸,仿佛在我耳邊輕輕一拂,我的耳朵裏竟出現了一把扇子,緩緩變大,落入他的手中。
我張大嘴巴,這扇子,是在我耳朵裏的?我呐呐的說不出話來。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除了帶來的銀劍,珠子,和現在身體裏的錦緞,竟還有一把扇子。
銀劍本來就是我的,珠子,錦緞和扇子究竟是誰的?
“對了,你失憶了。”他忽然笑了,“真沒想到,你這副模樣,竟同時擁有了四界的東西。”
“四界?”
“如果我沒有看錯,你身上的銀劍是人界的,脖子上的珠子是冥界的,龍脈,應該是妖界的,而這把扇子……哼哼。”他冷哼。
“扇子是哪裏的?”我也想知道。
“這扇子,也算是聖界的東西。”他眼角一挑。
我說不出話來,我來這裏這麽久,沒人送過什麽東西給我,這扇子又是哪來的?從它可以透視東西這點來看,也是一件寶貝。
“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巴古列湊近我,眼光竟很期待。
“他?”
“給你這把扇子的人。”
“我說了,我不知道,我都忘了,等我想起來,我也許可以告訴你。”從他的眼神來看,這把扇子的主人對他似乎很重要。
他注視我,好像在猜我是不是在說謊,半響才說:“好。”
說完這句話,我覺得我們便應該結束談話了,可是他還沒走,隻是站著,看著那片赤海,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酒樓……”我小聲的說。
“願賭服輸,何況輸在七巧玲瓏扇之下,也不算什麽。”他竟笑了。
我吐了口氣。
他忽然說:“這把扇子,你好生保管,這是我母親的東西。”
“啊?”接過扇子,我怔住,如果他是古麗的三哥,那他母親也就是古麗的母親,是這裏的王妃?
他冷笑,笑的極度諷刺:“我母親,和古麗沒有關係,我們隻是有同一個父親。”
嗯?他大概猜到我在想什麽了,我不覺尷尬,原來他是古麗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怪不得關係不怎麽好。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一般來說,這些事情都是藏起來的,何必要對一個外人說?
“這不是秘密,全聖界的人都知道。”他笑的更諷刺,眼中像藏著一根針。
“那,扇子……”我拿著扇子的手停在空中,既然是他母親的東西,怎麽著也要物歸原主吧?可是這人給我的第一感覺就輕佻無比,也不知道說的是不是實話,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既然是他送的,便是你的了。天地間,我隻信他一個人。”巴古列的眼神竟變得有些溫柔。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他”是誰,應該就是他母親,可是除了古麗,我也沒親近過什麽聖界的女人,當然這扇子也不會是她送的。
繞來繞去,我更加迷糊。
“如果你想起什麽,知道他在哪裏,一定要告訴我。”說完,他又一搖一擺的走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發呆,這種無所謂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我拿著扇子,試著放在耳邊,“咻”的一聲,它慢慢縮小,又不見了,真神奇。
“悠悠!”這時,有人喊我。
我看到古麗一臉焦急的跑過來:“他沒把你怎樣吧?”
“你怎麽來了?”
“我實在不放心你,本來想告訴顏哥哥,又怕他和巴古列起衝突,所以隻好自己偷偷找來了。”
我心裏劃過一絲暖流,能得到古麗這樣的朋友,多幸運。
我拉住她的手說:“我沒事。”
“他呢?”
“他走了。”
“走了?他讓你這裏幹什麽?”
“問了一些事情。”我看著古麗,“古麗,你三哥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
古麗撇撇嘴:“他對你說了什麽你可千萬別信,他這個人,從小就說話沒一句正經,那件事發生之後,他就更變本加厲,不是玩女人就是喝酒,現在還弄個酒樓在生事!”
“那件事?”我好想找到了關鍵。
“唉,悠悠,告訴你也沒什麽,這裏的人都知道。”她歎口氣說,“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幾位年長的族人說的,其實巴古列的母親是我父親的第一任妻子。那年,我父親剛繼位,從赤海邊救了一個陌生的女子,便無可自拔的愛上了她,娶了她,沒想到,那女子是個狐妖。”
“狐妖?”我的腦子裏忽然出現一條大大的尾巴,火紅火紅,很柔軟,可以當枕頭,奇怪,我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是紅色的狐狸?”
“你怎麽知道?”古麗詫異的看著我,“要不是有一次她現了原形,我們還都不知道呢。”
“後來呢?”我仿佛抓住什麽,卻一點也不清晰。
“雖說是狐妖,不過這女子溫婉可人,族人都不知道的時候,也都很尊敬她,後來,巴古列出世,她的地位便更高了,雖然之後我父親娶了我母親,但最心愛的,還是那個女子。我母親生下二哥,也就是巴哈後,那女子又懷了身孕,可是這次,她的反應很奇怪,總是心神不寧,巴古列出生那天,她竟現了真身,族人這才知道她原是隻狐狸,這下熱鬧了,我們聖界是從來不與外界來往的,更別說通婚。長老們逼迫那女子立刻消失,否則,就連她的兩個兒子都要遭罪,因為他們覺得她是妖物,所生的子女,便也不詳。那女子大概愛極了我父親和兩個孩子,不想他們為難,在一個夜晚,自行打散靈神,灰飛煙滅了。”
我不覺一顫,巴古列的母親已經死了?那這把扇子,到底是誰的?
愛到深,寧可自己灰飛煙滅也不願深愛的人為難,我心猛地一顫,竟那麽感同身受,我到底怎麽了?
古麗見我不說話,繼續說:“本來,按照聖界的規矩,王位是傳給長子無疑的,可這樣一來,便取消了,還把他們兄弟置為普通的族人,想來,父親還是很愛他們,這大概是最輕的處罰了。”
“是最輕的處罰嗎?可是,他們有什麽罪?難道就是因為他們是狐妖所生?那狐妖又有什麽罪?她不過是愛上了一個和她兩個世界的人而已!”我忽然有些失控。
古麗看看我:“對不起悠悠,我們不是看不起妖界,隻是,因為聖界幾萬年來都不與外界來往,所以,這件事才起了軒然大波。”
原來,她見我激動,以為我是妖,所以幫著妖說話,可我知道不全是因為這個,我剛才的失控,有一部分,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
我朝她笑笑,表示沒事:“巴古列就是因為這件事才變成現在這樣?”
“他從小就頑劣,小時候,他隻聽一個人的話,那就是他哥哥,也就是我說的大哥。”
“就是你說走了的那個?”
“是啊,雖然巴古列不像話,可大哥很好,你不知道,他有雙琥珀一般的眸子,笑起來像陽光打在你身上,雖然巴古列和他有幾分相似,可是比都不能比,他從小對我和巴哈都很好,要不是那件事,我想,現在他已經成了我們聖界的王,一定比巴哈更讓人尊敬,無論如何巴哈還太小,不能服眾。”古麗說起大哥,眉毛彎彎的,從心底笑起來,“那件事之後,他大概無法承受母親之死和身份的變化,從聖界消失了,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怔怔的聽著,琥珀色的瞳仁,笑起來永遠那麽魅惑,這樣的容顏,仿佛在哪裏見過,雖然表麵玩世不恭,卻對我那麽好,總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身後,不著痕跡的幫助我。
“也許,他活的很好,總有一天,你們會團聚的。”我拍拍古麗的肩,不純粹是安慰,好像也是我的一種願望。
我對那個素未蒙麵的大哥,竟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親切感。
“這樣就好了,其實我知道巴古列從小跟大哥感情最好,大哥一走,他一定很難受,所以父親死後,巴哈繼位,巴古列就算再不像話,我們也都順著他,可是,我知道哥哥有整頓聖界的心,他想把聖界發揚光大,所以如果巴古列再這樣帶著族人荒誕下去,總有一天會觸怒哥哥的,我怕到那天,他們會為了這件事大動幹戈,畢竟這個王位本來是大哥的,巴古列從來就恨巴哈。”
“巴哈也沒有錯。”我說。
“那你說,錯的是誰呢?”
我也不知道,如果聖界沒有不能與妖通婚的規定,或者巴古列的母親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那麽,事情一定不會變成這樣,可是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如果,好像所有的事,都是注定。
命運像一雙隱形的手,擺布著你,讓你無所遁形。
我望著那片赤色的海,我的記憶什麽時候可以完全恢複?我的將來,又是怎樣的?
古麗拉著我的手說:“悠悠,那局賭,你猜的真準,你怎麽知道兩個骰子是疊在一起的?”
“猜的唄。”其實,我哪是知道,我隻是借助了扇子的力量。
“那間酒樓,你準備怎麽辦?”
“我決定把賭局取消,具體怎麽樣,我們找巴哈商量一下吧。”
“好,哥哥現在一定在修煉,我們偷懶偷了一天,也該去看看了。”
古麗到底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很快就忘了憂愁,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