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花戀詩

大幕緩緩拉開，一束明亮卻不刺眼的燈光點亮了舞台的一側，身著禮服的喬兒，安靜肅穆，《白花戀詩》正式開始。

“時值七耀曆1100年，100年前的利貝爾，貴族製度還依然存在著。”聲音淳澈，語調優雅，滿含感情的旁白配合著舒緩的音樂將眾人帶回那個劇烈變革的年代。

“街道的光華，是人的靈魂在閃耀……”午夜的街道，純白的公主，塞西莉亞，魂不守舍，淒婉，糾結。琥珀色雙眸欲語還休，精致的麵容動人心魄。

非正統升降調的琴曲伴隨著黑白鍵的敲擊，扣動心弦，燈光明暗交替更凸顯出即將被巨大浪潮吞沒的公主的無依無靠。紅顏，命苦。

貝多芬《月光》從指間緩緩流淌，變奏的音階隨著公主的語調高昂而揚起，隨著她的低落而低沉。從未如此投入，從未如此沉醉，莉夏第一次將自己全身心融入樂曲中，融入舞台劇，甚至穿越時空，看到了那淒美的夜。

隨著大幕的拉上，鋼琴曲風一變，輕柔，舒緩，一把躺椅，一杯清茶，冬日的陽光。一如豆蔻青梅年華的那一場場追逐，曆曆在目。年少的我們沒有憂愁，沒有顧慮，沒有身份，沒有差別，僅僅是因為投緣，或者莫名的緣故，親如兄弟。

“還記得嗎，奧斯卡？小時候，提著半截木棍在這小胡同裏四處亂跑的事。”赤紅的禮裝，緋紅豔烈，是那貴族的朝陽尤利烏斯。

“尤利烏斯……我怎麽會忘得了呢。那些和你、還有塞茜莉亞殿下一起度過的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是我一生中無可取代的回憶。”蒼藍的騎士服，青天碧海，卻是平民的新星奧斯卡。紅、藍、白，純粹而耀眼的顏色，曾經和諧共鳴，譜寫出最美的畫卷。而現在，和諧的畫卷卻為巨大的時代風暴所吞沒，紅與藍漸漸沒入其中，混沌，灰敗。

而那清冽如泉水的琴音再度變得沉重，隨著莉夏皓白的手腕輕顫，重重擊在每位觀眾的心上。

“噔”超低音響起，烏雲密布，這是暴風雨的前奏，這是巨浪的開始前的漲潮。玉白手指起落不定，目不暇接，台麵下巨大的暗湧，即將浮出水麵。

“尤利烏斯，你該明白吧。不能再讓平民勢力繼續增大下去了。”一到悶雷轟然炸響，天地無光，高傲的麵孔，藐視一切的表情，拉多公爵，貴族派的領袖，冰冷無情的話語讓尤裏烏斯本就陰鬱的心情蒙上了更重的灰影。

“恕我直言，父親大人……平民勢力的抬頭，恐怕也是時代趨勢的必然。”勇氣，紅色的騎士終於直麵現實，表露內心，可是沒用的，深入骨髓的**和蠻橫哪怕是叛國通敵也要保住那虛無的榮耀。他們早已不是貴族，早已丟棄了真正的驕傲和義務，隻剩下醜陋的嘴臉和心靈。

“奧斯卡。我對你抱有很高的期望，隻要得到王家的支持，那我們必定壓倒貴族派。這樣一來，我們平民派就能掌握主導權了。”烏雲翻湧，遮天蔽日，滿臉的得意，自信的語調，可是早已不是那個自由的先驅，人民的代表，他的眼中隻有即將到手的權勢。

“但是議長……請恕我無法接受。我不能為了如此的政治目的，而利用純潔的塞茜莉亞殿下……”信念，藍色的騎士一如海燕，哪怕狂風再猛，暴雨再大，也不會退縮。可是，當被囚禁在雲海中人變成心愛的公主時，為自由搏擊的海燕，也將折翼。平民的代表？自由的先驅？我呸，你們不過是被權勢，被利益所驅使的野心家，與貴族有何差別！

低鳴的顫音，沉重的音符，晦暗的曲調，緩緩交織，升華，完全沉浸在音樂中的莉夏表情凝重，因為，那狂風，那巨浪，那驚雷，那猛烈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鐺！”壓抑了兩幕的樂章驟然想起一聲高音，平地驚雷，震耳欲聾，第一滴雨終於落下，打在奧斯卡的臉上，恍若未覺。大義與感情，革命與公主，矛盾，碰撞。

寒光一閃，雨天，小巷，醉漢，騎士，匕首，刺殺。麻藥漸漸擴散，混亂的思緒愈加混沌，矯健的身手無從發揮，刺客刺耳的笑聲，騎士眸中的火焰，猛烈對撞，第五幕終。

樂章終於轉入激昂，劇烈的反差，高低輪轉，升降變換。風驟起，雷轟鳴，暴雨傾盆，潮漲，浪翻，漩渦現。

“我和奧斯卡……請允許我們，以近衛騎士團長與青年猛將的身份進行決鬥，並希望勝利者……能有幸成為公主的夫婿。”神情肅穆，語調堅定，尤利烏斯下定決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繼續糾纏下去痛苦的是三個人，那麽快刀斬亂麻。

“！！！”白色公主愈加蒼白，青梅竹馬終究要刀劍相向嗎，這是何等的殘忍。個人的感情，國家的命運，年輕的公主，不堪重負，父王，若您在，您當如何決斷？為什麽，為什麽，命運為何如此不公！女神啊，若您真的慈悲，就請救救我們吧。

雲收，雨歇，天空重放光明，而琴聲也漸趨平緩，可所有的觀眾心頭依舊沉甸甸的，如有巨石壓在胸口。光愈亮，背後的陰影就愈發昏暗，無奈，悲涼。

“在貴族勢力和平民勢力的鬥爭漩渦中身不由己，曾親密無間的兩位騎士終於走上了決鬥的舞台。意識到他們決心的公主也唯有默默無言地麵對，終於到了決鬥的那一天……”萬籟俱寂，隻有喬兒的旁白不急不緩，所有觀眾的心都隨著她的聲音和亮起的燈光漸漸揪緊。

“拔劍！為了彼此所背負的責任！更為了你我心愛的公主！”紅騎士劍光清亮，遙指前方，這一刻的他，是近衛騎士團團長，如日中天。

“在以革命之名的暴風雨將一切吞沒之前，以手中的劍刃決定命運吧！”蒼騎士刃若霜雪，肅穆靜立，此時的他，是曆經血戰的青年猛將，光芒萬丈。

d小調第九交響曲驟然響起，嚴峻有力，震撼而悲壯，低沉壓抑，一點一點，緩緩增強，這是宿命的對決。

身形交錯，眼花繚亂，劍刃交擊，火星四濺。赤紅身影劍似烈陽，蒼藍身影劍似驟雨，你來我往，你進我退，眼花繚亂。雙劍再度交擊，金鐵交鳴，各自後退。

激烈的戰鬥稍緩，奧斯卡雙眉一皺，手腕顫動不止，那一瞬的痛苦被尤利烏斯捕捉，明了一切，卑劣，何等卑劣，怒火中燒。

“今後的人生、公主的笑顏，以及王國的未來，勝者將要背負所有的責任。”感受到負傷的摯友通過劍刃傳來的心意，紅色的騎士再度舉劍回應，突進。

“而敗者則將化作靈魂守護這一切，無論勝負如何，都同為騎士的驕傲。”看到對手熾烈的眼神，藍色的猛將再無遺憾，抬手，突擊。

白影一閃，血花飛散，純白的公主，嬌軀柔弱，卻義無反顧，生命凋零。原本踏入**的琴音戛然而止，寂然無聲，死寂，全場，死寂。

塞西莉亞公主如同她的稱號一樣，靈魂幹淨純澈，至死都愛著這片大地，相信著青梅竹馬的兩位騎士。至寶逝去，滿場悲愴。

空靈的女聲傳來，透入靈魂，有光，聖潔，無暇，耀眼卻不刺目，女神，降臨。琴聲再起，歡樂女神，聖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那是神的樂曲，那是扼住命運咽喉的音樂家的詠歎，那是驚豔天下的《歡樂頌》。

天賜神恩，聖光照耀，白色的公主，利貝爾的至寶，終於從死神手上奪回，凋零的花朵再度綻放，在她麵前所有的醜陋蕩然無存，所有的汙穢一掃而空。

貴族與平民相擁而泣，公爵和議長握手言和，而赤與藍也許下了約定，傷愈之後再戰。

塞西莉亞綻放出絕美的微笑，天光大亮！請空之女神見證！願今日的美好，永世長存！願利貝爾永遠和平！願利貝爾永遠繁榮！

曲終，落幕，全場雷動，經久不息，門口，一縷銀色掠過，依稀可以辨別嘴角那柔和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