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章 等待
冬日的清晨，寒風刺骨，六點鍾的天空還是黑沉沉的一片。
躲在向陽小區某個地下室的楊欣和李石頭卻早早的醒了過來，對這新的一天，兩個年輕人都有著無限的期待，過慣了清苦落魄的日子，能有如此轉機，實在是莫大的幸福。
連李石頭都放下了心事，不去想找王麻子報仇的事情。
“對了，楊哥，昨兒個我還沒通知完，不少人還不知道咱們幹這買賣呢，要不我今天上午再去通知一下？”李石頭對躺在他身邊的楊欣說道。
“不用了，這事兒好辦，今天有人來賣廢鐵，我們就讓他們幫忙通知，通知到一個人，就給他十塊錢，肯定有不少人願意幹！”楊欣斷然否決了李石頭的提議。
他心裏還是有些顧慮，昨天李石頭差點被王麻子那夥人打死，心底肯定不服氣，放他出去沒準他就在大街上買把菜刀殺過去了，以李石頭的個性，這絕對不是沒可能的事情，況且就算他不這麽衝動，也難保不會湊巧碰到王麻子他們，再被揍一頓的話，楊欣上哪找人去啊，今天薛瑩瑩已經回學校上課了，他可沒薛瑩瑩那種可怕的直覺。
“十塊錢？！楊哥，是不是有點多了？傳句話就給十塊錢這也太大方了吧？我看咱們給兩塊錢他們都得搶著幹！”李石頭沒注意到楊欣的顧慮，對這十塊錢的小費卻很肉疼，十塊錢啊，這得買多少肉包子？！
楊欣笑著給了李石頭一巴掌，“臭小子，你倒是會精打細算，放心吧，十塊錢，也就是三兩根鋼管的價錢，小意思了。”
李石頭扒拉著手指頭算計道：“是啊，十塊錢，兩根，哦不，就算三根吧，三根鋼管賺十塊錢，那三十根就是一百，三百根就是一千……我的天啊，楊哥！咱們這不是發財了麽？！”
李石頭越算計越是激動，最後一聲幾乎是吼出來的。
楊欣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把鋪在身子底下的棉襖往身上套，一邊踢了李石頭一腳，道：“沒出息，看這點小錢就把你興奮成什麽樣兒了，吼什麽吼，你怕別人不知道咱們睡在這裏是不是？起來，別賴在地上了，我們去小區門口吃點東西，然後回家準備開工拉！”
李石頭還在嘀嘀咕咕的算計著，看來楊欣對他的小學教育還不到家，算計這麽簡單的問題他竟然還在扒拉手指頭！
楊欣看著生氣，又踢了他幾腳，說道：“用不用把我的手借給你扒拉啊？！你這個笨蛋，天天讓你看書都看哪兒去了？！”
李石頭混不在意的站了起來，隨手在身上拍打了幾下，笑道：“嘿嘿，楊哥，我這個激動啊，這一激動吧，腦子就不太夠用……嘿嘿嘿嘿。”
楊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吼道：“滾！再讓我發現你看書偷懶看我不打死你！趕緊走，再不走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從地下室那狹小的窗戶鑽了出去，從被暖氣包圍的屋子裏到滴水成冰的大街，倆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楊欣縮著脖子，把手操在兜裏，快步朝前走著：“石頭，快走，凍死了！”
兩人被凍得瑟瑟發抖，幾乎是衝進了小區門口的早餐店。
天才剛開始放亮，外麵還是黑乎乎的一片，早餐店裏沒幾個客人，不過騰騰的熱氣夾雜著陣陣飯香，卻讓人非常舒服。
吃過一頓熱騰騰的早餐之後，兩人都撐得有些走不動了，幹脆在早餐店坐到了天亮。
回到犄角兒胡同深處的“家”中，把院子裏的積雪清理了一遍，然後卸下門檻，敞開大門，就等著別人來賣廢鐵了。
事實證明，有時候起床太早也不是什麽好事兒，大清早的寒風刺骨，實在沒幾個人願意起來，更何況他們這些收破爛的起來早了也沒用，根本就沒生意。
心裏又是期待又是著急地等了半天，李石頭最先坐不住了，“楊哥，是不是我們昨天通知的人不夠啊，這太陽都升起來了，咋還沒人來呢？”
楊欣倒是沉得住氣，正手捧著本英語書用功呢，聽到李石頭的話，頭也不抬的說道：“急什麽，我們出那麽高的價，肯定會有人來，你給我老老實實的看書去！”
李石頭縮了縮脖子，可他實在是坐不住了，這種急切而又無奈的等待，實在是折磨人，他就像是個猴子一樣坐立不安，好半天才又憋出一句話：“楊哥，你看，我們是不是該去買個計算器，再買幾個本子啊，筆啊之類的東西，那廢品回收站的周扒皮不就有這些東西麽？要不我趁現在還沒人來，先去買吧？”
楊欣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你去吧，快去快回啊。”看著李石頭興衝衝往外跑的身影，他也隻能無奈地搖頭了。
李石頭這一走，就像是出了籠的鳥兒，一去不回頭了，楊欣等了半天，英語課本都翻過去十幾頁了還不見李石頭回來。
他又開始擔心了，萬一李石頭出了胡同買上兩把菜刀去找王麻子那夥人怎麽辦？
楊欣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又當娘又當爹的，對著李石頭這個不安分的家夥，每天有操不完的心，上不了的火，比以前在家裏帶弟弟妹妹還讓人頭疼！
好在李石頭雖然性子佻脫，可實實在在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用一句話來說，那就是滴水之恩當湧泉報，瑕疵之仇必拆骨還，也正是如此，才更讓楊欣放不下他。
楊欣把英語書合上，就在院子裏轉來轉去，心裏一陣陣煩躁。
就在他打算出門去找的時候，李石頭終於回來了。
這小子一衝進來，就興衝衝地仿佛是撿了錢包一般，激動得滿臉通紅，朝楊欣大喊大叫：“嘿，楊哥，你知道我剛才看到誰了？我看到興哥了，他正帶著二十幾號人不知道要幹什麽去呢，嘖嘖，二十多個人，清一色的西裝皮鞋，挺直著腰板，你都沒看到他們有多威風！他還衝我點了點頭呢！不過他們怎麽不開車呢？興哥的座駕不是輛叫什麽布……什麽威龍的車麽？”
楊欣看到李石頭平安回來的那種放鬆，隨著李石頭那興奮的叫喊早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閉嘴！一群小混混，有什麽好激動的？！你不是去買計算器和筆本了麽？！東西呢？！”
在萊城，尤其是西城區這片地兒，敢說興哥是小混混的，估計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楊欣這話如果是在大街上喊出來的，很有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那是什麽人物？！那是黑幫魁首，社團老大！萊城黑道的傳奇人物！以不到三十歲的年級，掌管著萊城這座大都市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在西城區的某些地段，可以說，興哥就是土皇帝！
雖說楊欣以前很看不起黑社會的，在他眼中這些人就是恃強淩弱，橫行霸道的代表，可聽得多了，他還是有些佩服這個興哥。
強橫狠辣的手段，數百個俯首貼耳的小弟，卻很少幹傷天害理，作亂擾民的事情，在西城區，口碑極好，普通人對他多是懷著一種敬畏的心裏，而不是麵對一般黑社會時那種恐懼的心理！
這種人物，往往會成為普通百姓的飯後談資，夏日裏在樹蔭下聊天打屁的時候，沾上興哥的話題通常是最受歡迎的，和他沾上點關係，那就是日後在親人鄰裏之間吹噓的資本。
楊欣他們這些收破爛的整日裏走街竄巷，看到有人聚集在一起侃大山，也喜歡湊上去，就算不能插話，聽聽也很不錯，所以，關於興哥這個人的傳聞，實在是聽得太多太多了。
而且，不知道從哪天起，這個楊欣眼中的“小混混”，就成了李石頭心目中的偶像了！
李石頭正是因為這個，才耽誤了時間，甚至連東西都忘了買……
“呃……楊哥，我忘了，看到興哥我有點激動，嘿嘿，別著急，我這就去，馬上回來，你放心，耽誤不了生意的！”或許是看到楊欣那陰沉的臉色而感覺不妙，李石頭胡亂應付了兩句就又急急忙忙地衝了出去！
結果，站在院子裏的楊欣滿肚子怒火無處發泄，鬱悶至極。
李石頭身上那股子狠辣的氣質，讓楊欣一直都在擔心，害怕他將來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可他萬萬沒想到，見到這麽個混混頭領，竟然能讓李石頭興奮成這樣兒，這讓他心裏極度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