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刀鋒漸冷

很難想象當一個女人站在你的麵前,連紮了自己十二刀,崩的滿臉都是殷虹色血液的殘忍畫麵。

更難想象,拿著匕首的李冬敏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連續紮向自己十二刀而無動於衷!

隻有她自己知道,除了骨子裏的那股刁勁作祟,她想在臨死前嚇倒荒人之外。她還在為一個人創造一個機會。

創造一個可以選擇攻擊或者逃亡的雙向機會。

這個機會屬於張小刀,蹲在房簷上的他距離大荒首領並不遠。

隻是此時他目疵欲裂,看著近些天來才漸漸親近的李冬敏留下了兩行血淚,看著她終於身子一軟與張安並肩的靠在了牆根上,心如刀絞!

沒有任何聲音,張小刀舉起了右拳,右拳中中指的骨關節突出。

這個手勢在打獵時代表搏命,然後王大牛沒有半絲的遲疑,作為‘纏’無論麵對任何獵物,都要有去送死為其他兩人創造機會的覺悟。

他跳下了房簷,一連數步後雙腳一錯,將寬厚的臂膀留給了大荒首領巴日。也用這臂膀擋住了巴日反擊的一切角度。

就像這些年來的打獵生涯一般無二,王大牛依舊將‘纏’的這個角色扮演的淋漓盡致,用他的身軀為其他兩人擋風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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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之前,靈隱縣城內腥風血雨,靈隱縣城外卻風輕雲淡。

風輕雲淡是因為戰鬥的場麵太過索然無味!

法義小和尚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回到靈隱縣擋住更多的荒人。

而大荒人中實力僅次於首領巴日的勇士巴達目的也很明確,便是拖住法義小和尚。

兩人的境界差距懸殊,奈何法義小和尚不知道如何攻擊,似乎思維中根本沒有出手傷人的意識,這才讓巴達可以拖延到如今。

巴達為了拖住法義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幾乎招招都耗盡體內元氣的巴達,每每出手都不留餘地,也隻有這樣做他才能真正拖住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隻是讓巴達吐血的是,他拚盡了全力的出手,也隻能‘拖延’,每一次法義的都會用身體的任何部位進行擋格。然後他會發現,他貫注在長刀中的力氣與元氣全部煙消雲散。

這種感覺極為難受,就像憋足了力氣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這種感受讓巴達‘吐血’這二字也並不是誇張形容詞,他是真的在吐血。每出一刀都在吐血。

法義小和尚細心的數著。在他被逼出靈隱縣之後,巴達一共出了一百三十四刀,而百刀之後,他每一出一刀都會噴出一口鮮血。

法義小和尚看著周圍雪地中滿是鮮紅,臉色格外鄭重。

腳步一直都比法義小和尚快上半分的巴達在這時揮出了第一百三十五刀,吐出了第三十五口鮮血。

這一次鮮血不再軟綿無力,或者流淌嘴角,而是變為了一道血箭在他的口中噴射而出。

血箭在半空中行進了數尺之後無力墜地,一些血肉混雜在這口血箭之中躺在雪地上格外醒目。

法義小和尚隻豎起了兩根手指,夾住了巴達的長刀道了句:“何苦。”

何苦?巴達仔細的品味著這兩個字,仿佛嘴中又有些同伴的血肉滋味,感受著體內的翻江倒海,終於忍不住腳下一軟。

“噗通!”巴達倒在了雪地之中,雙目呈血色,凝視著漆黑的夜空。

小和尚法義並沒有和尚的覺悟,沒有道一句‘阿彌陀佛’而是直接轉身衝向了縣城。

不久後,他看到了猶如人間煉獄一般的靈隱縣,看到了他完全來不及阻止阻止的一幕。

那破敗不堪的廢墟旁,李冬敏手中血紅的匕首掉在了血紅的雪地中,跌倒在了牆根旁,卻頑強的伸出了一隻手。

這隻手白皙的手上沒有一絲血漬,緊緊的握住了胖子滿是血漬的手,兩人對視一笑,沒有慘烈,卻有一股滿足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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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半柱香之前,騎著跑的比馬還快的毛驢,中年男子在山坡上看到了燈火通明的靈隱縣,心下不由一沉。

他在邊關生活了三十年,當然知道能夠穿越盛唐邊關的荒人有多強,即便這次的事件是因為某個隻想上位的白癡做出的白癡事,但能穿越邊關的荒人也絕對不會弱,至少被逼入絕境的荒人不是靈隱縣的民團可以低檔的。

於是,他喝道:“大黑。”

被稱作大黑的毛驢鼻孔噴著白氣,又學了馬鳴之聲,再次加快了步伐的頻率。

可它的速度即便再快,中年男子依然心急如焚,所以在大黑又跑出了數步之後,中年男子魚躍而下,整個人如同離鉉之箭,衝向了那燈火通明之地。

靈隱縣內北角,誓言要瘋狂一次的蕭輕劍與江秋已然瘋狂。

超過三十的大荒人與民團獵人的激戰已經進入尾聲,大荒人還活著六位,而這一帶獵人們卻一個都沒剩下。

江秋的身邊是一具屍體,致命傷是橫貫背部切斷骨骼的刀傷。她卻很仔細的看著屍體的臉孔,很幹淨,沒有血漬。

這張幹淨的臉孔並不出奇,說實話江秋在沒來到這裏之前一直覺得鄉下人長得都差不多,黑黑的,分不清的五官。

但她現在必須記清這有些模糊的麵容,因為那背部的刀傷是因她而來,是他救了江秋的命死在了這裏。

而站在江秋身邊的蕭輕劍正在笑,他的兩腮上有些並不均勻的血跡,眼神發亮,亮的有些病態,就像臨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如果拋棄那顆被張小刀打掉的門牙,蕭輕劍的笑可以稱之為‘獰笑’隻是少了顆門牙,就讓這種笑容顯得有些滑稽。

但是六名大荒人並不覺得滑稽,他們很謹慎的包圍兩人,從剛剛交手的情況來看,這兩人的實力明顯高出其他人一籌,現如今陷入絕境,拚死已經是唯一選擇。

缺了一顆門牙的蕭輕劍在這時莫名其妙的說了句:“師姐,我喜歡你。”

“我喜歡張小刀。”江秋很明確的回答道。

如果換做前一天蕭輕劍表白得到的是這種答案,蕭輕劍一定會在本來就有一大堆前綴的張小刀名字前加上碎屍萬段四個大字。

但今天卻不同,他隻是想單純的告訴江秋,他喜歡她,至於她是什麽態度,根本無關緊要。

因為,不出意外,他們很快就會死在這裏。

兩人都沒有在臨死前幻想著死後隻會有兩座簡陋墳墓,還是被宗門風光大葬,隻是覺得在這裏死也會死的心安理得。覺得在臨死前應該吐一口帶血絲的粘痰,扒掉大荒人的一層皮!

這是他們在這裏學到的刁勁兒。

然而,這時馬蹄聲驟起,一道寒芒如匹練一般劃破黑夜。

江秋與蕭輕劍的瞳孔瞬息間放大,六顆頭顱無聲飛起,將匹練染紅,將兩人的視野與身心徹底占據。

隨著人頭落地,兩人終於回過了神,看到了遠方出刀的人,看到了那一柄看似有些老舊的長刀。

行走在靈隱縣中,仿佛沒有出過刀的中年男人溫和一笑,露出了臉上的老邁褶皺。

蕭輕劍與江秋都認識這老邁的褶皺,在翼州三門之中也沒有人會不認識這老邁的褶皺。

褶皺出現在中年男子的臉上不僅代表了歲月的沉澱,還代表了三十年鎮守邊關的無盡風霜。

他是李毅!

翼州六關即翼關的守關大將,令大荒人聞風喪膽的李一刀!

“李將軍。”江秋與蕭輕劍敬重道,表情中透露著發自內心的歡喜。

李毅笑著點了點頭,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得出來兩人是宗門弟子,他開口道:“去告訴這裏的縣令我來了,然後盡量讓民團的人能躲就躲。”

“將軍,大荒的首領與靈隱縣的團長正在縣中心,我帶你去。”江秋道。

李毅明白眼前這位女孩不會說廢話,既然說了那便是至關重要,他點頭道:“快!”

至此,蕭輕劍一個人奔向了縣衙,江秋則坐上了那匹毛驢,見到了一道道寒光,感受到了風馳電掣。

當他們踏過雪地,越過小巷時,正是小和尚來不及阻止李冬敏自殺,瘋狂奔向街道中時,正是王大牛跳下房簷悍勇無比的衝向大荒首領巴日時。

李毅在遠處簇起了眉頭,即便他被大荒人稱之為李一刀,他一刀也絕對無法貫穿數百尺之遠。

“小刀!”大黑背上的江秋聲嘶力竭的大喊著。

而無論在這時機緣巧合的來了多少人,王大牛依然來到了巴日的身邊,張小刀也毅然決然的拿出了那把殺豬刀。

沒有人可以阻止即將發生的事情,無論法義小和尚與李毅將軍是多高的高手,但他們始終不是陸地神仙。

不是陸地神仙,就沒有神仙般的辦法解那看起來有些發呆的大荒首領巴日。

或許,現在留給所有人的隻剩下了祈禱,祈禱這位身穿靈甲的荒人首領真的在發呆。

張小刀沒有祈禱,他此時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眼中隻有大荒首領巴日,隻有手中漸冷的刀鋒在告訴他,衝過去,一刀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