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師姐的項鏈
雷洛毫無被盯上的覺悟，哼著小調到了龍馬武社，習慣性地打算去拿拖把，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經不再是後補社員了。
黑服學員已有資格被傳授龍馬武社的三大基本武技：崩掌、衝拳和鎖腿，這些密武套路均是出自於著名的軍中秘法【兵伐訣】。雖然經過化整為零，不再算是真正的秘法，但威力仍然不容小覷。
因為在挑戰中的表現，雷洛被幾乎所有黑服學員視為公敵。跟著高級社員一式式學習崩掌套路時，旁邊總有冷冰冰的目光刺來，恨不得能在他身上戳幾個窟窿。
“雷洛最棒！”阿倫的助威聲惹來了不少白眼。
場外觀眾席上的女生們則在輕聲交換著八卦，有些沒能親眼看到那場挑戰的，正在聽學姐學妹繪聲繪色地描述某人野獸般的行徑，不時捂著心口發出聲聲嬌呼：“真的這麽野蠻呀？好可怕喲！”
情緒最激動當屬安德魯了，他顧不得腦袋還被包得像個豬頭，跟一名白服大聲理論：“那小子靠著耍詐才贏了挑戰，耍詐你明白嗎？論綜合實力，他根本沒有資格成為正式學員，我要求重新再比一次！”
“雷洛沒有犯規，也就是說挑戰有效。你要是質疑這個結果，可以向管理委員會提起申訴。”那白服冷冷回答。
安德魯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再也說不出話來。
龍馬武社的管理委員會由七人組成，分別是社長奇薇，和實力排行榜上第二位到第七位的高三年級臨畢業生。雷洛當天挑戰結束後，他們沒有一個出聲，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安德魯也好棒，臉腫得真帥啊！”不無惡意的喝彩聲跟阿倫遙相呼應，幾個吊兒郎當的礦區學生出現在了觀眾席中。
大牙等人懶得再回武社拖地，對雷洛獲得正式學員身份倒是又驚又喜，約好了過來捧場。幾人所到之處，眾女生紛紛花容失色，老遠就拎著零食小包躲開了，就好像他們身上帶著某種熱病。
大牙早就習慣了如此待遇，得意洋洋把腿架到前排座位上，跟小夥伴一搭一唱，衝場中大喝倒彩。把安德魯弄得窘迫不已，臉龐硬生生漲成了豬肝色。
“別給雷洛惹麻煩，快滾蛋！”阿倫拎著大拖把到場邊，連連揮手。
幾人嘻嘻哈哈，互相擊掌慶祝一番，這才肯離開。
“你這些朋友挺有意思啊！”負責教雷洛武技的高級社員停下手來，微微笑道。
這是個樣貌平凡的年輕人，個子不高，皮膚黝黑，一張圓圓的臉龐總是帶著笑容，看上去甚至有點土氣。而他的身份則是管理委員會中的一員，被眾人尊稱為“六師兄”。雖然穿著最高級別的白色道服，卻毫無架子，跟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藍服黑服恰成反比。
雷洛聽他的語氣中似乎並沒有多少反感成分，便也笑了笑，道：“他們其實沒什麽惡意的，就是調皮搗蛋慣了。”見對方不置可否，頓了頓又道，“六師兄，過分的人是我才對。我那天光想著要贏，隻知道亂打，下手有點沒輕沒重。其實就算安德魯嘴裏再怎麽不幹淨，我也不該把同門傷成這個樣子的。”
雷洛這番話說得極是懇切，那六師兄不由暗自點頭，瞥了眼不遠處猶自滿臉憤恨的安德魯，淡淡道：“同門之間切磋挑戰，受傷算不上什麽稀罕事情。要是連這點挫折都經不起的話，也就沒有必要再在密武之路上走下去了。”
見雷洛仍帶著自責表情，六師兄笑著拍了拍他，道：“你叫我蓋爾就可以了！不用想太多，我們繼續練習。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問我。”
崩掌從頭到尾總共八式。幾個月以來，前任雷洛早就把這八式套路看了個遍，像模像樣也能打出幾掌，但畢竟隻是徒有其表。如今被手把手地講解要點，傳授心得，雷洛立即感受到了不同——正式學員的最大優勢便在於此，有些發力技巧不靠指點，根本就做不出來。
“來，假想你的手臂是條鞭子，手掌是鞭梢。怎樣去甩這條鞭子，給敵人造成最大傷害，就在於控製力度，尋找爆發點……”蓋爾耐心地講解著，不時親自示範一番。
“給你添麻煩了。”雷洛在休息間隙，由衷地說。
在密武方麵自己跟白癡差不了多少，一切都得從零開始。無論蓋爾是不是對自己抱有真正的善意，現階段的引路人都是極為重要的。
“沒事。”蓋爾擺擺手，“其實我也是從礦區出來的。”
雷洛微微一怔。
“都不容易，不是嗎？”蓋爾挽起衣袖，露出下麵的灰黑疤痕。
礦區汙染嚴重，到處灰蒙蒙的一片。平時磕到碰到，黑晶礦灰很容易進入傷口，從此在體表留下再也洗不掉的特殊傷疤。雷洛自己身上就有好幾處同樣的舊傷。
“這兩個家夥倒好像交上了朋友。”場館另一邊，奇薇身後的金發青年發出輕笑。
他原本就高大俊美，此刻懶洋洋的笑意掛在唇邊，整個人更是顯得魅力十足，看得附近幾個女學員心如鹿撞。
“法蘭克林，什麽時候這麽關心起你的六師弟來了？”奇薇卻無視了這份近在眼前的迷人風景，遠遠望著雷洛，眉梢不易察覺地微顰著。
金發青年聳聳肩，打了個嗬欠，道：“大師姐，你就別開玩笑了。我什麽時候對老六那塊木頭感興趣過？倒是他現在帶的菜鳥有點活躍過頭了，讓人不注意也難啊！”
奇薇不再接話，將目光轉向了別處。
“先有形，再有意，後有神”，這是密武界傳承至今的格言。先有形，並非傳授者怎麽出手，學徒跟著再擺造型就行了。雷洛隨蓋爾練了兩個多小時，身上汗流浹背，也隻不過是略有明悟。
崩掌八式中的後四式在假想模擬中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可一旦真正出手，就完全不著調了。雷洛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力量和敏捷這兩大屬性的不足，有的動作明明可以做得更淩厲，更完美，可就是因為欠缺了那麽幾分爆發力、幾分靈活度，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四不像。
充當臨時老師的蓋爾被其他學員叫走後，雷洛仍然站在角落裏一遍遍抖臂出掌，沉浸在自我世界中。
“最基本的武技都成了攔路虎，真正的秘法肯定更難。在此之前，必須獲得大量潛能來提升自身屬性，才能事半功倍……”雷洛默默想著。悄然間一股熟悉的冰寒氣息從後方傳來，令他不由放緩了動作。
奇薇，是奇薇在身後。
雷洛根本不用回頭，也能估摸出她正站在距離自己十多米遠的地方。
“小娘皮古裏古怪，那天還說說笑笑什麽事都沒有，今天來武社跟她打招呼卻跟沒聽見一樣。難道我不小心得罪她了？”
“那現在又算是哪一出？”
“難道她沒在看我，看的是別人？不對，那股寒氣直衝著我過來，她應該是麵朝我這個方向才對……”
雷洛心中微微一動，有意在第三式掌法中露出了個老大破綻。如此反複練了幾次後，終於如願以償地聽到了奇薇的喝聲：“你這麽練，是不對的！”
“大師姐！”雷洛裝作吃驚的樣子，暗中卻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氣。
令他如饑似渴的冰寒氣息立即席卷而來，連同少女的體香味，在這個瞬間共同匯聚成了直透靈魂的風暴。
“看好了！”奇薇也不答話，將第三式崩掌直接演示了一遍。掌式起處，空氣中“啪啪”連聲，爆響不斷。
隨著動作，她那條墨玉項鏈不住晃蕩，像小精靈般跳躍在白色道服的交叉衣領下，更深處則是驚心動魄的溝壑。
在雷洛的眼中，恰如一個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