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席卷全城
作為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局外人，寵物店老板很快如想象中般看到了一場售賣熱潮。讓他後悔不迭的地方在於，這場熱潮幾乎是在頃刻間就升級成了席卷全城的風暴。
數日後，礦區小夥伴兵分幾路，在鍾擺城各個城區叫賣起回音蟲。地點都是雷洛精心挑選過的，有商鋪林立的大集市，也有情侶常去的中心花園，就連東上學院門口都成了兜售地點。
“賣回音蟲啦！隻賣商家，免費幫你設計廣告！包新奇包回頭率，不滿意不要錢啦！”大牙在熙熙攘攘的集市入口拚命吆喝，毫無怯場心理。
不少人被勾起八卦心理，紛紛圍攏了過來。有個牛高馬大的屠戶摸著光頭，似乎是沒聽明白，大剌剌問道：“小家夥，你賣的什麽東西？”
大牙悶聲不響，輕輕一踢腳邊用麥稈編成的小籠子。外表酷似夏蟬的回音蟲當即振翅發聲，如同複讀機般將他剛才那段話模擬了出來：“賣回音蟲啦！隻賣商家，免費幫你設計廣告……”
“哦，原來是回音蟲啊！”光頭屠戶吐出一口濃痰，奇道，“該不是想錢想瘋了吧？這東西也能賣錢？還說什麽設計廣告，老子賣了幾十年肉，喊來喊去也就是那兩句話。你倒是教教我，‘新鮮的肉’這幾個字到底該怎麽改，才能更有意思啊？”
哄笑聲中，大牙衝站在不遠處的同伴招招手。後者隨身帶著母蟲，這邊公蟲感應到氣息，叫聲立止。
“我們的客戶不是你這類人。”大牙照搬出雷洛教過的說辭，不再理會那光頭。
“到底多少錢一隻蟲啊？”有人好奇道。
“一金龍一隻。”大牙回答。
轟的一聲，人群如同炸開了窩，投向大牙的目光就好像在看著瘋子。
一枚金龍！
標準的壯年勞力一年最多掙**十銀鈔，折合起來還不到一金龍。敢把小小的回音蟲賣到如此天價，不是瘋了是什麽？
“今天如果哪位能捉到回音蟲賣給我們，我們的收購價是五十銀鈔。”大牙盡管口袋裏連一個子兒都沒有，巨商氣勢倒是十足。
此言一出，圍觀者更是嘩然。
有好事的開始高喊：“先拿錢出來看看！”。也有那自以為聰明的，見大牙衣著寒酸，年齡又小，認定不過是場惡作劇，冷笑著轉身離開。唯獨極少數商家意識到了什麽，跟身邊朋友竊竊私語起來。
直到下午，也沒有人當真抓來回音蟲賣給大牙。與此同時，一個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在集市傳開。
——“荒棄礦區已經找不到回音蟲的蹤跡了！”
是什麽樣的家夥，會把腦筋動到這些小蟲子身上？他們到底賣的是回音蟲，還是所謂的廣告詞？這年頭隨便動動嘴皮子就想騙錢了嗎？
同樣的問號在所有商家心裏浮現著。大牙擺的地攤雖然一直沒有生意，但也沒人再來大肆嘲笑了，不少目光都在悄悄聚焦著這裏，並等待下一步情勢變化。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大牙無聊到摳完腳丫又去摳鼻孔，忽見一位拄著鋥亮手杖，身穿體麵禮服的銀發老人來到攤位前，問道：“年輕人，你們能設計的廣告詞，都有哪些種類啊？”
“那得看你幹哪一行了。像賣肉賣菜修鞋補鍋之類的小生意，我勸你還是走吧！”大牙壓根沒細看老人。
老人點點頭，溝壑叢生的臉龐上現出理解表情。“一金龍確實不是小數目，小商家就算能拿得出來，也未必有這個必要。我猜你們來這裏真正賣的應該是頭腦吧？嗯，既然能讓手裏的回音蟲變成最後一批，想必還是花了點心思的。冒昧地問一句，你們當中誰說了算？”
大牙差點脫口而出雷洛的名字，總算是及時刹住車，不耐煩道：“我們老大，怎麽了？”
“是這樣，我很願意相信你和你的……幕後夥伴，擁有絕妙的點子，可在付錢買下一隻回音蟲之前，能不能先讓我看到某些閃光的、讓人動心的東西呢？”
老人一邊說著，一邊摸出鼓脹錢包搖了搖，裏麵立即傳出“沙沙”聲響。
“你的意思是要先考考我們？”
目瞪口呆的大牙並不知道雷洛是不是真的能拿出什麽狗屁點子，卻能確定以及肯定，老人的錢包裏必然裝滿了閃光的、讓自己動心的東西。
老人緩緩點頭，似乎很滿意大牙的貪婪眼神，微笑道：“你的幕後夥伴應該不會像你一樣年輕，你隻需要把我的問題轉述給他就可以了。眾所周知，用於男性的風月秘藥因為會對身體造成極大傷害，早在幾年前就被帝國列為了違禁品，任何敢於銷售的商家都已經付出了最昂貴的代價。我的問題是，如果時間回到十年前，一個秘藥商該以什麽樣的廣告語，吸引到潛在顧客群體的注意力，並讓他們動心？”
“你等著！”大牙吩咐小夥伴過來看住攤位，自己狂奔而去。
半個小時後，氣喘籲籲的大牙又奔了回來，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濕透。老人極有耐心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他緩過來，才做了個洗耳恭聽的手勢。
“讓男人省事，讓女人不省人事！”大牙粗著嗓門，把剛從雷洛那裏問來的答案背了出來。
笑容在老人臉上凝固了，悄悄聚集在周圍的人群也是一片死寂。
如此簡單粗暴，卻又直入人心！
老人以同樣的問題問過許多資深商業人士，其中最具頭腦的，想出的也無非是“好威猛”、“懦夫一夜變鐵漢”之類幹巴巴的宣傳語。雷洛應要求給出的這句廣告不過短短十二個字，卻有如一頭狂野猛獸，將老人和所有旁觀者固定觀念中的條條框框衝撞得轟然崩塌。
原來廣告還能這麽做！
科技落後，物流能力薄弱，總人口不到地球的十分之一，世界貿易僅靠著幾條固定航線和蒸汽貨輪在勉強維持——這就是昱非星球的現狀。人們沒有經曆過全球性的商業競爭，也無從想象什麽是真正的媒體轟炸和廣告營銷，在這方麵的眼界就好比從未走出過大山的鄉民，又怎能跟從小就深受各類廣告創意荼毒的雷洛相提並論？
老人自然想象不到，就算大牙的“幕後夥伴”隨隨便便想一條耳熟能詳的廣告出來，也代表著現代團隊千錘百煉的智慧結晶。良久良久，他才重新直起腰杆，眯起了老眼，當真摸了一枚帝國金龍，塞在了大牙掌心裏。“年輕人，這是你們應得的。”
大牙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金龍塞進嘴裏，狠狠咬了一口，激動得差點流下淚來。
真他媽的賺到錢了！
不是軟綿綿的金券，而是真正的硬通貨，握在手裏發熱發燙的金龍！這枚金燦燦的小玩意如果拿去換食物，夠自己一家人吃上一整年！
大牙幾乎快要昏厥，之前的種種疑慮一掃而空，恨不得立馬再跑回學院，抱住雷洛的大腿好好哭上一場。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大牙發現老人已經走遠，怔了怔叫道：“喂，別走啊！不是說好了這條免費嗎？你還想要什麽廣告，回來告訴我，我再去問我們老大！哎，回來，你的回音蟲還沒拿呢！”
老人回頭笑了笑，擺擺手，就這麽緩步離去。早有商戶認出他是鍾擺城商會會長本傑明，一時間巨石激起千層浪，整個集市徹底轟動了。
第二位顧客很快就站到了大牙麵前，這是位珠寶商人，主營各類鑽晶。
大牙毫不客氣地讓另一名小夥伴負責跑腿，自己挺胸凸肚，維持起攤位秩序。小夥伴帶著回音蟲去了雷洛那裏，返回後直接把裝著小蟲的麥稈籠子往珠寶商人手裏一塞，勾了勾手指示意付錢。
珠寶商人瞪著一雙金魚眼，遲疑半天，在麥稈籠子上輕輕彈了彈，動作小心謹慎。
“鑽晶恒久遠，一顆永流傳。”
回音蟲振動著翅膀，將雷洛的聲音模擬得如同原版。
珠寶商人癡呆半晌，嘴裏喃喃重複著這十個字，突然狂笑出聲，摸出金龍買了單，如獲至寶般捧著回音蟲去往商會，想要及早注冊這句廣告語為專利。現場有這麽多旁證在，被人搶注的可能性自然為零，但珠寶商人還是忍不住心頭發慌，一路小跑著走了。
第三位顧客開著一家高檔成衣店，專營女裝服飾，在鍾擺城算是頗有名氣。得知他以藍玫瑰為店名後，雷洛複製來了同樣簡短的一句話。
“藍玫瑰，比女人更懂女人！”
如果說之前的人群是轟動沸騰，那麽此刻他們已陷入了徹底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