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遇是非

蟲二寶鑒第一境,望境。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練氣期,一一之數,築基期,二二之數。

在翻開這一首詩的時候,唐時忽然就有一種很無端的預感——他能夠成功築基。

築基期的門檻乃是二二之數,也就是說,等到自己能夠翻開第五首詩的時候,應該就是築基期了。狠簡單粗暴的劃分層次的方法。

唐時回頭看了一眼,洛遠蒼還是沒出現,興許是在前麵遇到什麽了吧?

時間難得,即便是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唐時也必須立刻開始修煉。

現在正是在相當危險的時候,即便正氣宗的人暫時發現不了自己,可是之後呢?之後誰又能夠保證?唐時現在急需提升實力,就算是境界卡在這裏,至少攻擊力得上去,有一點自保之力。

他已經是練氣八層,無疑,“大雪滿弓刀”跟“春眠不覺曉”以及風雨二訣的威力會有一個等級的提升,剩下的卻是要看現在這一首《賦得古原草離別》的威力了。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唐時的聲音並不能算是好聽,可是在吟詩的時候,帶著一種輕微的沙啞,又因為聲音的低沉而擁有了幾分渾厚。

“刷啦”一聲,封印解除。

一道光,像是從書頁上擦拭而過一樣,在光芒過去的時候,整頁紙就變成了正常的紙頁的模樣。

這一首詩沒有寫成詩背景,也沒有詩人資料,隻有半截,唐時是知道這首詩還有下半截的,隻不過下半截詩,似乎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難道沒有特殊之處才是不顯示的原因?

唐時帶著疑惑,將這二十個字一一地觸摸過去,卻發現了一個很異常的情況——“一歲一枯榮”這一句,所有的字體都是凸起的。眼光一轉,又瞧見右邊那一排小黑點,竟然有一個變成了暗金色。

見鬼了。

唐時隻被這東西搞得頭大,帶著這玩意兒穿越的時候能給個使用說明書嗎?!

現在什麽都需要探索,根本不知道下一刻會出現的是什麽!

——神說,人生需要充滿驚喜(嚇)。

唐時強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鎮定心神,不懂的暫時不去管它。

他自己根據之前的經驗,粗略地估計了一下這首詩可能的效果,“草”“火”“風”三個,尋常物象,其中“風”字是紅色的,唐時一下就想到了《春曉》那一首詩裏麵的風雨訣。

之前他不理解,為什麽風訣和雨訣要分開,兩個合在一起才能成為“風雨聲”的效果,但現在他似乎明白了。

《詠鵝》乃是詠物詩,所以能夠變出來的東西,隻能是它的主題,也就是“鵝”,至於“白毛浮綠水”一句,卻是完全的由“鵝”衍生而來的,按理說“紅掌撥清波”跟“曲項向天歌”應該也可以用,隻不過……唐時大概希望自己永遠也不會用到這兩句……

——好吧,他承認,他已經悄悄練過了。

《春曉》則更適合分到抒情詩一類,這之中有相當多的意象,“鳥”“風雨聲”“花”,都是能夠從中提取出來的,而《春曉》本身並非詠物,但凡是裏麵提到的這些意象,都能夠被挖掘出來。

至於整句詩的力量,“春眠不覺曉”一句,重點便在春“眠”而“不覺曉”一句上,所以效果是催眠;“處處聞啼鳥”,意境連貫下來,卻是一醒來便聽到鳥叫聲,一腦補,卻可以引申為被鳥叫吵醒,於是又有了醒神的效果;“夜來風雨聲”自不必說,效果是“風訣”“雨訣”“風雨訣”;“花落知多少”一句卻最是玄奇,之前唐時以為他念了這詩,仲慶園子裏的那些花肯定會全部掉下來,結果……仲慶隻是被風雨聲嚇住了而已,這一句詩,似乎跟“一歲一枯榮”一樣,自己現在還不能使用。

總結到了這裏,唐時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頭一翻,果然看到《春曉》這一首書頁的右邊那一排黑點裏麵的頭一個變成了暗金色。

他分明記得,在進入小荒境之前,黑點絕對隻是黑色的小圓點,而不是暗金色的,可是它到底是怎麽出現的,又有什麽作用,唐時真是一點也不清楚。

到了小荒境之後,自己隻有過一次實力的突破,也就是現在,兩句原本不能使用的詩句都出現了這麽個暗金色的點,倒像是暗示著自己,可以使用了一般。

唐時暫時不去試,因為詩句的威力,跟靈力儲備有關,越是厲害的靈術,消耗的靈力越大,就算是自己使用了這兩句詩,估計體內的靈力也被抽幹了。

第三首《塞下曲》,卻是一首特別典型的邊塞詩,算是詩詞之中很特殊的一個分類。盧綸這一首,應當是敘事類的邊塞詩,唐時最開始以為自己能夠變出“月”“雁”“輕騎”“雪”“刀”這一串,結果他隻能變出“雁”“雪”“刀”三個來,那大雁甚至隻能出現一息的時間,讓唐時無比鬱結。反而是那一把刀,“大雪滿弓刀”一句,大約是全詩的精華,並且最肅殺,所以反而能夠使用出來。

以此類推,《賦得古原草送別》這一首,“一歲一枯榮”這一句跟“花落知多少”是一個性質,隻不過這一首裏麵有一個“風”的意象。

夜來風雨聲,風;

春風吹又生,風。

唐時並沒有單獨修煉第四首裏麵的“風”字,可是這個字已經變成了紅色,代表唐時已經掌握了,可是……他似乎隻知道風訣啊。

難道是,掌握了一首詩之中的任何意象之後,到了別的詩也能夠應用嗎?

唐時決定試一試,手訣一出,便見得那“風”字一閃,“春風吹又生!”

原本唐時體內剩餘的靈氣就已經不多,可是在“春風吹又生”這一句之後,竟然隱約又漲上去幾分,唐時徹底被震撼了!

臥槽,好叼!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寫的乃是古原草的頑強與其旺盛的生命力,唐時頓時就明白過來了。

這個“春風吹又生”竟然自帶回血效果!雖然因為自己的實力不強,這個效果不是很明顯,可是——在一場戰鬥之中,擁有了比別人更大的靈力儲備,在別人已經靈力枯竭的時候,你還能跳出來,給予敵人最後一擊,甚至是別人都以為你已經靈力枯竭,玩兒完了,可是你念這麽一句,一個手訣打出來,媽蛋,效果不要太牛逼啊!

簡直是背後捅刀、驚天逆轉、啪啪打臉的必備法訣啊!

即便是一早知道這些詩一般是越來越厲害的,可是真正地了解幾分的時候,就覺得不可思議了。

《賦得古原草送別》乃是一首送別詩,可是現在唐時拿到的是上半首,應當算是詠物,隻不過因為畢竟有下半首的存在,這一首詩的應用範圍並不像是《詠鵝》一樣狹窄,隻是唐時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出現下半首。

而且,出現了半首的第四首詩,到底是算一整首,計入二二之數當中,還是隻算是半首?

一瞬間,唐時就糾結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心說管他那麽多幹什麽,現在隻管埋頭修煉,機會難得。

一個“風”的意象,配合不同的詩句,會產生不同的效果,這就像是古詩文鑒賞之中講究的意象和環境之間的關係了。同一個意象,在不同的詩境之中,表達著不一樣的效果,不能一刀切或者按照經驗來。

唐時這樣想起來,頓時覺得這《蟲二寶鑒》的修煉方法真是……簡直就像是重新仔仔細細玩兒一遍詩詞鑒賞。得,還是繼續吧。

唐時這邊幹脆一口氣試了好幾個風訣,不過這個時候才發現,因為使用法訣會消耗一定的靈力,而在法訣成功之後又會漲回來一定的靈力,這二者相互抵消之下,唐時的靈力其實隻增長了一點,他使用了幾個之後,靈力其實也沒漲多少。估計還是境界的限製,所以這“春風吹又生”的威力不是很大。

下一句,唐時老老實實把地從第一句試著走。

“離離原上草”,手心裏出現幾根草,並且看上去蔫頭耷腦,病了一樣變成了青黃色,跟營養不良一樣,唐時汗顏了一瞬間——大概還是自己的靈力和境界不夠的原因吧?

“一歲一枯榮”沒有辦法修煉,隻能跳過。

“野火燒不盡”,隻聽得“刷啦”一聲,便瞧見唐時手心裏冒出了一團深紅之中帶著紫色的火焰,似乎跟之前他使用的火焰等級不一樣……

有關於火焰這這種東西,煉丹師和煉器師是最清楚的,唐時不知道自己這個火焰是怎麽回事,這“野火”到底效果怎麽樣呢?

唐時看著自己右手手心裏這一團火焰,左手一翻,暫時將蟲二寶鑒收起來,並且站了起來,準備用這團火焰去融冰,隻是沒有想到,他剛剛起身,走到那冰牆附近,耳邊的水聲就忽然大了。

“嘩啦啦啦……”

他手中拿著火焰,還沒有走近,就已經看到,距離火焰最近的那冰牆裏麵已經凹陷下去一塊,在唐時走得更近之後,所有的冰牆像是忽然之間就升華了一樣,從冰化作氣,根本沒有中間轉化成水的過程。

唐時忽然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己手中這一團火焰,終於還是心一黑,將這一團火焰扔了出去。

這一團火出去之後就散開了,覆蓋在一片冰麵上,轉瞬之間就已經向著前麵燒灼而去。

堅冰,一丈,兩丈,三丈……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十丈,十一丈……

唐時像是個傻逼一樣站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臥槽尼瑪,這也太凶殘了吧?!

之前進行除冰走這項工作,少說每丈最起碼需要一刻鍾,可是現在幾乎是一眨眼,這火焰就已經幹完這種事了,唐時站在這裏不過幾息時間,火焰就已經拓開拓出了二十來丈長的道路。

現在唐時麵前幾乎是一片坦途,看不到有什麽能夠阻攔自己的東西,他像是出巡的君王一樣,而這火焰已經為他清掃了道路。

空空蕩蕩的冰室,唐時站在那裏,心底忽然一片平靜。

這火焰如果用來殺人,不知道效果怎麽樣呢?

唐時收斂了思緒,看著前麵的火焰已經開始消減,也明白一朵火焰的能力大概就是這樣了。

隻不過,在這麽凶殘的“野火”焚燒之下,春風一吹,那草還能長起來,又該是多麽頑強的生命力?

唐時抹了一把瀑布汗,向著前麵走去。

火焰固然好,可是在看到路上幹幹淨淨,幾乎沒有任何他想象之中的古人遺寶出現的時候,唐時就已經傻眼了。我勒個去,該不會是火焰太凶殘,將原本封存在冰裏麵的那些東西給燒沒了吧?

這一瞬間,唐時的心都開始滴血。

老子辛辛苦苦來小荒境不就是為了尋個寶貝嗎?現在尼瑪的你一朵火焰就把原來屬於老子的那些東西燒了個幹淨,人幹事兒?!

憤怒的唐時忽然撫了一把額,神啊,果然這輩子都是窮逼命嗎?

他仔仔細細地搜索了一遍,隻在地上找到了一些奇怪的鐵塊,大約是原本的法寶已經被這火給燒沒了吧?唐時異常憂鬱地將東西撿起來,收入了儲物袋裏麵。

回頭看了一眼,洛遠蒼還沒有出現,他覺得有些奇怪,卻暫時不去理會,接著用普通的火焰繼續燒灼這冰牆,大概每隔幾丈就能夠看到這冰裏有些東西,有時候隻是一節木頭,一片葉子,有時候又是斷劍,大多都是沒什麽用的東西,不過眼看著冰裏麵透出來的光越來越少,唐時有一種感覺,就要到盡頭了。

黑色的令牌,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它在唐時祭出來的火焰的正前方,斜著被凍結在冰裏,隻有巴掌大小,看上去就有一種古樸的感覺,唐時心頭一跳,看著這東西,不覺得它是被封存在冰裏,反而覺得它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有一種難言的神秘味道。

唐時的火焰,直接向著這冰裏麵侵襲而去,不一會兒就已經解除到了這黑色的令牌。

在火焰的包裹之下,外麵的那一層冰逐漸地消失,唐時一把將這令牌捏在手中,黑鐵的質感,入手卻沉極了,上麵有一個“歸”字,是很老的金文,背麵則是一個“令”字,應該是令牌的一般模樣,這個字的周圍卻是一片浪花模樣的圖案。

這令牌似乎不是什麽普通的東西,就算是一塊石頭出現在這裏,唐時都要看很多遍才能確定它是不是有用,更何況這是一塊令牌?他直接灌注靈力到這令牌上,卻如泥牛入海一樣,沒有任何的反饋消息。

唐時加大了靈力輸入的幅度,逐漸地,便看到這令牌瞬間變成了盾牌,變大變寬變厚,從巴掌大的一塊變得有三尺長一尺寬,一指厚。唐時手中“大雪滿弓刀”一句幻化出來的刀瞬間出現,砍向了這一張盾,一陣瘋狂的震動和冰冷之後——完好無損。

——終於算是撿到寶了啊!

正在他準備繼續測試這令牌化作的盾的威力的時候,背後忽然起了腳步聲,似乎相當沉重,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氣息。

唐時下意識地直接用儲物袋將令牌收起來,若無其事地回頭看去。

這裏本來隻有唐時與洛遠蒼兩人,這背後出現的人,應當是洛遠蒼,隻不過從唐時聽見的聲音上來猜測,洛遠蒼怕是出了什麽事情吧?

氣息沉重,腳步也沉重,倒像是受了重傷一樣。

“洛師兄?”

看到洛遠蒼的時候,唐時嚇了一跳,這人唇邊掛著鮮血,一步一步往這邊走,似乎已經要油盡燈枯一般,格外淒慘,那一身早已經被染紅的衣服上麵,現在已經染上了新血,隻是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洛遠蒼眼含煞氣,看了唐時一眼,隻是從他身邊走過去:“跟著我,後麵出了個怪物。”

唐時之前用火焰燒灼冰牆,也已經看得見牆了,洛遠蒼幾步走上去,竟然直接一掌拍上去,洶湧的掌力直接將冰牆拍碎,緊接著倒下的就是冰牆後麵的石牆。

這冰下似乎有什麽人工建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

唐時還沒來得及問個清楚,便已經看到那一麵牆倒下去,緊接著洛遠蒼直接從這裏麵鑽了過去,同時,唐時聽到了背後有一聲震天的吼叫,在洛遠蒼之前的那個方向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裏麵衝出來了,並且很重,整個地麵都在震動,一股濃重的腥臭氣息讓人聞之欲吐。

不看都知道是大家夥,唐時直接跟上洛遠蒼,卻發現穿過牆之後,已經看不見冰了,隻有一長長的走道,向著左右兩邊延伸,他們似乎是從這走廊的牆壁上開出一個洞,又從洞裏麵鑽了出來。

可是,洛遠蒼並沒有如唐時所想一樣,從這左右兩邊任何一個方向走,而是在此運起靈力,一掌拍到對麵的牆上,緊接著又是一麵牆轟然倒塌出一個洞來,洛遠蒼繼續鑽。

喂,哥們兒你有路不走偏鑽洞,這真的大丈夫?

不過吐槽歸吐槽,他還是跟了上去,問道:“後麵到底是什麽?”

有時候,唐時覺得自己是個闖禍的能手,可是現在的洛遠蒼似乎更加符合這個稱呼。

洛遠蒼頭也不回,道:“犁靈屍。鬼知道是怎麽到牆後麵去的。”

過了這一麵牆,後麵還是走道,並且形態不一,活像是千層餅,他們逃了這許久,後麵的聲音總算是聽不見了,唐時穿著粗氣,看著已經直接坐在地上的洛遠蒼:“犁靈屍又是什麽?”

洛遠蒼沒功夫跟他解釋,直接扔給他一塊玉簡:“你還是自己看吧。”

在麵對別的修真者的時候,唐時就知道自己跟別人的差距在哪裏了。

別人都知道這方麵的那方麵的知識,隻有自己是兩眼一抹黑,即便是在菜園裏潛心修煉,也沒有辦法獲得接近這些常識性東西的機會。

“那東西隻會順著道走,不會鑽洞,我們暫時休整一下,再找出路。”

洛遠蒼盤腿坐下來,開始打坐調息。

唐時倒是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也在洛遠蒼不遠處坐下,一心二用,一麵調息一麵將之前洛遠蒼扔給自己的玉簡貼到了眉心,靈識鑽入,裏麵堪稱浩瀚的信息就已經湧入了唐時的腦海之中。

山海經,異獸錄。

這就是之前洛遠蒼曾經跟唐時提到過的那本書,幾乎是一個大陸的全景式介紹,唐時粗粗一看,東山經、南山經、北山經、西山經、中原大荒經,還有海外……種種的種種,可以說是一應俱全。

唐時在後麵輕而易舉地搜索到了“犁靈屍”,隻有一句很簡單的介紹:有神,人麵獸身,名曰犁靈之屍。

不過下麵小字部分的附注卻說,這是上古時候的神,不過到現在已經淪為了妖獸,起情況跟方才洛遠蒼說的差不多,隻不過,洛遠蒼到底是怎麽惹上這東西的?

唐時心裏存了個疑影,卻沒有說出來。

他一麵看著山海經,卻很奇怪地沒有在這裏麵發現小荒十八境的任何記載。

唐時本來就沒有耗費多少靈力,洛遠蒼還在打坐之中,但唐時已經恢複了靈力,這個時候就站起來,看著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不過是長方的一個石室,黑魆魆的,唐時手中亮起一團火,慢慢地在這石室之中走動,也不敢太快,害怕有什麽古怪之處。

這冰天雪地境下麵竟然是這種情況,他們從外麵冰層下麵的牆裏穿出來,現在已經不知道穿了多少麵牆,基本都是直著走的,也不知道現在是到了哪裏了,還有之前跟他們在平台前麵選了不同路的人,現在又在哪裏?

四麵牆都是黑漆漆的,唐時點著火,一麵一麵看過去,卻在其中一麵上麵看到了很奇怪的圖畫。

應該是……地圖?

他忽然眼前一亮,就停在了那裏。

四個菱形,一大三小,左邊一個小的跟大的並列,右邊兩個小的則是上下排列,如果將這一張圖對折一下,應當是完全能夠重合的。

隻是在看到這個分布的時候,唐時就想到了邱艾乾曾經跟自己介紹過的樞隱星的情況,中間這個大的應該是靈樞大陸,左邊小的是蓬萊仙島,右邊上麵那個是天隼浮島,下麵那個則是小自在天。不過現在唐時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中間這個大的菱形吸引過去了。

方塊大陸,特別規整,隻不過,這跟唐時知道的靈樞大陸,似乎有一點小區別。

上下左右被切出來的三角形,乃是東南西北四山,中間一塊方形,乃是中原大荒,不過這方形裏麵還有一個圓,方和圓切割出來的不規則區域則是一片黑暗。這裏麵應該預示著什麽,不過不去管——因為在靈樞大陸的周圍,竟然有一圈飄帶一樣的東西。

這一條帶,很寬,像是唐時前世知道的土星外麵的草帽子,乃是因為行星引力造成的。這周圍也有一圈,隻不過……是在大陸的周圍,樞隱星也是一個球體,這一圈的飄帶圖案應該隻是暗示,最重要的是,飄帶圖案裏麵,竟然是一串連珠一樣的圖案。

十八個小圓圈圍繞著靈樞大陸,這是……

小荒十八境!

唐時心中的猜測,終於成真了。

每一個小荒境都是球體,並且是圍繞著靈樞大陸繞行的球體。

這些東西,似乎算是小行星?興許是衛星?

這裏的東西,基本都是違反科學原理的,唐時不去想,抬手觸摸這一片牆,想要看看是不是還有什麽地方的秘密沒有被自己發現。

隻不過在他的手指放上去的一瞬間就知道不對了,有痕跡。

火焰靠近了,才發現有人在牆上刻了字。

“小三千,眾生三千,仙佛妖魔我何懼?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這話看得讓人很不舒服,唐時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小三千什麽的,更類似佛家的概念,唐時也在蟲二總境上麵看到過。

仙佛妖魔我何懼?這人該是多大的口氣才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不是一個狂修便是牛人,而這字跡,筆力蒼勁,不像是修為弱的人能夠寫得出來的。

更何況,唐時看了這一句,尚且心神觸動,便知道這一句話之中蘊含著的威勢之深重了。

隻是,既然已經“仙佛妖魔無懼”,又說什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唐時對著這一麵牆想了很久,著魔了一樣在那裏站了很久,眼神裏恍恍惚惚,洛遠蒼調息好之後才過來,看到他一直在那裏站著,喊了他一聲,唐時不應。

洛遠蒼覺得有些奇怪了,以為唐時是沒有聽見,他又喊了一聲:“唐師弟?”

唐時依舊直愣愣地站在那裏。

這一下,洛遠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走到了唐時的身邊,一看到唐時那呆滯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中招了!

“該死,這裏竟然也有這些東西!”

洛遠蒼之前就是在牆上看到這些東西著了道,才放出那禍害來,現在還在逃命的路上,不知道犁靈屍什麽時候就找上來,現在唐時也遇到這東西,都怪他之前忘記提醒這家夥,現在隻能一巴掌拍醒唐時了。

他正想提起一掌來,給唐時拍上去,沒有想到側麵的那牆裏,忽然之間穿出來三個人,其中一個看了洛遠蒼高高抬起來的手,便斷喝一聲:“背後暗算人,算什麽本事!看打!”

洛遠蒼還沒反應得過來,便見來人那月牙鏟想著自己砸了過來,可以說是含怒一擊,威勢驚人,他嚇了一跳,掌勢急收,卻反手轉向了來人,掌力與那月牙鏟相觸,各自倒飛回去。

之前就已經耗去了不少靈力的洛遠蒼幾乎就要一口血吐出來,定睛一看,竟然是小自在天的幾個和尚,他冷笑了一聲:“多管閑事!”

方才出手的便是脾氣火爆的印空,他看到洛遠蒼就猜他是要暗算麵對著牆站立的唐時,直接提了月牙鏟就要打,印虛和是非倒是沒有出手,隻不過也覺得事情有古怪。

印空聽了洛遠蒼的話,哼了一聲:“我若不多管閑事,唐師弟就遭了你毒手!”

本來他以為洛遠蒼會心虛,沒有想到洛遠蒼竟然冷笑了一聲:“隻怕你多管了這一遭閑事,唐時就要死了。”

是非畢竟還是個明理的,隻不過他明明是有機會阻止印空的,卻沒有阻止,此刻聽了洛遠蒼的話,也沒怎麽在意,直接走到了唐時的身邊,一下就看到了牆上那句話。

仙佛妖魔我何懼?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若非蓮心堅定,便是是非看到這一句話也是要心神震動,並且陷入無盡的迷惑之中的。隻是不知道這句話是何人鐫刻,又到底是為什麽會刻在這裏。

以前小小自在天的人也進出過小荒十八境,有關於冰天雪地境的一些消息還是有的,隻不過這些小荒境每次探索的時候都會發生變化,每個人在裏麵停留的時間其實也不會很長,所以每次總有許許多多的謎團留下來。

這一次,竟然發現冰雪之下竟然似乎有一座古城,小自在天這邊也是很驚詫的。

這牆麵上的字,興許初衷並非害人,隻可惜,留在這牆上久了,便是連字都成精了。

是非輕歎一聲,伸出手去,卻不是向著一臉呆滯地看著牆,眼底卻暗光閃爍的唐時,而是向著——這一麵牆,這一句話!

他那手掌,在這一片昏暗之中,隱約有瑩潤的光,這一隻手掌伸出來,不像是人的手掌,反而如玉石一般,小自在天——慈悲掌。

洛遠蒼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麵前竟然會出現如此詭異的一幕,在看到是非向著那牆麵伸出手掌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和尚的修為委實可怕!

在他的手掌逐漸接近那一麵牆的時候,牆上那幾個字,竟然像是活了一樣,扭曲起來,像是什麽活物,想要逃脫是非的這一掌!

慈悲掌,乃是佛祖以大慈大悲之心創造,施術者也定然有堅定的佛心與恒定的佛性,悟性、天賦、堅忍,最重要的乃是慈悲,若無慈悲濟世之心,即便你修為通天,也無法修煉“慈悲掌”。

換句話說,小自在天能夠修煉慈悲掌的,都是頂尖人物。

這人出手的時候,手掌已經是一片玉色瑩潤,可知慈悲掌已經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了,更重要的是,是非的眼底,一片悲憫。

在他的手掌落到牆上的一刹那,便聽得耳邊“滋滋”作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扔到了油鍋裏,一下沸騰了起來,不過也隻有這一瞬間,下一刻,那些扭曲的文字上麵,散開了道道黑氣,在是非收回手的時候,那些文字的顏色就已經淡了,像是有什麽東西已經被抹去了一樣。

而後是非轉過身,走到唐時的正前方,抬手一指,輕彈了唐時的額頭,一道金光順著他的手指悄然沒入唐時的腦海,瞬間將那些負麵的影響全部清楚掉。

唐時終於醒了。

隻不過,當他第一眼看到是非的時候,卻還沒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看了是非許久,他才驚醒。

是非已經合十為禮打了個稽首,微微一笑:“唐師弟醒了便好。”

而後,是非走向了洛遠蒼,而洛遠蒼卻是一臉的戒備,手掌已經成爪,若是遇到事情就準備直接出手了。

然而是非隻是道:“印空,洛施主不過是想救人罷了,你誤會他了。”

印空一愣,道:“可是方才我分明看到他背後……”

洛遠蒼向來不是在乎這些虛名的人,他冷:“是非大師,以你的修為和眼力,怎麽可能不知道我是要救人,你也不可能無法阻止你師弟對我出手,若不是我見機得早,怕早就被一個伏魔杖打死,是非大師真是好算計,好虛偽。”

印空一聽,就要發作,卻不想這一次是非攔住了他,隻是宣了一聲佛號,不再說許多。

唐時一直聽著,卻沒有搭話,不過聽聽,就知道在自己神遊太虛的時候,這些人發生了什麽事情,隻不過——“不知道是非師兄,你們三位是怎麽進來的?”

是非還未說話,印空這個直性子就直接接道:“飛仙派的人搞塌了冰山,將下麵的冰麵砸破了,我們就掉下來了,之後穿牆進來的。”

唐時與洛遠蒼對望了一眼,忽然都覺得他們自己段位很低。

人家是穿牆進來的,他們是砸牆進來的,根本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啊。

現在幾個人正好走到一起,剛好順路了。

洛遠蒼也顧不得許多,沒辦法跟小自在天這群和尚翻臉,也隻能忍住心中的不快暫時合作了,“現在下麵有個很可怕的怪物,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是非道:“可是犁靈屍?”

洛遠蒼本來已經準備走了,這個時候卻一下轉過身,冷視他道:“你看到過?”

印虛在一旁小聲道:“我們就是在走廊裏遇到那東西,才穿牆過來的。”

於是這一刻,唐時跟洛遠蒼都用一種特別詭異的目光看了麵不改色的印空和尚一眼,這和尚,剛才直接說他們是穿牆進來的,怕是裏麵還少了一句吧?

他們根本是打不過那東西,所以跟他們一樣進來避難了。

隻不過,這犁靈屍的攻擊,似乎也不是很強,按理說即便是印空和印虛無法抵禦,至少是非能夠解決,他們需要閃避的唯一解釋就是——是非不想對那怪東西出手。

“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這裏的走廊乃是回字形的,怕是那東西很快就要到了。”是非也不理會這二人的表示,便這樣建議道。

於是眾人都沒有意見,暫時就這樣走著了。

洛遠蒼還跟是非說著話,他們隨手一掌,再次砸了牆,繼續用一種相當暴力的方式前進。

之前唐時都不知道,這走廊乃是回字形的,隻不過,他覺得洛遠蒼應該是知道的,畢竟他能夠這麽果斷地選擇砸牆進來的這種前進方式,心中沒底,是怎麽也不可能的。

之前他們是從冰牆那邊過來的,如果這走廊乃是回字形環繞,現在他們應該是在向著中心走,無數走道的中心,會是什麽?

正常人都會順著走道轉圈,他們這一群人,憑借著洛遠蒼的暴力,直接穿牆而過,解決了繞圈的問題,直接橫穿過去,想起來還真有點莫名其妙地爽。

至於外麵那怪物,現在應該是看到了他們砸出來的洞也不會在意,隻會用瘋狂的速度繞圈去追趕橫穿過牆的他們。

那都是後話了,在臨走的時候,唐時回頭看了一眼,那字的顏色已經淺了,再也沒有方才的那種感覺了。

那些字,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由哪一位前人刻下的,時間久了,他留在字當中的靈識竟然也產生了更為強大的靈智,於是就成為了被是非一掌慈悲抹殺的妖邪之物。隻是,唐時不會告訴任何人,就在方才的那一段時間裏,他已經知悉了他們這一次遇到的三個小荒境的秘密。

現在,他們還在第二境,冰天雪地,而唐時知道,下一個小荒,叫做——

苦海無邊。

仙佛妖魔我何懼?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想到躺在他儲物袋裏黑色的令牌,唐時轉過身,斂去了眼底所有的異樣,還是那個平平無奇的唐時。

作者有話要說:睡過頭了現在才擼好文qaq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