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審
一家海鮮料理店裏,小猛一邊進餐,一邊跟裝成服務員的白草說話。靈子當然得陪同搭戲,刀子自然在包間外候著。
小猛吃得很快,白草剛匯報完,他就放下了餐具,“照你剛才的意思,我們手上的鑰匙不是開他家裏那個保險櫃的?”
“嗯,我和龍兒請勝男姐給我們找了一份那批保險櫃的相關資料,通過查驗分析,我們發現手裏的鑰匙是開公關部保險櫃的。”
“那就是說,如果找到真正的鑰匙,你們就能搜出密碼?”
白草輕輕點頭,小猛加重了語氣,“能保證萬無一失嗎?”
白草微微一頓,“除非他們用的是活性密碼,可是這種密碼得有電源支配,就是說,除非保險櫃裏有能夠與之匹配的供電裝置,但是這種配置屬於危險性安裝,需要定時檢修。”
小猛不由皺眉,“如果保險櫃裏裝有爆炸程序,能不能達成你說的那種匹配裝置?”
“完全能!”
小猛暗裏一驚,“如果他們用的就是活性密碼,你和龍兒有沒有一定的解決方法?”
白草點頭,“我們正在研製一種定位程序,隻要能反鎖密碼,就能爭取到破解的時間。我們到目前也隻有這個方法,但是無法實驗它的可靠性。”
“那好吧,你們先照這個方案去研製,不過我要你們增加一項,就是盡量利用我們手裏這把鑰匙,因為我們可能得不到真正的鑰匙。”
“這個我們已經想到了,因為密碼都是七位數,我們研究過其它的配用鑰匙,發現它們有肉眼所視下相同的鎖齒溝,一般說來,這種高明的手法都邁不過櫃鎖上應該具備的一個共同點。隻要見了保險櫃,我們就能找到那個共同點,以此作為突破口。”
小猛滿意地點點頭,叮囑一番便讓她退了出去。
“我們這就走嗎?”靈子站起身來。
“我先回去,你帶刀子去定一些明晚舞會上需要的東西。”
“還用你說嗎?”靈子笑侃,“娶了我真是你的福氣!需要的東西早就弄好了,就差你沒去試那套晚禮服。”
“那也不用了!我這從頭到腳哪一樣不是你的眼光罩著?我妻子是這方麵的行家嘛!”
小猛說著就笑,靈子嗔他一眼,叫上刀子去勞務公司訂臨時應答員。小猛獨自回了別墅,剛把車開進庫房就看見了在大門邊徘徊不定的萬如意。
“有事嗎?進屋吧!”
萬如意低頭不語,剛在沙發上坐定,她突然眼圈一紅,“爺爺讓我去東部美術學院念書。”
“好事啊,為什麽難過?”
萬如意抽泣不語,小猛遞給她一張紙巾,“你不想念美術嗎?”
“你也希望我去?”
小猛愣了一下,很快笑道:“當然希望你多有所學。我聽伯父說過你在這方麵的天賦,也欣賞過你的一些作品,我覺得如果你能進一步研修,一定會有所造詣。”
“那我們就不能見麵了,對嗎?”
“誰說的?我會抽空去看你。”
“真的?你發誓!”
“當然是真的。”小猛麵甜心苦,“你什麽時候動身,我和夢桃去送你。”
“後天。爺爺讓我參加了你家的舞會再走。不過……你可不可以……嗯……”
“可以!”小猛低頭微笑,“到時我一個人去送你。”
真是個可心人兒!萬如意心花怒放,卻把頭埋得更深。
“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明晚的舞會,夢桃請了不少年輕小姐,所以想請你幫忙招呼一下,可能會耽擱很晚呢!本來你們年輕女士頂多呆到十點,可是夢桃安排了一個特別節目,得在十點半以後,真拿她沒辦法,居然早就跟那些小姐的家裏打了招呼,所以想請你幫這個忙,行嗎?”
有什麽不行?隻要是鍾凱說的!“就怕我禮數不周,倒得罪了你們的客人。”
“怎麽會?夢桃都說這角色非你不可,她還沒真心地誇過誰呢!早上說起這事,我都沒想到你,是她提出來的,所以讓我出麵請你。”
“那怎麽不是她跟我說,而是……”萬如意暗裏驚疑,難道羅夢桃看出什麽來了?
“她得罪過你啊,她又是個死不認錯的,怕說了你不答應,她會覺得沒麵子嘛!請你多包涵一點,好嗎?”
“哦。”萬如意悵然若失,滿腹心事竟越攪越亂。
選擇靈子做搭檔是小猛的明智,特別在今晚這個由她主辦的舞會上,讓小猛也不由讚歎自己的眼光,更讓他肯定了當初決定吸收她入隊的正確性。
靈子是個交際場中的好手、應酬會上的能人。短短兩個多星期,她竟能廣羅城裏各種生意場上的各色人物,並讓他們以能來參加這個舞會為榮,這在小猛想來都有點不可思議。
八點正,“夫妻”倆在門口迎接陸續前來的賓客。這些人有獨身邀了密友為伴的少女,有成雙共往的夫婦,更有明目張膽地帶了情人的中年男女。他們都來自南大城有名的商賈之家,其中一人讓小猛十分驚訝,居然是軍政部商務會總會長白家福。
此人一來就抱了抱靈子,“幹女兒,怎麽不介紹你的嬌客?”他說著就開始打量小猛,“唔,不錯,有幾分鍾善琢的神影,長相就不說了,氣質才惹人愛,要不是被我幹女兒收羅了,我還真想把我侄女兒介紹給你!”
“不敢當……”小猛一語未了,靈子挽住白家福,“幹爸是說笑話呢還是真的?要是由您老人家來幫我打發他,那才是真的疼我呢!”
“你可別後悔!”白家福戳了靈子一下,小猛也忙陪笑著將他讓進屋去。
病痛剛過的刀子還有點虛弱,但是小猛給了他一份輕閑工作——指引賓客停車的地方,將司機領到休息室,那兒自然有應答的人,當然嘍,他真正的工作還沒開始,他在約定的地方等候主人的命令。
客廳裏,萬如意殷勤地招呼著前來的年輕小姐們。十點鍾的時候,她看見鍾凱跟賓客們一一道著歉,上樓去了。她趁人不注意跟了上去,見鍾凱進了臥室,她輕輕推開門,“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怎麽是你?”小猛嚇了一跳,其實他知道這女孩跟了來的。
萬如意摸摸他的額頭,“你有點燙呢!”
“前幾天的感冒還沒好。”小猛順水推舟,其實是喝了酒的緣故,“你怎麽不在下麵?是誰惹你了嗎?”
“沒有,我擔心你有事,所以來看看。”
小猛是有事,但不是她說的那種。“我沒事,躺會兒就好。你下去吧,夢桃一個人怕忙不過來。”
萬如意應著卻不動,她癡癡地看著小猛。
“去吧,我一會兒就來!”小猛怕她耽誤時間,隻好將她挽到門邊。誰知萬如意手一搭,貼進他懷裏;腳一踮,小嘴觸著他的耳垂,“我愛你!”
小猛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砰”地一聲,臥室門象是被人踢開的,羅夢桃一進來就抓著萬如意,“哎呀我的大小姐,你怎麽應人之事又臨場逃避?那幫小姐都來煩我,我一個人怎麽應付?你來這兒幹嘛?他病他的,咱們玩咱們的,快走吧!”
謝天謝地,幸虧她沒看清,或者她太醉心於舞會,不然……萬如意的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她當然不知道,羅夢桃對此**的視而不見是為了給小猛解圍。
兩個女孩一走,小猛快速換下衣服,然後反鎖了門,他一個縱身躍下二樓,在約定的地方找到了刀子。
萬亨通家裏,白天鎖養的惡犬已經全部放開,不過小猛他們早就通過靈豹跟這些狗混得熟了。見了躍牆而入的兩個人,這些巡夜的家夥隻是親熱地上來廝磨。
萬亨通有早睡的習慣,隻要沒有應酬,他不會超過十點休息,見他臥室的窗簾已經落下,小猛和刀子進了餘生的房間。
按照慣例,餘生會在萬亨通睡下以後才到各處巡查一遍,先放了狗,然後提把手電到處走走,也就回來休息。
門外傳來餘生的腳步聲,門後的小猛用眼神對刀子下了命令。門開了,接著燈被摁亮。
“誰?”餘生亮槍的動作出奇地快,這隻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才做得到。可惜他再快的身手也隻能停在那一秒,他盯著這個讓他動不了的人,除了恐懼,他還有疑問,這不是鍾凱的走仆小三嗎?疑問很快變成憤怒,這肯定是陸中天派來的鬼一樣的殺手!憤怒之餘唯剩下絕望,這十幾年的苦心終被毀於一旦。
他絕望的眼睛當然看到了從門後閃出來的小猛,這完全在意料之中,他們主仆根本是搭檔殺手!然而讓他更加憤惱和驚疑的是,這對殺手沒有立刻要他的命,而是取下了他脖子上的魔鬼傳呼,這才是讓他真正絕望的事。正如小猛所想,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為了保住圖紙而自盡。悲憤啊!不,是悲哀!死在別人的手裏還可以仇恨,死在自己手中隻能算失敗。
小猛的捆綁手法也算專業了吧!刀子擦去餘生眉心的血,“不礙事,很快就好!”
餘生兩眼冒火、一心犯疑——這算什麽殺手?口吻是不是太親切?
小猛卻被刀子惹笑了,“他才不在乎這個!我說得對嗎,黑鰍?”
餘生倒吸冷氣,“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無謂的頑抗!”小猛仍是微笑,“你剛才的表情已經給了我肯定的答複,你是個相當聰明的人,以你的智商,你應該想得到,我叫得出你的真名,你就沒有什麽事能瞞得過我。你以為呢?”
餘生鼓著腮幫不發一言。
小猛拉把椅子坐下,“你這種不屑一顧的表情我也相當理解,你自認你的布局天衣無縫,而且我永遠都不能從你這兒得到保險櫃鑰匙,你正巴望我拿著勤務兵給的那把鑰匙去取圖紙,那樣一來,我就會隨著一聲爆炸和圖紙一起毀滅,我說得對吧?”
餘生切切鋸齒,怒目噴火。
“黑鰍!”小猛驟然沉肅,“我知道你受過嚴格訓練,我並不幻想你會交出鑰匙,但是如果你固執地認為我不能順利打開保險櫃,我倒樂意讓你目睹你的陰謀是怎樣破產的,不知我這個提議對你來說是好是壞?”
餘生呼呼喘氣,他遊移不定的目光展露著內心的矛盾。
小猛搖頭歎道:“良禽擇木而棲,你算得是個出色的間諜了,而且具備相當素質的殺手資格。可歎你為了鍾可發能坐上西部王的位置,稱得上耽精竭慮。為了他,你視自己的一切為零!即便他已經死了,你依然恪守初衷,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忠義,也不敢斷言你的愚忠,但我鄙視你!我知道別人的生命在你眼裏不名一文,可你知不知道,你的生命在鍾可發心裏一樣不值半分!你這麽看著我,是在心裏罵我挑唆你們主仆關係吧?但我依然要告訴你,當年你探知白一正違反盟約而另立了西部王,所以讓你的勤務兵,也就是餘生,代你逃回邊城報信,你又哪裏知道,餘生受到的不止是白一正的追殺,還有鍾可發的圍剿。滑稽吧?鍾可發寧願相信白一正謠言你攜圖私逃,也不信你對他的忠誠!我真替你可悲,居然為了一個要殺你的人而付出了一生,不知這又算不算得愚蠢?”
餘生神情複雜——憤怒、驚愕、迷惑、哀怨——但是不管怎樣,他用眼睛開始潮濕。
小猛沉聲長歎,“我知道你恨我的真正原因,我認為我是陸中天的人,即使你相信了鍾可發對你的不信任,你也會死守著各事其主、因主而異的信條,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是南部護城士、精衛隊隊長孟小猛。為什麽暴露給你我的真實身份?那是因為你現在交出鑰匙也一樣是死罪!我不巧言騙取,也不假意擔保你的性命,那是因為我有足夠的信心能打開保險櫃!”
餘生黯然失色,他慢慢垂下了一直高昂的頭,是的,他敗了,不是敗於小猛的字字鏗鏘,而是敗給了公理正義,他可以不屑小猛的智能,但他不得不服從一個真理,邪不勝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