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尋找情人（4）
我來到銀夢咖啡廳的時候，比約定時間晚了十分鍾。
“你這人報複心理很強。”果見我進來，抬腕看著表說。
“你總是把一個人想得很壞。”我說，在果的對麵坐下來。
我要了兩杯咖啡。
“是嗎？人都很壞嗎？”果喝一口咖啡說。
“不是人都很壞，”我更正道，“是你把人看得都很壞。”
“人就都好嗎？”果問，用迷惑的目光看著我。
我不想同她爭辯下去，我想換個話題。
“你的情緒越來越不好了。”我說。
“是越來越不好了。”
“你為什麽不叫它好起來？”
“好起來？”
“是的，你該好起來。”
“情緒是我的，可我說了不算，我越想好起來就越好不起來。”
“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我說過，你還沒能叫我信任。”
信任？我不明白，我們是在遊戲，不是在談戀愛，要有多大的信任？何況你已經跟你信任的人結婚了。
“你很愛你的丈夫是嗎？”
“你不愛你的妻子嗎？”
“你想當副經理是嗎？”
“你不想當副經理嗎？”
這真是個心態多變難以對付的女人。我不知道跟她說什麽好。
“果，”我說，這是我第一次同她說話的時候叫她的名字，“我想我們在這裏相會總不該用這種方式說話吧？”
我叫她名字的時候話語很親切，我相信世上除了她的丈夫這樣叫過以外不會再有別的男人。
果抬眼看著我，愣了半晌，接著臉就紅了，又低下了頭。
“果，”我的語言攻勢初見成效，就乘勝追擊，“你為什麽不說話？”
咖啡廳裏已經坐滿了年青或不年青的男男女女，我知道他們中有戀人也有情人。咖啡廳裏光線很暗，我看不清他們的麵孔，但我感覺得到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快活。我不禁觸景生情。
果還是不說話，頭也沒再抬起來。
“果……”我叫著果的名字，雙眼微閉，頭也向前探過去。
“東子，”果突然抬起頭來，眼裏含著淚，說，“你不要這樣叫我行嗎？”
我一時不知所措，這種氛圍裏能產生出豪言壯語嗎？
我抬眼看著她。
果的眼淚終於從眼眶裏流出來，渾圓的肩膀在有節律地顫抖，她很傷心也很失望。
果為什麽要哭？是什麽勾起了她的傷心事？這跟她要同我說的卻始終沒能說出口的話是不是有某些聯係？
我努力回憶著我剛才的一舉一動。
是我不該親切地叫她果嗎？難道我們在這裏幽會我該叫她果同誌嗎？
“對不起，東子，”果終於說話了，“我像是在做夢，在做噩夢，我想告訴你，這些日子來我一直在做噩夢。”
做噩夢？是像我一樣觸景生情嗎？
Ｇ我一無所獲，果對我來說成了個難以解開的謎。
這就不能不影響我的情緒，這也就不能不影響我和虹正常的夫妻生活。
“東子，”虹一天夜裏突然對我說，“我想我們是該有個孩子了。”
虹說這話的時候我正想著果。
我愛上果了嗎？我知道我沒有，愛的感覺我有過，對於果我卻沒有這種感覺。那麽又是什麽使我如此對果牽腸掛肚？僅僅是那個荒唐可笑的我要有個情人的誓言嗎？僅僅是我和果誰能當上副經理嗎？是果那雙永遠憂鬱的眼睛嗎？是果心裏想告訴我又始終沒有勇氣告訴我的秘密嗎？
“東子，我想我們是該有個孩子了。”虹又說。
我不能不想果，我試過，但我失敗了。
我聽到了哭聲。是虹！
我發現大事不妙，虹不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我很少聽到她的哭聲。
我把虹擁在懷裏，說：“虹，你為什麽哭？”
虹推開了我的手，說：“東子，你不該問我，你該問你自己。”
我是該問我自己，我自己心裏很清楚，這是因為果。但虹不知是因為果。
我強作笑臉，說：“虹，我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
虹突然不哭了，冷不丁坐起來，說：“是我錯了，是我不該纏著你不放。”
我繼續裝糊塗，說：“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虹說：“你的意思我很明白，我該讓位了，你該和你的情人到家裏來幽會。”
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虹發現我的行蹤了嗎？虹僅僅是猜疑嗎？
我說：“虹，你多疑了，我哪有什麽情人？”
虹說：“你沒有，我有？”
我何不把這一切告訴虹？但我能說得清楚嗎？虹能相信我說的話嗎？我去一個燈光幽暗的咖啡廳裏與一個年齡如我的神情憂鬱的女人相會能不發生什麽事嗎？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我也不能再說什麽了。
又是一夜無話。
Ｈ從那次該死的約會以後，果一直在牽著我的心。
果不來上班的時候，我常常盯著她的座位發呆。果來上班的時候，我又常常低著頭發呆。
這天劉利給我來了一個電話，問我情場上可有收獲？我心裏默數著劉利做東請客的日期，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
我在情場上毫無進展，反倒陷入了一種自身難拔的境地。
果今天又沒來上班。她最近時常請假，她的心情也越來越不好。
果的辦公桌上很淩亂，她辦公桌的淩亂使我想起她思維的淩亂。
我不能懷疑果是個很正經的女人，這在我與她的兩次單獨約會時已經證實了。那麽果為什麽說我眼裏有內容？我眼裏的內容是不是就是我想象中的內容？
“東子，你來一下。”孫經理在門口喊我。
我的目光從果的桌子上收回來，扭頭看著孫經理。
“來，你來一下。”孫經理又說。
我跟孫經理來到接待室。
“東子，”孫經理點上一支煙，說，“你最近的情緒有些不正常嗬。”
天嗬，連經理都發現我的情緒不正常了。
情緒是我的，可我自己說了不算，我想起了果對我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