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黑道格局 上

杜弼忬和衣躺在床上,閉著眼,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放在胸前,嘴裏含著一支點燃的香煙,也不吸,任由它靜靜自燃,近乎筆直的一縷青煙持續升騰,最前端的煙灰積了老長,隨時都有斷裂墜落的危險。

杜弼忬意識裏在放著自己的紀錄片,從進入Z城一刻開始至如今,期間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完整。隱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然而回想了每一個細節,又沒有哪一個地方有可疑之處。煙灰無聲息的墜落,在杜弼忬脖頸衣領下的一塊四散開來,更像摔落地上的玻璃。沒有了煙灰的覆蓋,煙頭又複成了亮紅顏色,不變的隻有那一縷依舊近乎筆直向上的青煙。

總覺著自己被一個陰謀包裹著,這種感覺每過一天就會變得越發強烈清晰而不可抑製,杜弼忬一開始覺得是自己精神過於緊張所導致的,是心理出了問題,一度有看心理醫生的衝動。然而自上午與那個姓姚的老頭交談之後,這種感覺更為強烈了,杜弼忬不再認為這單單隻是心理有問題,這是一種直覺,比女人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更精確,更接近於野獸即將麵臨危險時候的不安預感。

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將杜弼忬意識裏不斷回放自身過往的小電影擊成片片碎片,杜弼忬有些惱怒的皺了皺眉頭,全是肌肉都未扯動一下,完全沒有起身開門的意思。‘啵’的一出氣,嘴裏的煙頭便飛過了腳後跟落在了房間的空曠地上。敲門聲持續了近一分鍾才停了下來,隔了十秒左右又很不甘心的、帶著僥幸的再次響了五下才最終歸於安靜。

杜弼忬當然清楚敲門者何人,他心裏隱隱有些愧疚,畢竟她對自己不錯,而自己對她,還是性大於愛。雖然她對於自己也不見得愛就大於性,但自己畢竟是個男人,在杜弼忬看來,光從‘性’這一方麵來說,男人永遠都是占了便宜、女人卻是永遠吃虧的。哪怕是全天下最放縱最破爛的女人和最純情最無知的處男結合,也無法改變這座傾斜的天平。何況琴姐遠不是全天下最放縱的女人,而自己更非全世界最純情無知的處男——處男?N年前還在學習三分之一乘以三等於幾的時候就不再是了,至於所謂純情,杜弼忬懷疑自己天生就缺少這玩意兒。需要她的時候就對其肆意放縱一番,不需要時又這幅態度,杜弼忬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欲起身開門,瞧瞧她還在不在門外,可實在提不起半點精神興致,自嘲而歉意的歎了口氣,還是作罷了起身的念想。

張寶躺靠在辦公室的大班椅上,雕龍刻鳳的寬大紅木辦公桌上擺放的電腦並沒有啟動,黑色的顯示屏倒映出他的麵孔——他就這樣對著黑屏已有半個多小時了,眉弓深鎖,眼裏的光芒不停的變換閃爍,時而愉悅、時而憂鬱、時而殺機淨顯,大多時候卻是眼神渙散,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同一時間的不同地點,忠哥握著電話聽筒已有半個鍾頭,卻沒有停止通話的意思,語速並不快卻是不停說著什麽,而沿著電話線,信號的那一頭,一名五十六七歲卻精神飽滿、神采奕奕的男人正毫無表情的、安靜的聽著話筒裏對方說的話兒,他很少發表意見,也不打斷他,隻是安靜的傾聽,似一名最稱職的牧師在傾聽著主的信奉者的懺悔

遠在萬裏之外的古都南京,一處偏僻鄉村不起眼的民房裏響起兩聲槍響,被攻擊者身中兩槍,一槍擊中左臂,子彈卡在了骨頭裏,另一枚子彈穿胸而過。受害人經搶救脫離了危險,而槍手卻下落不明。三小時後,安徽合肥的城鄉結合部一處三層樓辦公室發生爆炸,三人重傷,其餘七人受不同程度輕傷。發生爆炸後十五分鍾,三名受傷較重的被送到了醫院,其中一名三十來歲的青年人被十幾個穿黑色西裝的護在當中抬進了手術室

江浙滬皖及周邊省市道上的混子都意識到,從此往後近段時間內,很多人會流血、也有許多人會直接參戰或被這場戰爭波及,失去生命這些老混子們都做好了準備,嚴正以待,深怕波及到自身。還有部分虎視眈眈的野心家密切關注著這場已經點燃了導火索的、已不可挽回、不可避免的大戰,他們懷著忐忑而更是期盼的心情在一旁觀戰,隔岸觀火,看兩虎相鬥,坐等漁翁之利。這一帶的黑道格局一時間風起雲湧、變幻莫測,複雜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