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伍捌、拜師

如果這世上真有天上掉餡餅之說,那麽無疑馬小山是幸運的,甚至可以說是僥幸的。

就當他為無法報仇而傷透了腦筋近乎絕望的時候,他看見一個足有十斤重的餡餅從頭上直直落下來,啪的一聲狠狠砸在額頭上,給他的感覺,那不是痛,是激動,是熱血。

老天爺,你不是在耍我吧?馬小山幾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可是當他用手掐自己,手臂上傳來一陣陣刺痛的時候,他不得不相信上天這回真的開了眼。眼前這個相貌毫不出眾的人,屬於走在路上一板磚拍過去立馬能撂倒五六個的那種,但他偏偏有著驚人的舉動。

深藏不漏,是不是所有身懷絕技的人總喜歡把自己弄的極其平凡?就連撒尿的架勢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馬小山根本沒閑工夫去考慮他為什麽堂堂一個武道高手淪落成乞丐,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機會拜師,隻要他肯教自己功夫,不管他有著怎樣的背景,馬小山心想都不必在乎。

事情就像他預料的那樣,那人隨他回到了家裏。馬小山激動得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一路上絞盡腦汁地積累溢美之詞,變著花樣哄那人高興。可是那人偏偏話語不多,對馬小山次次都僅僅報以微笑。

如果不是聽見他開口說話,馬小山當真懷疑他是個啞巴。說這話並非對那人不敬,在馬小山詞匯中,啞巴是個讚美的話,至於什麽緣故,嗬嗬,在此不做無關的贅述。

高人再怎麽偽裝,也總會有異乎常人的一麵。馬小山依次來評斷那人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沉默寡言、惜語如金,而一旦開口說話,那必將是字字珠璣,聽者受教良多。事實也證明,馬小山是正確的,因為接來的一句話立馬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小子,想拜師容易,就看你有沒有這方麵的天賦?”

馬小山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轉而換上笑臉,說道:“高人就是高人,我這一點心思早知道瞞不過你。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先見之明的人!”

抬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人家這實在吹捧自己,任誰聽了都會感覺受用。那人頭一遭麵帶微笑地注視著馬小山,說道:“嘴巴倒挺甜,隻是不知道——”話沒說完,兩隻大手就向馬小山抓去。

馬小山以為他要對自己不利,急忙往後退,可是那人速度奇快,他隻感覺眼前一花,自己的肩膀已經被拿住了。“哎呦,我的大叔,我言語中沒有得罪你吧?”馬小山哭喪著臉差點把這句話說出口。

那人用枯樹般的手捏了捏他手臂、顴骨以及頸椎,忽然笑道:“看不出,你和武學也有幾分天緣。”說著又點了點頭。

馬小山這才重重籲了口氣,喜道:“那你是願意收我為徒了?”

那人不置可否,恰好看到路邊有顆碗口粗的洋槐樹,指著說道:“過去把他劈斷。”

馬小山一看傻了眼,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咕噥道:“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要是有這本事,也不用拜你為師了。”當然後麵的話他不敢叫那人聽見,邊說邊走了過去。

眼看那棵樹直挺挺地杵在那裏,馬小山一陣心虛,感覺它在嘲笑自己,一氣之下狠狠劈了過去,結果手掌被震得生疼,看看那樹,居然紋絲不動。馬小山再次換上苦瓜似的臉,扭頭去看那人,表示我已經盡力了,它卻很不給麵子。

那人嘴角一絲斜笑,說道:“你照我說的再劈一次。”緊接著就是一番半古半白的言論,聽得馬小山頭都大了,不等他說完,說道:“不是,我插一句啊,什麽叫做‘氣沉丹田’?‘以意領氣,以氣導力,意形二表,形意一體’又是什麽意思啊?”

那人從他的骨骼來推斷,馬小山習武天賦算是上乘,心想沒準兒這小子一點就通,誰知馬小山對他所說一頭霧水,很不感冒,叫他一時大為泄氣,但當下並沒有說什麽,而是悉心一字一句解釋給他聽。

“哦,原來這樣啊!嗬嗬,你要是一開始就這麽說,我自然——”話說到這裏立馬打住,他看到那人一臉陰沉,心裏一陣膽寒,笑道:“師父,你一定是餓壞了吧?嘿嘿,要不咱先回家吃飯?”

那人也不理他,嘴巴朝那棵樹努了努。馬小山本想就此拍屁股不幹了,有這麽折磨人的嗎?我一天功夫沒學,你上來就叫我劈這麽粗的樹,不是存心刁難我嗎?我這手到現在還疼得要命呢!

想歸想,氣歸氣,這功夫還是一定要學,樹還是要拚了命的去劈,心裏隻祈禱著它能給自己留些麵子。當下,雙手合十,口中念叨一番,紮穩馬步,突然嘿了一聲,手掌朝著樹身猛地劈了過去。

這一回不知是那樹當真給了自己麵子,還是馬小山天生就有那份神力,眼看那樹來回搖了幾搖,驟然哢嚓一聲響,雖說樹身沒有居中而斷,但畢竟震落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枝幹。

馬小山突然拍了一下腦門,轉過身咧著嘴大笑,說出來的話都因激動而顯得磕磕絆絆。“師——師父,你看哪!”

那人露出欣慰的笑容,走過去拍拍他,“別愣著啦,沒啥大不了的,走吧。”

馬小山“哦”了一聲,有點失落,走出老遠還時不時回過頭看著那滿地的枝葉,心裏那個樂呀!

回到家中,馬小山一邊好煙好茶奉上,一邊吩咐玉蘭趕緊做些好吃的。玉蘭見來了客人,以為是他在外頭結識的好朋友,於是忙不迭鑽進了廚房。

等到飯菜擺在桌子上,馬小山倒了滿滿一杯子酒,跪在地上,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呈到那人麵前,說道:“師父,徒弟給你敬酒了!祝你長命百歲,福體安康,鴻運當頭照,財色滾滾來——”

那人笑嗬嗬地接過酒杯,剛喝到嗓子眼,聽見他說“財色滾滾來”,差點沒噴出來,不無生氣地說道:“越說越沒譜了,行啦,起來吧。”

馬小山朝正在偷笑的玉蘭辦了個鬼臉,起身坐下,笑道:“師父,吃菜!”

那人見他對自己總算沒完全失了禮數,當下也不再生氣,點了點頭。

馬小山陡然想起一事,涎著臉問道:“師父,徒弟還不知道你的名諱呢,將來出去遇到道上的人,也好搬出你來嚇嚇他們。”

那人眉頭突然皺了皺,眼神裏閃過一絲凶狠的目光,隨即又消失了,笑道:“告訴你也無妨,為師姓高,單名一個恩字。你心裏知道就行了,不可外傳!”

馬小山聽他最後的語氣簡直就是喝令,嚇得渾身直哆嗦,急忙說道:“那是那是,像你這樣的高人,大都視名利如過眼雲煙,既然師父吩咐了,徒弟自當照搬,就算有人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說出你老人家來。”

高恩把筷子放在桌上,望著馬小山說道:“小山,你的資質不錯,倘若好好努力,為師保你三年就有大成!”

“啊?三年?這未免太長了吧!師父,有沒有速成的方法?”馬小山討好之情**裸地寫在臉上。

高恩笑著敲了敲他腦門子,嚴肅道:“這凡事或許都有一些巧兒,唯獨習武,不可心存一絲僥幸。你今天懷著僥幸心理,他日遇到真正的高手,吃虧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馬小山失望地點點頭,但還是心有不甘,害怕高恩藏私,又道:“師父,那要怎麽樣才能用最短的時間練好功夫呢?”

高恩歎口氣,說道:“小山,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麽事,但從我第一次見你,就感覺你身上有股子殺氣。我就不明白了,你年紀輕輕,能和誰結下挑不開的梁子?”

這句話把馬小山問得一驚,這些日子他已經竭力掩飾自己了,沒想到還是被高恩一眼就瞧出了貓膩。想起那山西之行,他就好似親眼看到了陳廣坤、老五,臉上的表情可謂是扭曲的變了形,看得站在門外的玉蘭心裏直發毛,這種表情她隻見過一次,就是那晚聽他敘述在外頭的經曆之時。

馬小山漸漸控製不住情緒,一巴掌狠狠砸在了桌麵上,震得滿桌子的碗碟杯筷騰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