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傷痕

徐娘半老的女文學家艾艾,看見男人就大獻殷勤。

艾艾可是給李恩寫過評論的,所以,李恩看見她,也大獻假殷勤,甚至還來了個巴黎式的擁抱,並在她白胖的兩頰分別輕吻。

羅滋對這個女人,是有所領教的:有次在一個沙龍聚會裏,艾艾一邊對身邊的女友耳語:“你說那些男人,我們還需要他們什麽呢?就連性,都工具齊全。”

羅滋當即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他知道這個女人是個女權主義者。

男人對這種女人,敬而遠之。

一個社會學家說,搞女權主義的女人,往往是有現實原因的,她們往往愛情不順利,婚姻不幸福,在家庭生活和感情生活中累積了很多怨氣。

然而,更讓羅滋起雞皮疙瘩的事情發生了!

在推讓雞尾酒的時候,艾艾一邊說著一些挑逗的話,一定要羅滋要下她點的“紅粉佳人”,一邊在餐布底下,伸出肉手在羅滋的膝蓋上來回撫摸。

羅滋差點蹦起來。

羅滋發現,自己快要撿著包袱了。他有些著急地尋找李恩,要把他的包袱還給他。

可是李恩好像突然消失了。

羅滋表情茫然。

Shyly格外興奮,似乎正慶幸李恩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

艾艾走出人群,東張西望。她亂蓬蓬的頭發在頭頂束成蘑菇雲的形狀,襯衫敞開,露出肉呼呼的穿了裹胸的肥胸脯。

她最喜歡這樣的打扮:把豐ru凸顯出來,而外衣成為一個打開的形狀。一些沒見過什麽世麵的研究員之類的人,常常在她麵前麵紅耳赤,張惶失措。她卻裝得沒事,在各種文藝界的集會上拽著男性藝術家絮叨,特別是那些英俊的、用她的說法就是有男性魅力的,詩人和畫家們,總要被她拉一下拍一下的。

羅滋立刻敏感到,艾艾是在尋找自己。他迅速拉著shyly的手,側過身步出展廳。

“天氣真好啊!”shyly看看天空,又看看一輛輛慢慢滑過去的紅色的士,轉過臉來看羅滋,燦爛地笑著。

對於寂寞的男人來說,這笑容有些討好,有些期待,有些天真,和這城市的天空一樣明媚。這種笑容,在單身男人的心田裏,撒下了帶有絲絲甜味的鹽晶。

羅滋立刻帶她回家。

四一盞射燈,射向東牆上的一幅畫。那是一幅山水長軸,從仙境到人間。

那是羅滋早年的作品,是他沉湎於東方藝術的一個漫長時期畫的。在經曆了中國山水、本土水墨之後,他同時畫油畫和中國畫,做極限探索。

他很喜歡這幅畫,因為怕朋友們索要,就隻掛在臥室。

畫裏有他精神上的一段曆程。

Shyly的目光也落在畫上,但她想的是,這是哪個朝代的畫?不知道值不值錢哦?

她無法判斷,正想問他,他已經湊上來了。

Shyly抽抽嘴角:哼,在性的方麵,藝術家和農民工也沒有什麽兩樣,隻要是男人,shyly當前,他們都會直奔主題的。

羅滋側身靠上來。

他不動,隻望著她的眼睛。

“你叫什麽名字?”

“shyly。”

Shyly不習慣被男人審視,尤其是羅滋這樣的男人,這種深邃而又清澈的目光,有關懷,更有追問。

她害怕這種目光,這種目光會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內心裏的自卑泛濫成災。

她鼓起雙唇,做出不高興的樣子。

但羅滋好像並不關心她的情緒,隻是繼續審視她。

她隻好將眼皮耷拉下來,扮可憐:“我求你,把燈都關掉好嗎?”

“當然不!”

他說著,起身而去。

“去哪?”

她想,他一定是去衛生間。

她立刻開始脫衣服。

羅滋是去搬東西。

他像在逗弄一隻會說人話的貓咪。他知道它本來是狐狸,卻裝成了貓咪。它越裝,他就更加固執地,要將它的狐狸尾巴找出來。

這個荒蕪了很久的單身男人的臥室裏,今夜燈光燦爛,如同白晝。所有能移動的燈具,台燈、落地燈、應急燈等等,全都被羅滋搬進來了。

“你是叫雪麗?”

“shyly。我的朋友們也叫我shyness。我真的怕光啊。”

“謝利絲?”

她的名字讓他想起一首俗不可耐的音樂,獻給愛麗斯。又讓他想起一本書,《謝利》,很早前看過的。

“不是這樣的,我這是英文名。”她有些不耐煩。

“怎麽拚寫?”

“s、h、y、l、y,還有s、h、y、n、e、s、s。”

他笑了,和她玩文字遊戲:“我明白了,是害羞和羞怯。那麽,叫sibyl,好不好呢?”

“sibyl?什麽意思啊?”她想,他一定給她另外取了一個“玫瑰”啊、“兔子”啊、“寶石”啊之類的,便期待地微笑著。

她曾經遇到的許多男人,都是熱衷於給她取名字的。和不同的人在一起,她就有不同的名字,具體叫什麽,完全看男人的喜好和心情。

“呐——”

他猶豫了。她越是無知,他就會因為自己想捉弄她而內疚。他沒有告訴她,sibyl是“女巫”的意思。他有些歉意地說:“那麽,我還是叫你麗麗吧?”

“沒所謂了,叫什麽都行!”她顯得極不耐煩。

“你是上海人?”

“哈爾濱人。”

她反問他:“你喜歡哪裏人?”

她曾經遇到一個男人,特別厭惡北京大妞,覺得北京大妞都是傻大桃,看起來細皮嫩肉,個大飽滿,卻是淡而無味,又咋咋呼呼。

羅滋想說:“喜歡我家鄉的人。”

但他沒說。

他叫她轉過身去。她順從地伏下了,為躲避燈光,將臉也埋起來。

燈光白花花地,將她照得發亮。他眯起了眼。

她脊梁處的凹槽很深,十分好看。

他對女人體的各種柔和的曲線,是非常著迷的。

她的肩薄了些,臀部是真正的蘋果型。

這身體顧自扭動起來。不知道是它**機器的閥門已經應時擰開,還是為了挑逗,她就那麽緩慢地、像蛇一樣地,扭動起來。

這種扭動出乎羅滋的意料,讓他感到疑惑。某種男人麵對即將實現的滿足時的興奮,突然降溫,他猶豫著,脫去自己衣服的動作停止了。

一旦失去了對她的信任,也就失去了對她的。

他說:“你,一直是跟著他(李恩)?”

他不想提別的男人,但是,她已經帶來了一個殘酷的現實。那麽,退而求其次,他希望她是一直跟著李恩的,也就是說,李恩是她唯一的男人。

“你有必要知道我的經曆嗎?”

她的聲音從床單上發出來,悶悶的,更加重了話裏的抵觸情緒。

“當然——我的意思是,他妻子……”

他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說。他知道,李恩和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不可能是柏拉圖式的,就像艾艾那樣的,有機會他都會在她的肥胸上過一手。

當然,那是艾艾所喜歡和期待的。

shyly知道羅滋的意思,以李恩太太的凶悍,他們到底是怎麽做到平安無事的?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shyly說,“我是在他的工作室上班的,她從不去那兒。再說,我想,她也不希望被他打擾。”

羅滋將她翻過來,拉來一枝射燈照在她臉上——這張瘦削的臉,因為平躺而寬闊了些,但是鼻尖和下頜更顯鋒利了。

這種臉相的女人會粉碎男人的生活!羅滋記得情感作家阿湯曾經說過。

但是她的身型既結實又苗條,仿佛經曆千錘百煉。**碩大,似西方女人;嬌嫩,仿佛入口即化般,甜蜜而嬌弱。

當它們被男人抓在手裏的時候,宛如兩隻即將一躍而起的白兔。

在她的胸部和腿根,都有大片的陰影。羅滋開始以為是燈光的疊影,再仔細看,陰影中還有細細的發黑的血點。

他倒抽一口冷氣:“是誰幹的?”

“李恩。”

shyly並不睜眼,麵孔毫無表情,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

“我從旅遊學校畢業後,就來到南方,在一個明星學校裏培訓了兩個月。我帶的五千塊錢全交了學費,還不夠,他們的學費老貴呀。後來我明白了,他們就是騙人的,騙你上了船,下不來了,隻能不斷地交錢給他。我哪裏有啊?我爹媽早就不理我了,就是賣了他們的老骨頭,也不夠我買碗湯喝。看我榨不出油水,那學校把我一腳踢了出來。後來,我遇到了***,就一直做他的模特。”

Shyly將自己的故事做了一個濃縮版,講給羅滋聽。

她聽見羅滋的呼吸越來越響,以為他的勁頭上來了。

其實羅滋是憤怒的。

“這個變態佬!他為什麽揍你?難道,他不喜歡你?”

“正好相反。他很喜歡我,並且以他的方式對待我。你不了解他呀?他是你的朋友啊。如果他不折磨我了,他就不要我了。瞧,這不,他就不折磨我了啊。”

這麽說,她隻經曆過李恩?

羅滋心頭熱了起來,立刻感覺到,胸腔裏全是對這個**女人的憐惜。這是一隻受傷害的貓咪,如果沒有意外,他會好好的陪伴她,為她療傷。

“我的姑娘,我會好好待你的!”他溫柔地親她,小心地,唯恐弄傷了她,好像她是一塊美麗的果凍。

shyly有些嘲諷地笑道:“怎麽樣好好待我啊?像李恩那樣嗎?”

“決不!”

他開始撫摸她,小心翼翼地,仔細地,親吻她柔滑的肌膚和重疊的傷痕。

充滿了大房間的光,一枝一枝地滅了,或許是暮色,或許是虛幻的愛和蜜一樣的**,將他們包裹起來了。

是啊,羅滋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大嬰兒,被似是而非的愛,被女人的濕潤和溫柔,被自己的可以放心的**,一層又一層地,包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