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二)還沒有完

李莉也喝了一口咖啡,望著一臉無辜的、正在講他此次日本之行的章一木,很認真地說道:“我就說嘛?這事很不簡單!那後來哪?後來你們又去了哪兒?”

章一木想了想,“後來……後來好像又去了海邊兒,再後來就甚麽也不知道了!”

“那你是怎麽回來的?”李莉問。

“我也不清楚,好像睡了一覺,一睜眼就已經在飛機上了!”章一木回答。

“太離奇了!”李莉歎道,又問:“你打算怎麽辦?”

“去自首!一五一十地向警方講清楚。”章一木道。

“不好!你覺得你說的這些,警察會信嗎?搞不好會把事情弄得更複雜.”

“那又能怎麽辦哪?”章一木低下頭去。

李莉也低下頭去,沉思了一會兒,她道:“依我看不如這樣,目前警方也隻是懷疑你與此事有關,但絕不敢肯定你就是殺人犯,你冒然而去隻會使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不用別的!單憑這打兒帶血的日幣就夠你招架的!我想,你還是在這裏好好休息,明天我去給你買身兒衣服,咱倆一起去你過去生活過得地方,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對了,你的養父是怎麽死的?”

“自殺!”章一木脫口而出。

李莉沒有再問。她把桌上的紙筆稿件等收拾好,關掉電腦,又找了一張舊報紙,把那幾張帶血的紙幣包好,夾在一堆書籍裏,帶著章一木,來到樓上一個小房間裏,衝他說:“你就睡這兒吧!我父母都在外麵忙,不會回來,我睡樓下,有事兒叫我!”

“好吧!給你添麻煩了”章一木答應一聲。

李莉笑了笑,說道:“怎麽聽你說話倒真有點兒日本味兒!有意思!今兒就先將就將就吧,明天聽我安排。”

“好吧!”章一木不無感激的點點頭。

李莉下了樓,她來到自己房間,換下衣服,到浴室衝了個澡,穿了一身上下兩件的米黃色針絲棉睡衣,把濕漉漉的頭發用塊毛巾包上,走到鏡子前。

鏡子裏映出她青春勃發的身姿,和嬌美嫩白的麵容。論年齡她比章一木略大些。父母早就遞話兒給她:“別瘋了丫頭!老大不小的了!好好談個對象是要緊事兒!”

“得得!談對象也得講個緣分!虧你們還是文化人?總不能我說談就談吧?馬路上有的是,隨便拉一個行嗎?你們行我還不行哪!”

“瞧瞧!瞧瞧!這瘋丫頭!竟說些沒邊兒沒堰兒的話兒!快滾!”父母一陣白眼兒。

其實,她早就對章一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起因,還是源於她父親,她父親每每回來,總要在她麵前嘮叨幾遍:章一木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聰明;又如何如何悲慘。因此,她便開始私下悄悄地,搜羅了一些有關章一木的傳奇經曆和身世的一些片段,也期盼著有一天能夠見上一麵。

今天的不期而遇,使她一方麵感到十分慶幸;而另一方麵又使她一時還說不清楚:究竟是對他身世和經曆感興趣;還是對他本人更感興趣?她一邊兒想一邊兒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上掠過一絲神秘的微笑,鬼知道她在想什麽!

她拽下頭上的毛巾,擦了擦臉,轉身出來,又打開了電腦,隨即坐下來。她要把章一木剛剛給她講的一段淒苦經曆,輸入到自己的電腦裏,於是,她略一思索,手指在鍵盤上飛速的敲起來:

“章一木的略有些駝背的養父,吃力地蹬著拉滿紙片與其它廢品的三輪板車,在前麵走,而小章一木在後麵緊緊的跟著,遇到上坡時,小章一木就拚命的推;遇到下雨時,養父就把一件破雨衣撐開,二人就蹲在路邊兒的角落裏,一起避雨;收入好的時候養父就獎給他一根油條或一個燒餅;收入不好了,也就隻有挨餓的份兒了!”

也不知是出於同情,還是憐憫。李莉一邊敲著字,一邊竟落下淚來!她不得不停下來,用毛巾擦擦臉。

突然,電腦顯示器出現了黑屏,燈光也開始忽閃起來,她感到身後有些異常的響動。與此同時,一絲冰冷的空氣襲過,頭發和皮膚都被飄動了一下。

她的心立刻被提了起來,頭發根和汗毛孔陣陣發涼!她慢慢的起身、又慢慢回過頭來,可什麽也沒發現!她又把頭回過來。這時,她感到腳下似乎有什麽東西一動,低頭一看:一個藍臉兒的小男兒孩就蹲在她腳下!用大大的血紅的眼睛盯著她!

她“啊!”地一聲,猛然蹦起來!而那小男孩兒卻一閃不見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直跳!

此時,樓上又傳來了異常的響動,燈光也愈加昏暗,她喊了兩聲:“章一木!章一木!”不見回應。她不敢冒然上去,而是從一個大抽屜裏,找到一把手電筒;又從院子裏找了一把大扳手,算是有了照明工具和武器,也壯了膽兒。

她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往樓上走。可越往上走越感到迎麵有一股強勁的風,使勁兒把她往下吹;而背後也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使勁兒把他往下拽。

風中還仿佛夾帶著某種野外山區特有的鹹腥味兒!她即奇怪又恐懼,也不知是由於怪風實在太大,使她舉步維艱;還是由於恐懼腿發軟,使她完全失去了力量感。

好半天才倚著樓梯扶手,登上了最後一個台階。可是,接下來的問題更加嚴重,她的耳朵裏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鳴響,頭開始劇烈的疼痛!而且,越接近章一木的房間就越疼痛得厲害!頭像要炸開了,手電和扳手全都掉在了地上!

她用雙手捂住耳朵,以減輕痛苦,眼裏湧出淚來。

她掙紮著伸出一隻手,去夠門把手,好半天才夠到,咬了咬牙用力一擰,門應聲向裏開了。裏麵一個穿雨衣略帶駝背的人正背對著她,鹹腥味的風和巨大的異常響動,使她大叫一聲,向後倒去,那扇門也隨後“砰!”地一聲,被巨大的風力關上了。

許久,燈光又恢複了正常,耳鳴聲也消失了,頭也不疼了,眼淚也不留了。李莉從地上爬起來,她喊了一聲:“章一木!”沒有回應,又喊了一聲,這才從屋裏傳出章一木隱隱的哭泣聲。

她握住門把手,使勁兒一轉,門又被她推開了。

一切都恢複了平靜,那個穿雨衣的駝背人也不見了。她看見:章一木正團縮在牆角兒裏,不住地抽泣。李莉又朝四下裏看了看,這才走到章一木跟前,驚恐地問道:“出了什麽事?剛才那人是誰?”

章一木頭也不抬地說:“他們來了!”

“誰?誰們來了?”李莉疑惑地問。

“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養父嗎?”李莉又問。

“不是!”章一木搖搖頭。

“他們說了什麽?”

“他們說……他們說:‘還沒有完’!”

“什麽沒有完?”李莉追問。

章一木沒有回答。

李莉也沒有再問。她上前拉起章一木,來到樓下自己的房間。

二人恢複了一下情緒後,李莉道:“看來,我們得盡早開始,盡快查明你的身世,我想你肯定與那個駝背人還有那個小男孩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能找出你的生身父母,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從哪兒開始呢?”章一木望著李莉的臉,插嘴問道。

“從你養父,從你生活過的地方!”

李莉說完,二人再也沒有說什麽,一個在床上,一個在沙發上,合衣而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