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盲眼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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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街尾處傳來馬達的轟鳴聲，一輛老式轎車冒著漫天黑煙，衝出街尾，在刺耳的刹車聲裏，轎車在石板上帶出兩道黝黑的刹車線滑行到謝子言旁邊。車門打開探出一隻粗壯的手臂，一把抓住謝子言的衣襟，單手把他提了起來，拖到車裏。車門關閉，沿河一路飛馳而去。
謝子言被拖到車上時還有殘存的意識，他努力撐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從眼睛的縫隙中看見一團陰影俯在他的頭頂，那是一個魁梧得幾乎怪異的身軀。
“他受傷了嗎？”一個兼具慈祥與威嚴的老者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他死了。”魁梧的人回答著，聲音和他那張在黑暗中的臉一樣平靜。
謝子言的嘴角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麽，卻昏了過去。
布滿灰塵的轎車駛進城北一處深幽的小徑的一所小院裏，謝子言被安置在小院房內，一張臨時支起的床上，有人打發自己的妖仆去做繃帶，自己則拖著謝子言的身體，小心的在床上放平，並架起傷腿，防止繼續失血。這樣的時候，巫門中的巫術也是可以作為醫術來使用的。
有人用剪刀剪開謝子言天藍色的囚服，露出胸前巨大的傷口。
“啊！”發出叫聲的女人，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牢牢的閉上，她不敢再看一眼那傷口。子彈在謝子言的胸前炸出茶杯大的洞，可以看見被子彈打斷的肋骨，血還在不斷的湧出。
驚叫的女人正是謝子言的律師紫嫣，才畢業的她就接手這麽棘手的案件，不過在她見到謝子言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裏就認定他不可能是變態殺人狂，在學校的時候她研究過很多案例，殺人犯的眼睛，不可能還有一絲純潔的光。
此刻的她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到底是什麽人用殺傷性這麽強大的武器，在大庭廣眾之下開槍射殺他？這個問題她不明白，隻是那位老人找到她，問謝子言的下落。她不由自主的脫口將謝子言的情況，說得一清二楚。
不過其他人現在根本沒有時間理會她的感受。
魁梧的人默默站在一旁，神態嚴肅地看看醫治謝子言的人，又看看老人。老人盯著謝子言躺的地方，好像他也能看見一樣。
“長老。”巫師塔克低聲說：“子言恐怕不行了。”
塔克看見骨瘦如柴的師傅直起腰，微微發抖，因為白內障而失明的眼睛似乎蒙了一層透明的膜。神色比平時更嚴肅，像在決定什麽重要的事。
片刻後，巫門長老垂下頭，對塔克說：“這裏不需要你了，你下去休息吧。”巫師塔克疑惑地退了出去。
“冰狼”長老叫過魁梧大漢：“伸出你的手來。”一切都是這樣的平靜和自然。
不過下一刻紫嫣卻看見一場讓她心驚肉跳不止的場麵，冰狼服從地伸出手臂，長老也伸出手。在他的指間夾著一片鋒利到極點的刀片。
“如果這是一種罪孽，就讓我一個人承受。”長老低聲細語著。
刀片割開了冰狼的手腕，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血，生命的源泉一滴一滴地流進謝子言的嘴裏，溢出的血液在唇邊拉出一條紅線。
謝子言感覺自己沉浸在一片汙穢的黑暗中，手碰著那粘稠的黑暗，腳踏著那黏稠的黑暗，喉嚨被那黏稠的黑暗窒息著。就在他感覺到絕望時，他看見了光，血紅色的光照亮了黑暗，就像夏日的烈陽照耀著一切。自己漸漸飛翔起來，輕鬆自在，身體感覺不到一絲痛苦，就連體內靈魂也在歌唱。
快樂得想要大聲呼叫，這時天邊傳來陣陣轟隆巨響聲：“放開！放開！放開你將不再迷茫，痛苦和悲哀將遠離你，快樂永遠在你身邊。”
放開什麽？謝子言睜開眼，光芒消失了。而自己卻抱著自己的師傅冰狼的手臂，伸長的獠牙深深咬進他手腕的血管裏，滿嘴是一種腥甜的鹹味。自己在喝師傅的血！謝子言瞪大眼睛，絕望風暴般席卷了他，他隨即抱起頭，發出淒厲到極點的哀號。
冰狼這個魁梧的漢子，滿眼都是淚水，顫抖著把他抱進懷裏。同是天涯淪落人，同是人與妖愛情的結晶，冰狼理解這個最小的徒弟，從他帶謝子言進入巫門的那天開始，冰狼就明白謝子言會遭受什麽樣的命運。
對於都市裏生存的妖來說，生活在城市就好比獵鷹生活在鳥群旁。唯一不同的是，鷹對鳥群是王者的姿態，而妖對人群則是狼對羔羊的姿態。
因為有拿著武器的牧羊人，狼不得不躲躲閃閃。
人群的牧者是誰呢？妖們都知道那個燙舌的名字“守望者”。在城西郊外一個妖類的據點，刁避寒試圖讓更多的妖族同類相信，那個所謂的守望者，不過是隻紙老虎。
為了融入社會妖族也常有聚會，起碼在烏有市是這樣。
這與他們的領導者夫人有很大的關係。夫人據說是烏有市還活著的妖族中修為最高的，關於她的歲數和修為說法不一，從一千五百歲到三千歲不等。另外，她很可能在商紂時期做過妲己的姐妹。
在1949年全國解放後，她就過起一種寂寞、清寒、孤芳自賞的生活，再也沒有舉行過聚會。這次夫人卻一反常態，召集了整個烏有市的妖族們前來，聚集在一起。
不過許多後來加入到這個大家庭裏的妖們，已經很少有人能見到這位尊敬的夫人了。更有些妖隻知道這個城市，劍虎才是主宰。根本不知道這位羅刹鬼當年的豐姿。
借助劍虎之口，不過幾小時，刁避寒的發現已經傳播開了。不用再懼怕血煞靈符之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占據了妖類的主要談論話題，有關於生存方麵的秘密對妖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什麽血煞靈符？”
“你還不知道？看見那個年輕人嗎？就是那個由人類轉變的妖，他們說他發現我們其實不用害怕守望者的血煞靈符，你覺得呢？”
“不知道，我也不會關心，反正我又不傷害人類，守望者不會找上我的嗬嗬。”
大家都在不停地議論著，話題猶如平地刮起一陣旋風席卷了妖類的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