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進天堂
趕在公交車進站之前，米勉將淩誌開到了碧曉波的跟前。
米勉跨出駕駛室對碧曉波說道：
“碧小姐，今天的事，讓你受委屈了！”
碧曉波認出他是工商局的，但不明白他有何用意，便沒答話。
“神農堂的老板太不像話啦，我們局長狠狠訓了他一頓。”米勉說，“我們局長擔心你路上不安全，準備用車送你回去。”
米勉清楚，一開口就喊一個並不熟識的年輕女孩去吃飯，未免唐突，而且會遭到拒絕的，所以他采用了迂回戰術——隻說用車送她回去。
碧曉波望了一眼在中午的陽光下爍爍發亮的小轎車，心裏十分感動，可她連連搖擺著手說：“不用不用，我沒事，我不怕，……”
“推辭什麽啊，”米勉說，“別辜負我們局長的一片好意嘛！”
“謝謝局長的好意。可我不怕，真的不用……”
這時候坐在車內的嶽果成已經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在連連招著手：“小碧，來來來，上車吧，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嶽果成笑容可掬，和藹可親，而且還有話要問她，碧曉波便覺得自己沒有理由拒絕了，於是說了聲“不好意思”，就上了淩誌，坐在了嶽果成的身邊。
“米科長，已經十二點過了。”嶽果成說，“這樣吧，找個地方，我請你和小碧吃海鮮。我們一麵吃一麵聊，然後就送小碧回去，好不好？”
“當然好唄。”米勉笑嗬嗬地瞟了碧曉波一眼，“碧小姐你說，我們不吃局長吃誰？”
碧曉波抿嘴一笑，沒吱聲。
說話間，米勉已將車從新港中路開上沿海路。不過五分鍾，便到了望海樓大酒店。他們要了五樓的一間包廂。碧曉波是平生第一次走進如此富麗堂皇的酒樓。踏著綿軟而有彈性的厚厚的紅絨地毯，穿過在無數巨型水晶吊燈下觥籌交錯的宴會大廳向包廂走去的時侯，碧曉波真是驚詫萬分，她覺得自己簡直進了天堂一般。很早的時候她看過電視連續劇《西遊記》，那金碧輝煌的天宮，她當時認為不過是神話中虛擬的世界，想不到現在人間——她的眼前就有這樣的天堂！
他們由一位穿紅綢旗袍的小姐引進了所要的包廂。這間四人小包廂，是草綠色的地毯，淡青色的牆布，一麵牆上有一幅用鏡框裝著的油畫，一隻巨大的盛著對蝦的瓷盤幾乎占滿了整個畫麵。包廂正中是一張圓形餐桌，臨窗擺著茶幾。餐桌和茶幾都是大理石的。他們剛在茶幾兩邊的沙發上坐下，一侍應生便進來問：
“請問三位喝什麽茶？”
“小碧，你愛喝什麽茶？”嶽果成看著碧曉波。
碧曉波平日並不喜歡喝茶，可這會兒她卻回答說：“我隨你們好了。”
“那就龍井吧。”嶽果成吩咐。
“好嘍！”侍應生奉命而去。
侍應生在端上茶來的同時，又呈遞上一本食譜。米勉接過食譜，打開，遞向嶽果成。嶽果成一揚手說：“由碧小姐點。”
碧曉波是第一次進如此豪華氣派的大酒店，更不知道各種海鮮的味道，一聽要她點菜，慌了，連連搖著手說：“不不不，我不點，我不會……”
“碧小姐，”米勉說，“客人為大，女士優先，可是這裏的規矩呢。”
嶽果成見碧曉波臉頰都紅了，忙替她解圍說：“這樣吧，先由小碧隨意點道什麽，然後由我們來，好不好？”
米勉見嶽果成如此說，馬上退讓了：“那也行！”
碧曉波鬆了口氣，接過食譜翻了好一會，點了個香蔥煎蛋。嶽果成和米勉看了，哈哈大笑。
“讓我來吧。”嶽果成翻了翻食譜，點了對蝦、獅頭魚、海蠣子和宮保肉丁。
嶽果成點過菜後便起身走出包廂去洗手間。米勉也相跟著走了出去。
碧曉波靠窗而坐。她趁隻有她一個人的工夫，又將包廂裏的擺設打量了一番，然後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沿海路上，不時有各色車輛急駛而過。而隔著沿海路的不遠處，便是藍色的無邊的大海。大海正在漲潮。坐在這裏雖然聽不到那翻江倒海般的濤聲，卻能望見海麵上的波Lang宛如千萬隻綿羊一齊奮力向海岸衝來。海Lang被堅固的海岸阻擋著，在綿長的海岸線上激起了高高的雪白的水花，仿佛粉身碎骨了一般。可後麵的羊群——海Lang卻無所畏懼，照樣前仆後繼地衝向海岸。
碧曉波由於有了進了天堂似的感受，嶽果成和米勉又對她如此熱情，便暫時忘了在神農堂受到的屈辱。她眺望著波Lang滾滾水花飛濺的大海，突然想起了中學讀過的一篇叫《雪Lang花》的散文。當時她還沒見過大海，怎麽也無法將雪和Lang花聯係到一起，現在她可是心領神會，禁不住在心裏說：“雪Lang花，雪Lang花，真是雪Lang花……”
嶽果成從洗手間回來後便坐在碧曉波對麵。他趁碧曉波觀賞海景的當兒，悄悄地打量著碧曉波，那神情，就像在欣賞一件美妙的藝術品。
碧曉波回過頭來，發現嶽果成在目不轉睛地看她，不由得有幾分害羞，紅著臉輕輕地喊了一聲“局長！”，然後說：“坐在這裏看海景，真壯觀，真漂亮……”
“是啊，這就是望海樓啊！”嶽果成喝了口茶，問：“碧小姐是湖南人，對不對？”
碧曉波點點頭，回答：“是。”
嶽果成笑了笑，又說：“我敢肯定，你的家不在農村，也不在大城市。”
“我們住在縣城裏。”碧曉波說著，感到奇怪，問：“你怎麽知道呀？”
“大城市的女孩子很難有你這樣的純真，而農村的女孩子一般又不夠聰穎靈秀。一個人的氣質有先天的因素，可也離不開環境的影響……”
碧曉波被他誇讚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裏卻挺受用的。她不再臉紅了，隻低了頭聽嶽果成往下說。
這當中，米勉曾回過一次包廂，見嶽果成正對碧曉波說得上勁，便又借口說“去廚房看看”退了出去。
“小碧應該是念過高中的吧？”嶽果成問。
碧曉波回答說：“我已經在這裏讀了一年大學了。”
嶽果成“啊”了一聲，又問：“學的什麽？”
“中文。”
嶽果成沉吟了一會，顯得很奇怪地：“你一個大學生，打工幹什麽？”
碧曉波被問得有點發窘，忙辯白道：“你不曉得，利用假期打工的大學生可多呢！”
“都是為了掙錢？”
“是的，不過有少數同學口裏說不是……”
“你自己呢，小碧？”
“我說實話，我是為了掙錢。”碧曉波看了嶽果成一眼，“我家裏經濟不寬裕，爸爸媽媽都下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