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伴
牛頭與眾人打了招呼後,急匆匆邁開大步走了。
奶四、醇子,小五,均昊四個對青文秀是頻頻的暗送秋波。劉老三看在眼裏,樂在心理,這小子,別看是我們在茶攤那邊撿回來的,腦袋瓜聰明得很,做事情也不用人教,還讓人特別放心。有了這幾個證人,隻要他們說,他就是劉繼勇,將來即使這冒名的事翻騰出來,也不怕了。看他為人還算是隨和,人情世故上也還通達。要是他一個人去報名入伍,募兵處收不收先不說,哪裏找這一幫兄弟先幫襯著?我們老劉家對得起你喲。
劉老三看年輕後生們在一起相熟悉的速度很快,上來打趣道:“你們在一起的日子可是長遠著呢,不在這一時玩鬧。倒是該道個別的三親六故應該走動走動了。”他邊說著,邊掐指算算,臉上的笑堆了起來說:“快則明日,慢也就是後天,都是大吉!正好讓你們一幫搭伴而行。想想你們小時候的樣子,一轉眼,都應該拿著軍貼報道去了。想想你們,特別是那些個,平常日子裏圍著你們轉的憨妹妹,情姐姐的,這一去,以後發達了,見得著,見不著的可就兩說著了。後生們啊,不說這些了,難得你們有緣份,當了兵可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他這一句中的“兄弟”二字咬得特別重,似乎別有深意的樣子。
青文秀在一旁聽著,心理道:這位劉三爺,真是多疑啊,兄弟?其實那靠不住的也往往說自己是兄弟!把字的發音咬破了那兄弟二字也還是兄弟,成不了別的字眼。想我青文秀從在茶攤時就對你們說,以後我就是劉繼勇了,哪怕是有一天要死了,也對別人說自己是劉繼勇。話到這個份上,居然還不能讓您老有稍稍的放心,得了空就囑咐我,還特意讓劉繼勇與我結拜,每日裏聽他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兄弟之情又豈是叫得出來的?不過是表麵文章罷了。如此之情,讓人齒冷啊!幸虧另兩位,待之寬厚有加,讓人不忍相負。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等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哎,隻當他是,事到已身不自知吧!畢竟與劉繼勇有父子之實的是這劉老三,老大,老二到了底是遠了一層。
小五子平素就是個偷機取巧的,眼珠上下轉動異常的靈活,心眼裏的主意也多。一幫小家伴裏就他顯得機靈。這會聽劉三叔說個沒完沒了的,心理那叫一個急啊,他是看劉繼勇人高馬大,想著此人的武藝一定是了不得的,當兵吃糧,我們是吃飽了混天黑的主,他可不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這人,有能耐、有本事,在別的地方都要走門路,送貴禮才能混得出來,戰場上卻不一樣,你是個送禮得的千總把總,敵人可不管那些,一樣狠勁打!沒真本事,當個頭,也得下去。所以象劉繼勇這樣的,隻要有仗打,兄弟們跟上他,一是不會有性命之憂,一是能借著他的力量找個自在的差事。他和這個假劉繼勇真青文秀一打照麵時,就想著怎麽能先討了他的歡心去。
青文秀對他卻沒什麽好印象,他看著均昊,應該是個穩當的人吧?一張圓圓的娃娃臉,濃眉毛,大眼睛,鼻梁挺挺的,嘴巴給人一種圓潤的感覺,那唇線有些嫵媚,如果隻看這張嘴,告訴你麵前站的是個女孩子,你也會相信的,而且還會覺得這個女孩子有一種超然之美。他的衣衫雖也樸素但天然給人一種清麗脫俗的感覺,仿佛不屬於這處世界似的。仔細看,他的前額上有一個紅印,長長的,斜插入右眉的攢竹穴。頭發光可鑒人,高高的梳了起來。頜下幾根毛茸茸的胡須,長的有一二寸,短的隻能見到個頭。他站在自己的身邊,離自己最近,給自己的感覺卻是最為捉摸不定的。他的心思好沉,好象有什麽東西非得深深藏起來。
醇子,渾身體上下透出來的就是豪放。一身張揚的打扮,一副傲然的模樣,兩隻眸子咄咄逼人,閃出來的光讓人不敢正視。
奶四?這名字真怪!人看上去倒還老實,眼睛太小了,看不清楚他是睜著呢,還是眯著呢。再離遠一點看的話,那臉上就是有了四道眉毛。嘴有些大,還有些長,特點非常的突出,數一數,哪果連他那閉上的嘴也道一條線的話,臉上有五條長短大致相等的線條在不同位置排列著。中央一座高山挺立。衣著有些破舊,有的地方已經門戶大開,卻沒修補。臉上掛著的笑,好象僵了一樣。根本不是表情而是事先粘好了的擺放位置。給人一種泥雕木刻的感覺。
至於急著走的那個牛頭,渾身上下就是一股莽撞的山野之風。
自己在這幾個人裏頭,論起年紀來應該是最大的,論起籌謀來,這小五子如果不走歪門斜道的話應該算得上是第一位的。論誠懇老實,奶四?可能吧,與其說他老實不如說他是癡呆木訥了。均昊的沉穩,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這小山村裏居然也是各色人等俱全。
大家各自想著心事,劉老三說完了話,半天無人響應,把他幹在那裏,一時尷尬的夠了嗆,隻好自己給自己打著圓場:“你們小哥幾個聊聊,我去準備晚飯去,今天都別走了,就是這裏吃了。別嫌棄就是了。”
小五子眉開眼笑的吩咐著:“奶四,還楞著幹什麽?去給劉三叔打下手去!人家留咱吃飯,咱還不出點力氣?什麽都等現成的哪行啊!均昊,就你心細,擇菜去!醇子,醇子,去看看柴火什麽的!真是,一大群的人,不支使就不動換。還都得讓人說出來。還不快去!別瞪著我!哪能象你們?我這不是陪著繼勇哥說話嗎?繼勇哥十九年都沒出過院門,今天一下子來了這麽多的夥伴,這麽多的朋友,一下子哪能都認得過來,我慢慢的給他介紹著。再說了,一個人寂寞了十九年,哪裏一下子就受得了熱鬧,他不是得慢慢來嘛?”
青文秀禮貌地笑笑,沒說什麽。這下小五子覺得自己投石問對了路,更加福氣起來。
真劉繼勇一直被他們幹在一旁,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這裏,也不知在想什麽。
小五子蹦了一個高,展示了一下自己靈巧的身體。他諂媚地說:“繼勇哥,您放心,以後您走到哪裏,兄弟我就跟到哪裏去!你累了,我給您捶背捶腿放熱水洗腳。”他的身子向青文秀一靠,搬著手指又道:“隻要是您想的,兄弟我一定想法子弄去。怎麽樣,夠意思吧?”
青文秀長出了一口氣,強製著自己不要發火,他最恨拍馬屁的,偏這小五子說的話沒一句不是在拍。這小子,吃錯藥了吧?我又不是官,身份都一樣,也沒什麽好處。不會是怕在外麵吃虧,先拿我來練練手吧?
小五子見他仍不說話,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了。這時候再換招術已經來不及了。人家喜歡也好,討厭也罷,這說出去的話,都沒辦法收回來。隻好來點行動了。學個猴子偷果的樣子,逗逗他,興許就好了呢。
小五子一個淩空鷂子大翻身,接連幾個騰空翻。然後手搭涼棚,四下觀望起來。
青文秀看他突然活躍起來,那身形,那動作,活象個猴子。隨口說道:“要是長了毛的話,一敲鑼都能賣票了。”
小五子跳到他的眼睛,大叫一聲:“繼勇哥哥。”故意翻著白眼,看著青文秀。文秀一笑,附和道:“小五兄弟?”
“哈哈哈,看山上,一片桃花,開得正旺……”嗓子是真是脆亮,這一句高腔打得人頓時神清氣爽。再看小五子的臉上象是抹了一層油彩,放出萬仗光茫來。青文秀的精神立時為之一振,空中飄來老道的聲音:“青文秀,我借了小五子的唱腔韻律,你隻隨著節拍跳動,等他唱完了,你正好舞七七四十九下。眼下的身體不適都能改善。要想除根,你是必須想辦法再來見我!”
青文秀心中一喜,本想上前追問,可這老道士的聲音來無影去無蹤,又到別裏追尋?那邊小五子唱完了一小段,正上竄下跳的努力賣弄著,過了一陣,好象張嘴又要演唱起來的樣子。文秀忙隨之舞了起來。
歌者的聲音讓人丟魂,舞者的形態讓人忘憂。歌者唱:“山連著山來,水連連水。山在水中遊,水在山邊玩。魚兒調皮跳出水,想著一躍進龍門。百寶山上劉家莊,依山傍水好風光。山上樹成行,排成長龍望山下,龍吐水珠成源泉,點點滴滴養育了咱。山村裏麵人情暖,姐妹兄弟情意長,情意長。”舞著舞著,青文秀突然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上,什麽也不知道了。
劉繼勇見狀大叫:“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