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偷學
經過兩年多的建設，新蓋的大樓終於落成。這是一棟高二十二層的居民住宅樓，它凝聚著工地每位工人的汗水。望著這棟拔地而起的高樓，中寶感到分外欣喜，因為他也是其中的建設者之一，也曾為大樓的建設付出過辛勤的汗水。
大樓建成後，工地舉行了簡短的落成議式。新樓兩邊各掛了一串兩千響的鞭炮，劉大剛還把一隻係著紅綢緞的豬頭也搬來，說是可以驅魔避邪，欲示下一個工程更加順利。隨著李老板的一聲令下，兩掛鞭炮被點燃，人們在鞭炮聲中鼓掌歡呼。李老板給每位工人發了獎金，劉大剛首先領到了一千元的紅包，他將紅包高高舉在頭頂，向人們展示著，他的臉上洋溢著收獲的喜悅。大工們每人也領到了五百元的紅包，因為他們屬於技術人員，獎金僅次於劉大剛。接下來，鋼筋工、木工和電工都領到了四百元的獎金。
最後輪到小工領錢，中寶和其他幾個小工每人領到了一個紅包。他們高興地拿著紅包，滿以為裏麵會裝上三四百元的鈔票。然而，當中寶打開紅包一看，卻發現裏麵隻有一張百元鈔票。小工們都感到意外，這個數字比自己預想的少了兩百。按理說，大工發五百元獎金，鋼筋工、電工是四百，小工就應該是三百才對。可輪到小工時，獎金一下子掉了兩個台階，隻變成一百元。中寶感到納悶，他對這種獎金分配表示不滿。依理說，小工幹的活最苦最多，可領獎金時卻變成了最少的。成旺拿著紅包小聲嘀咕：“這也太不公平了，我們的獎金為什麽這麽少，也不知道李老板是怎麽想的，沒有我的這些小工的努力，他的大樓能這麽快地建成嗎？小工好象天生就是後娘養的，幹得最多，拿得最少，真他媽著氣……”他無奈地搖搖頭。
工程完工後，人們又轉戰到了新的工地。新的工地和以前見過的沒什麽兩樣，依然住的是簡易磚房，屋頂是牛毛氈蓋的。一個簡易大棚下支著兩口大鍋，算是廚房。工地的一角起壘起半人多高的廁所，中間用磚隔開，算是男女分界線。如果個頭稍高的人踮起腳尖，便能看到旁邊廁所裏的內幕。
大隊人馬到齊後，新工地又開始忙碌起來。車輛來往穿梭，不停地為工地拉來所需的材料。大工們可以輕閑幾天，幫著砌砌圍牆，修整一下簡易磚房。中寶他們這群小工卻閑不下來，他們每天要不停地卸磚、卸沙、卸水泥和鋼筋，從早到晚不停的忙碌，往往累得腰酸腿痛。
中寶意識到，要想多掙錢，就必須要掌握技術，最好去幹大工，而幹大工必須學會砌牆。中寶暗下決心，一定要學會砌牆，一定要去幹大工，到時可以掙更多的錢，為爹的病籌積更多的醫藥費。
每當幹活時，中寶總是在一旁細心地觀察大工，看看人家是怎樣砌牆的。而在以前，他隻是隨便看看，從不用心去琢磨。有時他還向大工提出一些關於砌牆的問題，大工們對他豪無防備，以為他隻是隨便問問，便毫不保留地告訴了他。在人們收工後，中寶還偷偷地拿著泥瓦刀學著砌幾塊磚，以感受其中的奧妙。
發工資後，中寶特意跑到書店買了本《瓦工技能》的書籍，他悄悄放在枕下，閑下來就偷偷學習，有時還在上廁所時看。他不想讓周圍人知道自己在偷學技術，因為大工知道了會排擠他，都說同行是冤家，他不得不防備。
張大拿是大工裏技術最高的，他砌的牆經常受到劉大剛的表揚。每當張大拿幹活時，中寶便會在一旁偷看，有時看得愣了神。每當此時，張大拿便會莫明其妙地問：“中寶，愣什麽神呢！快給我供料呀！”
中寶一看灰槽空了，趕忙往槽裏撮上幾鍬水泥。中寶知道張大拿喜歡別人給他戴高帽子，便故意套他說：“張師傅，你技術這麽高，牆砌得這麽好，不虧為大工裏的尖子。依我看，這工地上再沒等二個人能跟你相比，你肯定有什麽決竅？”
張大拿手拿著瓦刀沾沾自喜地說：“你說得也是事實，其它幾個大工的手藝我從來就沒看上過。我這人雖然愛喝幾口酒，但技術上一點也不含乎。要說這砌牆的決竅呀！也有那麽一點，首先要做到橫平豎直，幹活時一定要用心，手下要掌握好力度，少不了觀察琢磨……”
中寶邊聽邊點頭：“哦！原來是這麽回事，要有竅門，還得練習。”他在心裏竊喜。
中寶偷學砌牆的事連成旺也不知道，因為他是偷學，他不想把這事宣揚出去。他有時說是出去轉轉，其實是跑到附的公園或樹林裏看書去了，他有時還在廁所裏偷看。成旺發現中寶上廁所的次數明顯比以前多，而且時間也長，還以為他在學邋遢鬼偷懶呢！
幹活時，中寶邊看大工們砌牆邊琢磨，他突然遇到了一個難解的問題，便撒謊去廁所翻書。結果一翻就十幾二十分鍾，等他揣著書回來，成旺疑惑地說：“中寶，你最近屎尿怎麽這麽多，一上就是十幾二十分鍾，比以前邋遢鬼上得還要長，是不是廁所裏有什麽寶貝，讓你舍不得出來。”
中寶笑笑說：“當然有寶貝了，要不然那麽臭我能呆得住，到時我就會告訴你是什麽寶貝。”
成旺不解道：“寶貝，廁所裏有寶貝，鬼才信。”
經過一段時間的偷學和練習，中寶終於掌握了砌牆本領。他趁大夥收工後，偷偷地跑到房頂砌了一堵牆。砌完，他拍拍手上的土，看了看那堵牆，從心裏感到滿意。
第二天，劉大剛巡查時，發現有一堵牆砌得非常漂亮，便指著牆對大夥說：“這堵牆砌得真不錯，又平、又直、又美觀，水泥沙漿剛好到位，這是我見過砌得最漂亮的一堵牆。能看出來，砌這牆的人一定有深厚的功底，他絕對用心了。也不知道這堵牆是誰砌的，以後大家都照著這堵牆去砌，我們的質量和聲譽便能得到保證。”
大家都以為這堵牆是大拿砌的，可張大拿卻不敢開口承認，要在平時，他早都舉手自我推薦了，但今天卻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張大拿在心裏納悶，這堵牆不是我砌的呀！難道工地上還有比我砌得好的？我這第一的位置看來難保。
中寶在一旁偷著樂，他最清楚這裏麵的原因。中寶看出了張大拿的擔憂，便大聲對劉大剛說：“劉隊長，這還用說嗎？這堵牆肯定是張大拿師傅砌的，除了他，誰還能砌出這麽漂亮的牆來。”
劉大剛說：“我看也是，他的水平我清楚，以後大家要向他多學習。”
張大拿用手摳著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幹活認真點，沒什麽好學習的。”
有兩名大工因家裏有事不幹了，大工的人手就更加缺少，劉大剛整天嚷嚷著要再找幾個大工，說砌牆的速度太慢。中寶終於找了個合適的機會向劉大剛表明了心意：“劉隊長，工地不是缺大工嗎？我想幹大工。”
劉大剛斜眼看了中寶一下說：“幹大工，你能行嗎？”
中寶肯定地回答道：“我能行，我學會了砌牆的技術。”
劉大剛冷笑道：“唏！開什麽玩笑，乖乖幹好自己的小工吧！別給我添麻煩了。”說完，背著手走了。
一天，李老板開著車來工地視察，他在工地上轉悠了一大圈，然後對身旁的劉大剛說：“工程進度太慢了，比我預計的慢了一層樓，你找的大工到位了嗎？問問工地上誰還會砌牆，隻要會的，通通給我拉去幹大工。實在不行了，可以抽兩個小工去學嘛！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相信用不了一個星期就能掌握。大工人手不能少，少了就會影響工程進度，延誤工期是要罰款的。”
劉大剛像一個太監似的點頭哈腰說：“是，是，這件事我正在抓緊辦。”
收工後，中寶單獨找到劉大剛，他認真地說：“劉隊長，我能幫你解決目前缺大工的難題。”
“哦！是嗎？你說說看。”劉大剛非常關心這個話題。
中寶說：“如果有人會砌牆，而且砌得很好，你讓不讓他幹大工。”
劉大剛說：“當然了，這還用得著問，你知道目前工地很缺大工的。”
中寶說：“這個人就是我，我會砌牆，而且砌得很好，我保證技術不比別人差。我偷偷學習了幾個月，還買了書自學，基本掌握了砌牆的技術。上次，你誇講的那堵牆就是我砌的。”
劉大剛半信半疑地說：“是嗎？看來文化人就是心眼多，把事辦完了別人都不知道。你過會給我砌幾塊看看，是真是假便一目了然。”
中寶和劉大剛上了房頂。中寶拿出泥瓦刀，又往灰槽裏撮了幾鍬泥漿，便認真地砌了起來。劉大剛在一旁看得很認真，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怪異，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受，總之顯得有些異常。中寶認認真真地砌著，他按照書本理論結合實際，以及自己的理解去砌牆。砌完，中寶看了看牆，滿意地問：“劉叔，我沒騙你吧！你說說這牆砌得怎麽樣？”
劉大剛摸摸下巴說：“牆砌得基本沒啥問題，達到了大工的要求，就是你的基本功還不夠紮實。”
中寶說：“幹多了基本功就紮實了，這下你總該讓我去幹大工了吧！”
劉大剛猶豫半天說：“這件事我還得考慮考慮，不能你想幹啥就幹啥，那還了得。”
中寶心想，劉大剛說話真不算數，剛才還答應得好好的，說是隻要會砌牆就讓人幹大工，人還沒走就變卦了，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