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輟學
中寶爹在挑水時，突然感到頭暈眼花，他腳下一軟，一下子滾到了路旁的深溝裏，連人帶桶地跌入了兩米多的溝中。好歹路過的村民發現，才將他抬回了家。他躺在床上，感覺自己的腿怎麽也使不上勁，根本無法站立，隻能躺在床上歎氣。
放學的路上，中寶聽說爹病了，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往家趕。回到家，中寶丟落書包就撲到爹的床邊問：“爹，你怎麽了，怎麽會這樣。”
爹用手指了指腿說：“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挑桶水都挑不動，一不小心摔到了溝裏，可能是把腿摔斷了，現在感覺使不上勁。”說話時，爹的眼角掛著淚水。
中寶一陣心酸，他用手撫摸著爹的腿，眼淚已不知不覺滾了出來。爹太辛苦了，一個人忙裏忙外，家裏再沒別的幫手，爹既要種地，還得操持家務，可以說是既當爹又當媽，一副家庭婦男的麵孔。看著爹蒼老的麵容，以及那深深的皺紋，還有爹無助的表情，中寶越覺心酸，他哇地哭出了聲說：“爹！你怎麽會這樣，為了我們，你操碎了心，我不要你受苦，不要。”
爹流著淚說：“孩子，不要緊，沒什麽大問題，爹挺得住，很快就會好的。”
中寶搖搖頭說：“不，我要給你治病，把你的腿治好，等治好了腿才去上學。”
爹說：“傻孩子，我沒事，你把書念好，不用管我，聽話啊!”
第二天，中寶沒去上學，他要背爹去鎮上看病。爹再三吩咐他去上學，不要把學習耽誤了，可中寶根本聽，硬是要背著爹去鎮上看醫生。
從家到鎮上有十多裏的路，中寶背著爹一步一步地艱難前行。中寶咬牙堅持，他一定要把爹背到鎮上。實在堅持不住了，中寶就把爹放在路邊休息，等休好了再背上走。他努力堅持著，汗水順著額頭流了下來，他在心裏告戒自己：一定要把爹背到鎮上，一定要把爹的腿治好。爹幾次勸說：“中寶，休息休息吧！別累著了。”
中寶搖搖頭說：“放心吧！爹，我能行，不累，再堅持一會就到了。”說完，他加快了腳步。
好不容易到了鎮上，中寶終於鬆了口氣，但身上已是汗流夾背，背心都濕透了。醫生經過細仔的檢查後說：“你爹的腿已經斷了，必須打石膏進行固定，前後治療得一個多月，半年後看能不能下地行走。”
中寶說：“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把我爹的腿治好，我求你了。”說話時，中寶幾乎要哭出來了。
醫生看到中寶急切的表情，不禁點頭道：“你放心，治病救人是我的責任，我會盡力的。”
醫生給爹的腿上打了石膏，還上了夾板加以固定，並開了許多消炎藥。為了省錢，爹隻有在家靜養了，中寶背上爹往家趕。
由於爹的腿摔斷了，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家務活隻能由中寶來完成。中寶在家挑水、做飯、洗衣、收拾屋子。爹心裏過意不去，怕這樣下去會影響中寶的學習，就對兒子說：“中寶，你上學去吧！家裏的事有我就行了，千萬別把學習耽誤了。”
中寶說：“不行，我走了誰來照顧你，等你腿好了我再去上學，我在家也可以自學，不會影響學習的。”
爹拗不過中寶，隻好歎氣地說：“唉！我這賤骨頭怎麽就這麽不中用，偏偏這時侯出問題。”
中仁見哥哥一天照料爹，他心裏過意不去，就對中寶說：“哥！你上學去吧！家裏由我來照顧，你馬上要考大學了，不要耽誤了學習。”
中寶說：“你還小，家裏的事你幹不了，隻要你認真學習，聽爹的話，就算是幫家裏大忙了。”
中仁點點頭：“放心吧！我會好好上學的。”
爹起不了床，大小便不能自理，中寶每天要給爹倒屎倒尿。由於中寶沒怎麽幹過體力活，挑水時肩膀都壓腫了，但他咬牙堅持，硬是把兩桶滿當當的水挑回家。在做飯時，他一邊看書一邊往爐子裏加柴，一不小心將飯煮糊了。中寶隻好將糊的飯盛給自己吃，讓爹和弟弟吃鍋裏沒糊的那部分。
中寶一邊在家自學一邊照顧爹，他不希望自己的學習就此半途而廢，畢竟還有一學期就要高考了，他打算通過自學來彌補落下的攻課。這是不得已的辦法，因為爹起不了床，要人照顧……
一個多星期過去了，爹仍然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中寶爹心裏十分著急，一是怕耽誤中寶的學習，二是擔心地裏的活。地裏該除草該鬆土了，可自己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他隻有在心裏幹著急。他對中寶說：“中寶，你聽爹的話，去上學吧！學習要緊，爹不需要人照顧。”
中寶搖搖頭說：“爹，你就安心養病吧！學習我又沒耽誤過，我這不天天都在學習嘛！”說完，中寶舉起手中的書讓爹看。
爹沒辦法，他從心裏感到愧疚，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腿摔斷了，害得中寶連學都上不成，他真想一軲轆爬起來，但怎麽使勁腿腳都不能動彈，他隻有無奈地躺在床上歎氣。
中寶爹感到尿脹，他不想麻煩中寶，他要證明自己有能力下地。他翻過身爬在床上，然後彎腰去拿床下的尿盆，腿卻抽筋似的疼。中寶爹將尿盆放在床上，然後側過身對著盆撒尿，由於身體不穩，一不小心尿到了床單上。他驚慌失措，本想用手去扶尿盆，卻不想把尿盆打翻在地。
中寶正在屋外看書，聽到屋裏有聲響，他立刻跑進屋。隻見爹半臥著，他的臉上一副無奈的樣子，尿盆打翻在地，地上散了一地尿液，爹的身下還濕濕的一團。中寶一看就明白了，是爹尿尿時把尿盆打翻了。中寶趕忙收拾地上的尿盆，邊收拾邊問：“爹，你怎麽不喊我，我不是說過嗎？解手時喊一聲就是了，我一直在門外看書。”
爹一副委屈的樣子說：“我，我，唉！都怪我，我想自己能行，結果不小心尿了一床。”
中寶說：“你的腿不方便，大小便喊我就是了，我又不嫌麻煩，以後別再呈能了，等你腿好了再說。”
爹隻能點頭：“好好，以後我聽你的。”
中寶在收拾爹的床單時，意外地發現了枕頭下的化驗單，他好奇地拿起來一看，發現上麵寫著“肝硬化”幾個字。他知道爺爺就是得的這種病，難道爹也得了這病？他趁爹不注意時將化驗單揣進兜裏，等以後再看個究竟。
中寶邊收拾床單邊難過起來，原來爹得了大病，他還瞞著自己，不讓孩子們知道。他表麵上裝作若無其視，口口聲聲稱自己的得的是重感冒，其實爹心裏最清楚是怎麽回事。爹的一生太辛苦了，老天爺做事太不公了，為什麽不幸的事總要挨到爹的頭上。想著想著，中寶的淚水卻不知不覺在眼眶裏打轉。為了不讓爹看到，他趕緊收拾起床單走出了屋。
洗完床單，中寶又開始做晚飯。他去缸裏舀水，隻見缸已經見底，中寶挑起兩隻桶去村口擔水。中寶身體較瘦，兩隻滿滿的水桶壓在肩上死沉，他咬牙堅持著。一想到爹的病情，中寶忘記了肩上的疼痛，一路小跑將水擔回家。
中寶一手拉動風箱，一手往爐膛裏加柴禾。他想到爹的病，爹為了這個家付出得太多了，他操勞一生，將兩個孩子拉扯大，卻不想又患上了重病，還瞞著孩子們。這一切看似平凡，卻又顯示出父愛的偉大。爐膛的火苗映紅了中寶的臉頰，他的淚水在火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
次日，中寶拿著化驗單去鎮上找老中醫詢問。老中醫戴著老花鏡問：“你是病人的孩子對嗎？”
中寶點點頭說：“醫生，我想問問我爹得的是啥病，要緊嗎？”
老中醫說：“好吧！我實話告訴你，你爹得的病是肝硬化，就是肝髒壞死變硬了。這是一種大病，不能勞累，還要吃好喝好，注新加強營養，這種病也叫富貴病，不能幹重活。唉！老百姓得上這種病可就麻煩了，以後你就多幫你爹幹些活吧！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中寶點點頭問：“大夫，這病好治嗎？”
老中醫說：“好治就不叫大病了，最好去大醫院治治比較好，但花費很高的，一般家庭是承受不起的，何況效果還不好說。”
中寶聽後心裏一陣酸楚，他沒想到爹的病會如此嚴重，他含著淚問：“大夫，我爹還能活多久，是不是活不長了。”說著，他流出了淚水。
老中醫說：“傻孩子，哭什麽呀！我又沒說你爹沒救了，這種病雖然難治，但也沒說是絕症呀！隻要保養好身體，加上合理的治療，照樣有活十幾二十年的。去吧！你就多盡孝心，讓你爹多休息休息。”
中寶告別老中醫，他邊走邊傷心，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爹的病治好，讓爹安度晚年。爹為了這個家付出太多了，不能再讓他老人家受苦了。中寶決定放棄學業在家務農，他要讓爹安心養病。再說，他也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爹必需有人照顧，中仁還小，就算自己考上大學，家裏也拿不出錢來供他上，何況爹還患了重病。
十多天過去了，中寶一直在家精心照料爹。爹見中寶不但不去學校，反而連書都不看了，他是看在眼裏，急在心上。爹對中寶說：“中寶，你去把姑姑請來，讓她幫著把地裏的土鬆鬆，除除草什麽的，這樣你就可以去上學了。”
中寶滿口答應是，卻偷偷扛著鋤頭去了地裏。他並沒有照爹的意思去請姑姑，而是去地裏幹活。他想通了，爹病得那麽重，如今腿又摔斷了，他要主動承擔起家務，挑起這個家庭的重擔。學不上了，書不念了，目前最主要的是照顧好爹，農民的希望在田野上，讀書並不是唯一的出路，種地也是一門學問，他大步向田野走去。
種地確實很辛苦，中寶還沒償受過這種滋味。火辣辣的太陽曬得他直淌油，但他渾然不覺，他能忍受這種痛苦，他要為爹分憂，為家庭解難。中寶將鋤頭支在地上，用衣袖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稍喘了幾口氣，他又開始翻動腳下的泥土。
勞累一天，中寶扛著鋤頭回到家。他挑起桶去擔水，爹卻在屋裏說：“中寶，你姑姑呢！怎麽沒來？”
中寶大聲對著屋說：“爹！我想好了，不用請姑姑來幫忙，地裏的活有我就行。再說，姑夫不在家，姑姑還有自家的地要種呢！”
爹說：“你總得去上學吧!還有一學期就要高考了，怎麽能放棄呢！”
中寶說：“爹，我不上學了，我要在家務農，我對考學沒把握，也沒興趣，不如在家照顧你，農民的希望在田野上，我還是老老實實在家務農的好。”
爹氣得節節巴巴的說：“你，你這孩子，怎麽一下子不聽話了，你這樣做對得起誰，對得起你死去的娘嗎？上學的事再也不能耽擱了，明天就去學校。”說著，爹氣得直咳嗽。
中寶放下桶跑進屋，他彎下腰拍著爹的胸說：“爹，你別生氣了，其實，我什麽都知道。你也別瞞我了，你的病我早就知道了，醫生把什麽都告訴我了，我要在家照顧你，讓你安心養病，學我是說啥也不上了。”說著，中寶爬在床邊哭了起來。
爹也忍不住流下了淚水，他用手撫摸著中寶的頭發說：“孩子，是爹對不住你呀！爹害了你，爹沒用呀！”說著，爹傷心地哭出了聲。
中寶在家照顧了爹一個多月，但地裏的活一點也沒落下，家裏收拾得井井有條。為此，中寶的肩上壓出了血印，手上長出了老繭，臉上曬得黝黑，看上去更加成熟。
經過一個多月的休養，爹能扶著床下地下走幾步。沒事時，中寶就扶著爹在門前活動活動筋骨，曬曬太陽。看到爹的腿一天天好起來，中寶臉上生出許多笑容，那笑是發自內心的。
中寶的班主任也姓劉，他對中寶充滿了期待，希望中寶能考上大學，為班級和學校爭光。當劉老師發現中寶一個多月都沒來上學時，感到很奇怪，於是打算上門走訪一趟，搞清其中的原因。
中寶正扶著爹在家門前活動，劉老師意外的出現在眼前，讓父子倆感到突然。中寶趕緊將劉老師請進屋，劉老師坐在方桌前對中寶爹說：“老師傅，我是特意過來了解一下情況，不知中寶為什麽一個多月沒上課了。”
中寶將沏好的茶遞到劉老師手中。爹一副愧疚的樣子說：“唉！劉老師，多謝你的關心，怪來怪去都怪我。前不久，我把腿摔斷了，中寶就留在家裏照顧我，所以一直沒去學校。”
劉老師說：“中寶可是學校裏的尖了生，是考大學的重要苗子，我怕耽誤了他，太可惜了。”
中寶爹搖頭道：“唉！我知道，可老天爺硬和我們家過意不去，偏偏這時出了事。中寶也不聽我的勸，說啥也不去學校，劉老師你來得正好，你替我勸勸他。”說著，中寶爹扶著桌子走進了屋。
劉老師和中寶麵對麵坐著，中寶低個頭。劉老師語重心腸地說：“中寶，你可要想好，你學習拔尖，放棄上學是不是不值得？”
中寶想了想說：“劉老師，我決心已定，學是不會再上了，我要在家務農，照顧我爹，弟弟還小，家裏沒人照顧不行。”
劉老師問：“你這是何苦，難道照顧爹就要放棄學業嗎？是不是另有原因，說來聽聽，老師想辦法幫你。”
中寶說：“我，我爹腿斷了，家裏得有人照顧，我弟弟還小，他還不能承擔家務。所以，我打算放棄學業在家務農，這也是不得以的選擇。”
劉老師說：“這些原因也不能促使你放棄考大學吧！再說，你爹的腿慢慢會好的。”
中寶難為情地說：“其實，最主要的是我爹得了肝硬化，不能幹重活，家裏要有人來照料。再說，就算我考上了大學，家裏也沒能力供我去上。”
劉老師聽後點頭道：“噢！原來是這樣，你說的情況屬實，就是可惜了你這個考大學的苗子，老師為你的不幸感到惋惜，尊重你的選擇。”
劉老師趁中寶進屋倒水的空隙悄悄走了，走時，他在桌上放了五十元錢。當中寶端著茶杯回來，卻發現劉老師已不見蹤影，再看到桌上的五十塊錢時，他明白劉老師已經走了。中寶拿著錢追出了屋，追了好長一截路，也不見劉老師的影，他隻好拿著錢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