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人鬼其實隻差半步

文凱經過搶救,脫離了危險,但不容樂觀的是,他的腎髒複原需要二次手術,需要大量血源。然而,血庫中再沒有適合他的血型——隱性O型血。

周醫生在護士的幫助下脫掉手術服、洗漱完畢後,踉踉蹌蹌地走回醫生辦公室,疲憊地坐到皮椅上,不展一臉愁容。他覺得口幹舌燥便站起身走到飲水機前,揪出一個紙質水杯送到水閥下。

沒水。

這幾天氣候悶熱,一大桶純淨水早晨上架,挨不到中午便幹旱見底。周醫生心懷不滿地把水杯狠狠地摔到地上,“哼,這狗逼醫院,連捅水也算計。”

“周醫生!”一個女護士手端咖啡、笑嘻嘻地推門進來,見他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坐著,便風趣地說:“大人,您辛苦了,奴才伺候您了!”

“哦,是苗護士啊,你可真是水泊好漢及時雨啊!”周醫生情緒一下子興奮起來,似乎忘記了疲勞。“謝了,大美人!”

“嗯,算你董事兒!”苗護士臉上綻開笑容,“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麽,舉手之勞嗎!不過……”

“嗯——怎麽,喝你一杯咖啡,還得講個什麽條件?”周醫生伸出接咖啡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心裏明白,那後腦勺都是心眼的苗護士,總是找各種理由和借口糾纏自己,他不敢把話挑明去得罪她,因為她在醫院的環境中大有‘背景’,得罪她,就等於得罪了一群人,在醫院裏還怎麽混日子。接受她吧,自己又是有家室的人,老婆孩子怎麽辦?做情人吧,自己又沒錢。貌相平平,有才又有何用?難道人家還能倒貼和你玩嗎?這次不知她又要邀自己幹什麽。他婉轉地笑道:“要是條件太苛刻,我寧願放棄咖啡。”

“看給你嚇的,我說周醫生,明天是公休日,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咱們到海邊玩玩怎麽樣,天很熱啊!”苗護士說著用手做扇輕輕地扇著。

“哦,是這事,好說。”他接過咖啡一口見底。“到時候再說!”

“哎——你這叫許的什麽諾啊,我不管,你不去也的去,誰叫你喝了我的咖啡。”苗護士故裝生氣的樣子,乖嫃地噘著小嘴。

“不是我不答應你,而是不敢答應你。”周醫生認真地抬頭撇了她一眼。

“為什麽啊,周醫生,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搪塞過去的理由。”苗護士沮喪地望著他,企盼他能改變他的決定。

“今天的手術是否成功,我沒有把握,如果患者的病情惡化,我恐怕就沒休息時間了!再說……”

“梆梆”的敲門聲。

“請進!”周醫生麵對破布纏腿的她實在無奈,聽見有人敲門,就像失足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即而答道。

“周醫生,我們在對周文凱第二次手術血源籌備中發現血源斷供,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護士長神色焦慮地直視著周醫生,希望他早點拿主意。

“這……這樣吧,我現在就去找院長,求助血站幫忙,再多采集些血漿,手術的時間不能改!耽擱一天,就多一份死亡的危險。”周醫生想了想,語氣十分堅決地說。

“好吧!”護士長應聲轉身拉門離去時忽然停步說道:“哦,對了,今天上午,您在做手術時,有人來找過您,說是您的朋友,有要事,叫我把他的電話號碼給您。”

“那人長的什麽樣?”在周醫生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周文凱的家屬。”護士長沉思片刻說。

“好,知道了。謝謝!”周醫生的臉頓時陰霾下來。

“怎麽,有難事?”苗護士試探地問。

“嗯!”周醫生隨口答道。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掏出手機,“喂,你好老板,我是周醫生,……唉,情況並不樂觀,啊!……目前還說不好手術是否成功,對。對。需要觀察一下,……對!如果控製不住傷口的惡化,就得進行二次手術,甚至換腎……別別別,你聽我說,我真不能收您的錢,你放心,人做事憑的是良心,救死扶傷是我們的義務,有一點希望我們絕不會放棄。……嗯,不客氣,再見!”

周醫生放下電話,望著苗護士一時也沒了主意。“錢再多,也不是萬能的!如果周文凱的腎真要是保不住,還是沒救!”

“怎麽講?”苗護士不解地問。

“本來腎源就少,何況周文凱的血型又那麽特殊。”周醫生失望地搖了搖頭。“上哪去找和他配型的腎。”

“哦,我倒是遇到過這種血型的患者,據說現在還在咱們醫院,不過,他死了!”苗護士惋惜的語氣中流露著傷感。“哎,我說周醫生,沒希望的是就別琢磨它了,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

“等等,”周醫生異常興奮地盯凝著苗護士,一種念頭朦朦朧朧跳了出來,“你是說,前兩天送來咱院,搶救無效死亡的那個女患者?”

“對啊?二十來歲。”

“叫什麽名字?”周醫生急不可耐地問。

“叫什麽什麽周什麽霞?記不住了。哎——你問這些幹什麽?”

“噢,沒事,隨便問問。”周醫生神色詭秘地掩飾著自己。忽然間,周醫生仿佛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對不起苗護士,我有點不舒服,我想去值班室躺著休息一下。去海邊玩的事再說。”周醫生緊鎖眉頭,似乎很疲乏地站起身往門外走。

“哼,有什麽了不起的,越敬越歪歪腚!”苗護士生氣地一甩身子擠出門外。

周醫生並沒有去醫生休息室,而是到醫院外的煙酒店,買了兩瓶價格不菲的盒裝白酒,用黑包裝袋包好後,直奔醫院的太平間,他機警地正麵避開熟人,急匆匆地敲響了太平間看守室的房門。

“誰呀!”含糊其辭的沙啞聲,顯得心情很煩。

“董師傅嗎,我找你有事。”周醫生透過用報紙遮掩著窗戶的縫隙,窺見董師傅正酣暢地仰脖飲酒,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彬彬有禮地壓低聲音回答道。

“找我能有雞毛事,下午不對外,走吧走吧!煩躁,喝點酒也不安心。”

“董師傅,我是周醫生啊,過來給你送兩瓶好酒!”周醫生並沒有去計較平日裏,為不失崗位,戰戰兢兢,夾著尾巴做人的老師傅是何種態度,反而故意把話說的很親切。

“噢,是周大夫!我還以為是死者家屬來探視的呢?”屋裏傳來歉意的話音。

隨著稀裏嘩啦的門栓聲,從昏暗的門裏現身一位老者。醉熏熏地瞪著血紅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周醫生的酒瓶。

“周醫生幹嘛這麽客氣,有用的著的地方盡管吩咐好了。”老人高興地接過周醫生手中的酒,眯縫著眼睛端詳著,“嗯,是好酒!原漿的。真是好多年沒舍得喝了,來來來,屋裏坐。”

周醫生前腳剛邁進門,一股濃烈刺鼻的酒氣,熏得他下意識地捂住鼻子,但他還是咬咬牙進去坐到了椅子上。

“董師傅,是怎麽回事,我朋友的一位親戚病故,就存放在您的太平間裏,今天晚上朋友辦事路過此地,想要來看望最後一眼,可是時間很不合適,他下飛機可能都點啦,第二天一大早又要趕班機,您看,你能不能給我點麵子,晚點下班幫個忙,讓朋友見上一麵?”

“這……好吧,看在酒的份上,好說!”老人憨厚地笑道。

“董師傅,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啦!”周醫生難為情地望著老人,從兜裏掏出幾張“紅色”人民幣,塞到老人手裏。

“哎——你這是幹什麽,都是活友,誰不求誰呀!”老人撕扯不過中年壯漢的周醫生,便難為情地收下,嘴裏不住地咕噥著一些謝意的話。

臨別時,周醫生似乎想起了什麽,掏出手機:“你好,我是周醫生,我跟你說啊,我和太平間的師傅說好了,你下飛機後,最好抓緊點時間,盡量少影響老師傅休息。啊?什麽,班機延時起飛,那什麽時候才能抵達這裏?……不知道!這怎麽等你,啊呀,你這事叫我為難了,那麽大歲數的老師傅,能和咱們一樣靠時間,等到半夜嗎?……哎呀,不是我不幫這個忙,咱倆誰跟誰呀,……什麽,留鑰匙?好好好,我和董師傅商量商量,你別關電話!”

“董師傅,您看……”周醫生顯得很無奈,一臉哀求的表情望著董師傅。

“這……好吧,我就破例一次。”董師傅緊鎖眉頭想了想說:“記著,離開的時候一定要鎖好門。萬一出點什麽事,我無法和死者家屬交代。”

周醫生伸出自感發顫的手接過鑰匙,心跳的厲害,他不再敢抬頭去看那老人善良的眼睛,慌忙謝過後,轉身消失在醫院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周醫生徑直到了周文凱的病房中,對他的身體狀況做了全麵體檢後,按排夜班護士對文凱重點看護。同時他自己也到醫務處要求臨時加一個班,掌握些病情症狀,以便有利於兩天後的手術。

醫務處領導很是感動,讓他多注意自己身體。

夜裏時分,醫務人員都因困倦而卷曲到自己能夠將就的地方打著瞌睡,病房中,除了病痛難眠的患者外,大都進入夢鄉。醫院的長廊中靜悄悄的,時而能聽到清冷的鼻酣聲。

一位身著醫生白褂的中年人,輕輕邁著腳步,穩健地穿過長廊向前走著,在距離太平間不遠處,忽然間神秘地消失了。太平間的大門被緩緩地敞開一條縫隙,一個白色身影伴隨著微微的絲絲聲,閃進了太平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