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龍吟飛瀑(6)

望著那烈火蒸騰、灰燼漫天之處,小實覺得天塌地陷。“老板”兩個字,徘徊在腦海裏,讓他忘了呼吸,隻能怔怔地看著潭邊的火焰。心裏空蕩蕩的,好像丟了什麽東西,他卻說不上來,隻是空得難受,沒著,沒落。

眼前的景致,什麽飛瀑什麽烈火,都在眼中呈現了扭曲的景象,漸漸地又糊成了一團,什麽都看不真切了。腳步聲、悲鳴聲、大吼聲,都似乎遠遠地離去,直到有人一巴掌抽上他的後腦勺,冷冷地訓斥一句:“還愣著幹什麽?”

這一巴掌實在是抽得太順手,無論位置與手勁都太過熟悉——既讓他覺得有點疼,又打得不重、傷不到他的腦袋,小實驟然吸了一口氣,他狠狠地眨了眨眼睛,望向身側抽了自己一巴掌的人:那冷臉,那濃眉,那抿緊的雙唇,那一副好似別人欠了他幾萬塊的不爽的表情,不是老板還能是誰?

小實心口一窒,忽然喘不上氣來。直愣了幾秒,堵住喉頭的一口氣才順了下去,他終於忍不住撲住秦秋,“哇哇”大哭起來:“秦秋秦秋秦秋秦秋!”

反反複複念著老板的名字,狠狠地收緊雙臂感受對方的存在,感覺到對方腰間的炸彈他也不在乎,小實隻是大聲地呼喚著對方的名字,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胸膛中沸反盈天的不是酸楚,而是喜悅。

這一次,老板沒有再甩開他,隻是任他抱著,無奈地望向站在一邊的方鴻卿。月輪之下,鴻卿眼裏的水光,反射著皎潔的月光,晶瑩而明亮。

兩個有著過命交情的友人,默默地對望著。終究,方鴻卿別過臉去,微微背過身,抬手抹了一把臉。之後,他才回身笑望對方,唇角微揚,勾勒出極溫暖又極溫和的弧度。

“喂,哭夠了沒?”秦秋挑了挑眉,輕輕拍了拍小實的腦袋。小實抽抽著應了一聲“哭……哭夠了……”,卻不願抬起臉來。過了半晌,他才放開了手,站定在方鴻卿與秦秋的麵前,不安又疑惑地問:“那炸藥是怎麽回事?”

秦秋瞥他一眼:“豬腦子。那群家夥們的包裏揣著呢,你還當真以為我會蠢到去當人肉炸彈?”

麵對秦秋的反問,小實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騙子”:他知道的,老板會一個人跑回去,就是沒考量自己的生死,做好了斷後路的準備。一張冷臉的老板,嘴上說著“我才不會那麽蠢”,可實際上卻總是做著最傻最蠢又最真誠、最不要命的事情。

原來,方才見盜墓賊們潰不成軍,無心抵抗兩隻怪鳥的襲擊,秦秋心裏明白:眾人非但不能通過這條狹窄的山道,而且很有可能一個一個地被怪鳥摔至山穀,成為他們的玩物和餌食。他沒工夫多想,從一名逃竄的盜墓賊身上搶過槍和背包。狂風大作,他知道這是怪鳥又要發動奇襲。他站穩腳步,巍然不動,就在怪鳥衝向他的千鈞一發之際,用背包甩向氣流中央,纏住了怪鳥的頭部。刹那間,他翻滾在地,抬手衝天上飛動的背包處,放了一槍!

爆裂的巨響回蕩在山穀之中,甚至蓋過了飛瀑墜落之聲。一陣熱Lang在頭頂爆開,滾滾而來。秦秋想要滾進潭水之中,卻已經來不急,隻能聽天由命,幸好火花並沒有濺在他的身上。而那一團火球伴隨著淒厲的啼鳴,直直紮入了潭底。

經過這一場惡戰,趙爺的手下隻剩9人,其中還有一半受了傷。見怪鳥被秦秋解決,眾人才漸漸鎮靜下來,停下了攀爬的腳步。就連趙爺也是驚魂未定,喘了好半天,才亮了亮手裏的遙控,意即“別想跑”。三人早知這老頭兒是個黑心黑肺的,也沒存著對方會知恩圖報的希望,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圍坐在一起休息。

月光靜靜地映照在穀底深潭之上,仿佛一切又重回平靜。方鴻卿將手電筒挾在腋下,給秦秋處理身上的擦傷。小實則忙不迭地用衣服擦幹自己的頭發:先前太緊張什麽都忘了,到了現在才感覺全身濕透要命的冷。方鴻卿停下手中的動作,將自己的外套脫給小實,然後又小心地繼續為秦秋包紮。

小實擰幹直滴水的濕衣,緊緊地將外套裹在身上,好半天才忍住不打哆嗦。他心有餘悸地將在水底洞窟看見的場景,說給二人聽。方鴻卿聽著聽著忽然皺起了眉頭:“你是說,潭底有一條通道,通向另一個洞穴?”

“嗯!”小實重重地點了點頭。方鴻卿沉思片刻,又問:“這個通道是自然形成的嗎?還是人工鑿刻的?”

這個問題將小實問懵了,他根本沒想到這一點,隻能努力回憶先前所見的景象。第一次被瀑流打入潭底的時候,他是稀裏糊塗地撞進洞裏。第二次從洞中逃出,他以鐵棍插入潭底……

“不對勁!”小實這才注意到,“我用鐵棍插進水底,中間有一段非常奇怪,不像是插進淤泥裏,倒像是敲在什麽磚頭上,硬邦邦的。”

方鴻卿斂眉思忖片刻:“按照你的說法,這個通道應該是人工打通的。以山壁為屏障,一邊是三疊泉深潭,一邊山腹洞窟,而有人刻意打通了此段通路,形成一個‘H’型。”

說著,他隨手從路邊拾起一段枯枝,在泥地上寫下一個“H”。小實盯著看了半晌,沒瞧出名堂:“那又怎麽樣?”

“你橫過來看。”

小實歪著腦袋看了半天,隻看到一個“工”字。

方鴻卿以樹枝在“工”字左邊點下“氵”:“三點水,此為三疊泉。”

他又在“工”字右邊寫下一個“鳥”字:“此為怪鳥之所在。”

小實驟然明白過來,驚呼道:“是個‘鴻’字!就是鴻卿你的‘鴻’!”

趙爺的人聞聲看來,秦秋立刻伸出腳,迅速將地上的字跡抹去,丟給小實一個冷冷的眼刀,輕斥一聲:“吵吵什麽?!”

小實忙雙手捂住嘴,壓低了聲音:“抱歉抱歉,我忘形了。然後呢?這代表什麽?難道這個事情與鴻卿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