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玲華家房子燒掉了,倒是本來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損失不大,保險公司來看了之後,說是本來保單還沒生效,但為了打開市場,可以理賠,隻讓玲華父母給多宣傳宣傳,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隻是沒個住處總不是辦法,好在寧遠還帶了卡,取了筆錢出來,給他們租了套房子暫住。

“你說陳劍他們會去哪裏呢?”寧遠皺緊了眉頭。“阿貴腿傷了,他們帶著一個病人又跑不遠,而且他們為什麽非要帶走阿貴呢?”

馬傑沉著臉說道:“阿貴身上,肯定是有他們寧願毀掉也不能落在我們手裏的東西,他們搜了玲華的家,沒有找到,所以才放火燒房子。這兩人,可能一直跟在我們後麵。”

“那是什麽東西呢?”寧遠轉了兩圈,皺著眉頭苦苦思索,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說道:“難道陳劍從我媽那裏拿的東西,竟是放在阿貴身上的?”

“有可能!因為如果事發,阿貴是最不被懷疑的一個,而且他本身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放在他身上,是最安全的,阿貴摔斷腿,完全是個意外。要不早跟著他們走了。”馬傑雙手又開始在口袋裏摸來摸去,煙癮發作了。

“我們現在上哪裏去找阿貴?”寧遠問道。

“哪都不去,就在這兒等著。”馬傑坐在了馬路牙子上,寧遠隻好跟著坐下。

“你說,他們為什麽會以鄭彬的名字登記?”寧遠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真的像阿貴說的那樣?”

“嗯?”馬傑回過神來,“你再說一遍,剛才我在想一些事情。”

“我在想,陳劍他們為什麽要以鄭彬的名字登記?一般的旅館登記都要用身份證的,他們怎麽能以別人的名字登記而不被發現?”寧遠思索著,又重複了一遍。

“嗯……這是個問題。”馬傑說道,“寧遠,阿貴說的話裏,你相信多少?”“有些東西,我本來不打算相信的,可現在似乎真有些人力無法解釋的事情……”寧遠苦著臉,平時自己最看不慣嶽母那一套,沒想到,事到臨頭,自己還真不得不相信世間確實有很多事情是人力無法解釋的,這讓他有一種挫敗感。“我相信。”馬傑說道,終於摸到一根煙點著,他跟玲華常常重複著藏煙扔煙的遊戲。“我也經曆過許多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能說來聽聽嗎?”寧遠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由一個當警察的人說出來,這話份量非同一般。

“關於那段記憶……那段我已經失去的記憶……”馬傑的臉,已經被煙霧包圍,寧遠看不太真,隻是仔細聽著。“我對你愛人,好像很熟悉……雖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麵,可是總覺得無比親切……這次見了你,感覺你身上也有人很熟悉的東西……像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似的,熟悉極了……我這些年,常常會夢到自己,還有三個小夥伴,記不起他們叫什麽名字了……我們一起去J島上遊玩,後來,我們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每次在夢裏都是拚命的奔跑,我們跑到了一個洞裏……每次,都是從夢中驚醒,一身的汗,什麽也記不住,隻記得有很可怕的事情,有三個小夥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洞就是J島上的溶洞,夢裏的夥伴年齡,人數,都與報紙上的報道相符合,我一直懷疑這就是我失去的那段記憶。隻是,我父母說我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地方,更別提在那兒過夜了……”馬傑的煙忘了抽,周圍的煙霧,漸漸散了,寧遠望著馬傑冷峻的臉,腦袋裏電光一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出來,但瞬時又熄滅了。那種思緒像火花在他腦海裏閃爍,隻是沒有合適的空氣使它燃燒,寧遠捉摸不著。究竟是什麽呢?寧遠咬著嘴唇在想。是什麽……突然,火光亮了起來,80年,吳清是80年搬離x城去白村的,而整個白村的人,都對這件事諱莫如深,想必,在x城的這段經曆,是有很大影響的,那段經曆,卻又與x城發現溶洞的時間吻合。寧遠一直不知道白村的人,為什麽被要求徹底遺忘白寧的這段經曆,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一個人?白寧?還是吳清?白寧被迫帶著吳清遠離x城,與這溶洞,是否有關係?至少,年代是一致的。

“當年那四個小孩,都不知下落了。”馬傑突然說道。“什麽?”寧遠被嚇了一跳,“你查過?”

“是的,我當警察就是為了方便查當年的事。有一段記憶被找不到,那種困惑,是你無法理解的……”馬傑手裏的煙,已經熄了,他低著頭說道,“沒有經曆過的人,不可能理解那種感覺。”寧遠突然想起,80年前後的事,自己也所知甚少,可能是因為年紀小吧,那會兒的事情記得不清楚?不過當年自己也有歲了,也許是生活乏善可陳,所以不記得有什麽事發生?

“來了!”馬傑低著頭說道,寧遠想剛抬頭看去,馬傑在他耳邊低聲叮囑:“咱們別抬頭,自顧說話。”

寧遠用眼角餘光瞥去,果然瞧見遠處來了三個人,都經過了改裝,穿的是當地農民的服裝,趿拉著一雙布鞋,戴著草帽,如果不仔細看,壓根認不出來。

三個**搖大擺的過去了,寧遠迫不及待的問道:“馬傑,怎麽回事,阿貴的腿剛摔斷,怎麽又能走路了?你怎麽知道他們會打這兒走過?”

馬傑把早已熄滅的煙頭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腳:“x城沒有秘密。要實在說有秘密,那麽最大的秘密,就是J島上的溶洞,如果陳劍他們來是有所圖,必定是去那個溶洞。而這,是去J島的必經之地。至於阿貴的腿為什麽馬上就好,我也說不清,但是直覺,這裏麵倒還真是有個很可怕的秘密。”

寧遠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又道:“怕是跟從我嶽母處取走的東西有關,他們取走的,可能是我嶽母平時給人治病用的藥物,或是別的什麽。慚愧,我一直以為她隻是糊弄村民,所以甚是不以為然……”馬傑笑了笑,站了起來,對寧遠說道:“走!我們也去J島!”

“那,我愛人……”寧遠有點遲疑。

“如果不出我所料,吳清應該也會去J島。”馬傑頭也不回的說道。

寧遠琢磨了一下,自己也確實無從找起,說不定他們公司是在J島上住宿的呢,便隨馬傑前去。

J島是一個孤立的小島,離x城還有很遠距離,乘輪流五十分鍾的樣子,馬傑帶著寧遠去乘輪渡。輪渡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大部分是旅行團,到處都是舉著各色小旗招呼旅客的導遊,嘴裏叫著某某公司或者某某旅行社的名字,寧遠有點失神,他似乎看見這來來往往的人群裏,吳清正雙肩背著包,回頭衝他甜甜的笑。

“吳清!”寧遠失聲叫了出來,再看去,又哪有吳清的影子。

馬傑見寧遠神色,問道:“吳清在這兒?”

寧遠緩緩搖了搖頭:“沒有,看錯了……”

“你不要心急,”馬傑安慰道,“x城總共就這麽大,肯定能找到的。隻要他們來了,不在城裏,就肯定在島上,你不必擔心。”

寧遠苦笑了一下,事已至此,擔心也無用。兩人相識以來,就算天天守在一起,每日也要兩三通電話,這兩日都沒有吳清的任何消息,寧遠已是欲哭無淚,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