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下一個是誰
那個聲音我隻覺得無比熟悉。
在“長發林雄”那裏聽過。
在生化樓的妹妹那裏聽過。
現在在我背後,又聽到了。
這個腔調,這個問題,似乎已經成為了靈異的代名詞。
不管誰說出這句話,都會變得異常。
就算是他說出這句話之前表現得再正常,也不行。
現在終於輪到小妍了嗎?
她是不是對我隱瞞了什麽?
我漠然地向身後看去。
我已經無所畏懼了。
現在的我隻是想得到一個答案而已。
不管哪個答案是什麽。
可是命運似乎總是喜歡跟我開玩笑。
當我轉過身去的時候,背後卻是空白一片。
什麽東西都沒有。
床上,小妍還在像小貓似的甜甜地睡著。
剛才那個聲音是誰發出來的?
還是說,這屋子裏有第三個人在監視我?
我有些慌亂地將日記放回了原處。這並不是說我不想通過下麵的日記找到答案,而是這一篇日記之後根本就沒有日記了。隻剩下一張張有些泛黃的空白頁麵。
忽然,我意識到一個問題。
剛剛我看到的兩篇日記是緊挨著的,但前一篇寫的是填誌願那天的事情,而後一篇則直接跳到了誌願結果出來的那一天。
也就是說,這之間大約有二十天的時間,小妍並沒有寫日記。
這段時間,她做什麽去了?
我看了看床上的小妍。
她懶洋洋地翻了個身,讓後背對著我。
我忽然連小妍也開始懷疑了。
她真的睡著了嗎?還是說,她一直在裝睡?
MD,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東西能讓我深信不已的?
我再次將那個日記本拿了過來,翻到最後一篇日記。
標題上方沒有寫明日期,而且整篇日記的格式也迥異於前麵的日記。
如果硬要說的話,前麵的日記像是小妍跟我的對話,而最後這一篇日記則像是她的自言自語。
好像在表達某種怨恨的情緒。
她對非非做了什麽?
還是說那個一直纏著我不放的女鬼就是她扮演的?
我努力地回想遇到那個女人時的每一個細節。
我想起了那個女人對我說過的唯一一句話:
“你跑不了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非非都會在場。
宿舍樓裏的兩次、飛機上的一次、家裏還有一次。
這樣想來,我越來越覺得,那個女人說的這句話不像是針對我,而更像是在對非非做出某種判決。
可是,她為什麽隻是一遍一遍地下著死亡宣告,卻又不采取任何行動呢?
還是說……
她已經得手了?
我不敢再往下想,將日記本合上,準備繼續打掃屋子。
就在我快要將日記本合上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在後麵那一張張空白的白紙中,似乎有一張上麵寫了幾個字。
我有些好奇,第三次打開這本日記,翻到後麵寫著字的那一頁。
上麵的日期,寫得是2012年1月16日。
正巧是我回來的那天。
為什麽偏偏挑這一天?為什麽之前這麽多空白沒有寫,偏偏把這一天的事情記錄下來?她這一天做了什麽必須要記錄下來的重要事情?
我繼續讀了下去。
“……今天非魚終於家了。我曾經千方百計地想成為那個家的成員,可是現在的我永遠也沒有機會了。本來於非非的床應該是留給我的,但非魚的母親卻把我存在過的痕跡消除得一幹二淨!!我給非魚的照片,我送給非魚的鬧鍾,我寫給非魚的信,我和非魚一起養過的金魚,見證我和非魚愛情的仙人掌……所有關於我的一切,全部都被那個賤女人銷毀得一幹二淨!!!從那一刻開始,非魚的全家都變成了我的死敵。哼,那個賤女人還一副幸福美滿地盼著非魚回家。就是她,將本來屬於我的幸福全部都霸占了!!絕對不可原諒……非魚回來之前,我輕而易舉地捉住了她,將她的雙手雙腳全部切斷,丟到鍋裏煮熟,然後一口一口地喂給她吃。看著她一點一點痛苦地死去,我心裏舒服多了……還有她那個老不死的老娘,非魚最親近的姥姥。非魚回來後肯定要去看望她的,哼,我怎麽可能讓她得手?我把她也殺了。還有非魚的舅舅,哼哼,總有一天我會解決掉他的……”
看到這裏,我的雙手忍不住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老媽和姥姥真的死了?
而且是被我的愛人殺的?
我不知道現在自己到底是該憤怒還是該惋惜。
那妹妹呢?為什麽她沒有提到妹妹?
之前她不是對妹妹有強烈的嫉妒心嗎?
還是說……妹妹運氣好,跟我一樣也逃了出來?
我翻開了下一頁日記。
日期:2012年1月17日。
昨天。
這一天的日記很簡單,隻寫了“表弟”和“二姑”兩個名字,然後這兩個名字上都用紅色的顏料重重地劃掉了。隻不過這兩筆顏色不同,“表弟”上麵的那一筆明顯已經發黑了,而“二姑”上麵的紅色還比較新鮮。
這是什麽意思?是代表他們已經死了?
如果這兩抹紅色是用他們兩個的鮮血來寫的,那二姑應該是在表弟死之後才死的。這麽說來,二姑在出差之前至少還是活人。那麽她跟我說的我們家鬧鬼的事情,也極有可能是真的了。
這所有所有的跡象都告訴我,我們家現在能死的人基本都死光了。
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我從來就沒有家人還能平安無事的盼頭,但是現在確定了他們的死訊,我的心裏還是一陣鑽心的疼。
老爹和妹妹現在還是生死不知。
活著的人可能隻剩下了我。
不,或許我也已經死了。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所有死去的人幾乎都可以活動。
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麽秘密呢?
我想通過日記來得到什麽線索,可是在這篇簡短的日記之後,就什麽也沒有了。
我仔細地翻遍了日記的每一個角落,可是依舊一無所獲。
她今天還會繼續寫日記嗎?
我看了看床上熟睡著的小妍,心裏沒有來的產生了一種恐懼的感覺。
如果讓她得知我偷看了她的日記,那我會有什麽下場呢?
我猛地打了個激靈,小心翼翼地將日記本放回了原處。
就在我將日記本放下的瞬間,我看到從日記裏飄出來了一根短短的頭發。
一根短短的女人頭發。
我頓時頭皮一麻,眼前猛地就是一黑:
這根頭發肯定是小妍的!
她為了知道是不是有別人偷看,故意將自己的頭發夾了進去!!
我當時腦海裏一片空白,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完蛋了。
我根本不知道她這根頭發到底是夾在哪一頁的。
現在怎麽辦?把頭發放回去?
萬一放錯了頁數,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權衡了半天,最終我還是決定將日記本藏在身上。
就算是不見了,也總比直接被發現好。
對對,就這麽辦!!
我有些慌亂地將日記本塞進衣服裏麵的一個口袋裏。
現在是冬天,穿得厚。我仔細地檢查了檢查自己的大衣外形,應該沒有問題。
隻是今晚絕對不能跟小妍睡在一起了。
我胡思亂想著,匆匆將掃把拿起來,繼續打掃。
小妍幾乎睡了一整天,我戰戰兢兢地在床邊看著她,心裏充滿了恐懼。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本想問問高誌傑那個地方可以給手機充電,但他卻告訴我說,地方幾乎與世隔絕,連手機都沒有信號,所以更不可能有電,一到晚上隻能點蠟燭。當時聽完我就有點懵了,TM在這麽個地方一直呆下去?一星期我也受不了啊!真不知道他們兩個這十年是怎麽熬下來的。
冬天天短,所以幾乎還不到五點,天就差不多黑了。我直直地靠在椅子背上,迎著窗外明亮的月光,看著窗外寂靜的天井。
背後,小妍還在沉沉地睡著。不管我怎麽呼喚她,她就是不願意醒。
我也樂得這樣。
誰願意跟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打交道呢?
我不否認小妍很愛我,但她的愛已經過了頭,那已經遠遠超過了愛所能理解的範圍了。
而且那種愛,隻是畸形了的占有欲。
我歎了口氣,看著窗外有些藍黑色的夜空。
銀亮的月光將這間小屋子襯得異常安靜、明亮。
就在我想靜靜地欣賞夜景的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長長的悲鳴——“桀桀桀桀桀桀……”
我發現自己全身都在抖動著,背脊上已經冒出了汗,內衣緊緊地貼在我身上,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又是一聲悲鳴,不過這一次比剛才那一聲還要長。
聽起來像是貓頭鷹或是蝙蝠之類的動物在鳴叫。
這個聲音是從哪傳來的?
我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
這個聲音聽起來特別的近,似乎就在窗外的天井裏,又似乎就在我身後。我猛地回頭看了看小妍。
夜色漆黑,我看不清楚。隻能模模糊糊地看見,床上似乎躺了一個人。
看這睡姿,應該是小妍無疑。
這個叫聲,會不會就是高誌傑說的那個吸血鬼發出的?
忽然,我想到小妍似乎一整天都在睡覺,而且幾乎什麽東西都不吃,生活習慣似乎是標準的晝伏夜出。
雖然現在還沒有見她出動過。
難道高誌傑看到的那個吸血鬼也是小妍?
我忍不住站了起來。
我的身子還在發抖,頭也有點眩暈。
我步履蹣跚地向屋外走去,摸著黑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天井裏。至少外麵還有月光,而裏麵就算點了蠟燭也是昏暗的感覺。
當我剛踏進天井第一步的時候,忽然,我停了下來。
咻咻咻……
有什麽聲音在我背後不停地響著。
我的心髒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上,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雙腿還有點微微地打顫。
咻咻咻……
那個聲音一直在響。
噗啦噗啦……
似乎是什麽動物扇動翅膀的聲音。
接著,又是一陣淒涼的嚎叫——“桀桀桀桀桀桀……”
有什麽東西,正在我背後?
那是什麽東西?
我屏住了呼吸,慢慢地轉過身子,向後看去。
屋子裏黑黑的,什麽也看不清。
我扶著牆,仔細地聽著裏麵的聲音。
呼……呼……呼……
怎麽聲音變了?
我向前走了一步,仔細地傾聽著。
呼……呼……呼……呼……
突然間,我感到背後一陣冰涼,扶著牆的手甚至有些顫抖:
因為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在我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就在這個漆黑的客廳裏,有一個人在呼吸著。
我條件反射一樣猛退了五六步,一直退到被月光籠罩的天井裏,重重地喘著粗氣。
“是……是誰?”剛剛屏了好長時間的氣,我感覺自己有點喘不上氣來了,斷斷續續地向屋子裏的人問道。
忽然,燭光一閃。
我隻看到一個穿著鮮紅衣服的女孩子,靜靜地站在那裏。
燭光很暗,我看不清楚她的臉。
“小……小妍?”我試探地喊了一聲。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
她沒有回應,隻是定定地站在那裏。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看著她。
“你……你也是被那個聲音吵醒的?”我強笑著問道。
“你是不是動了我的日記。”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對麵傳了過來,在空蕩蕩的客廳裏顯得異常刺耳。
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小妍!?
她醒了?
為什麽她這麽快就發現日記不見了?
難道她剛剛想寫日記?
這一次,要寫的會是誰的名字?
燭光很暗,我隱隱約約看到她的胸前衣服上留著一道黑褐色的汙漬。
現在除了血跡,我再也聯想不到有什麽東西會是黑褐色的了。
她剛剛殺了人?
是高誌傑?還是張燕?
我的後背冒起一陣涼意。
“你把日記拿出來……”小妍拖著長腔,緩緩地道。
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法不承認了。
我硬著頭皮從懷裏掏出了那個日記本。
正當我準備遞給她的時候,門口忽然吹過了一陣猛烈的風,將薄薄的日記本翻到了昨天那一頁。
不,不是昨天那一頁了。
上麵的日期標明了2012年1月18日。是今天的日記。
她什麽時候寫的?
剛剛明明還一個字也沒有,而且日記又一直藏在我懷裏!!
我的心裏一陣發毛,眼睛不由自主地向日記上瞟了一眼。不料看完這一眼之後,我的目光再也無法從日記上離開了。
因為那一頁空空蕩蕩的,隻記錄了一個人的名字:
於非魚!!!